55、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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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李云天忽然几个大步走到我面前。我反射性地往后一退，刚要躲，却见灰影一闪，李云天已经跪在身前，另外两人见状，也跟着走近俯身下跪。
李云天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公子武功深不可测，即学致用，在下三人输得心服口服。”又转头看我，“主子在上，请受李云天一拜。”说完“当当当”就当真给我磕了三个响头。
青衣大汉面色一凛：“李云止拜见主子。”跟着也是三个响头。
最后紫衣大汉哈哈大笑：“老子此生除了大哥没服过人，如今才知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商无尘说：“李云常谢公子饶命之恩。”说完磕了一个头，又稍稍侧身，对我道：“以后姑娘的事就是咱们星宿三怪的事，给主子请安。”
三个人都磕过头，这才起身，我一开始本气愤他们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可现在见他们一个个都是认赌服输的汉子，又不禁心生佩服，便说：“我叫苏念，你们日后便叫我名字好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接话，还是商无尘开口道：“既然如此，以后就叫姑娘吧。”
三人抱拳，齐声道：“苏姑娘。”
我虽然在楚国皇宫做颜妃娘娘的时候也没少被人跪过，但不知为什么，当着商无尘的面，被星宿三怪行如此大礼，居然就有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起来。点点头，岔开话题问：“可是你们身为尚书府管家护卫，也不能说走就走，戚大人他…怎能容你三人轻易离开？”
李云天道：“我们兄弟三人原为星宿镖局当家，最近楚军来袭，国势不稳，才被大人请去保护戚府周全，我们与戚府之间并无契约，只消与相爷知会一声便可。还请苏姑娘放心。”
我想了一下，正要接话，突然远处一阵哗然，放眼望去，但见一辆四角挂金的紫檀木马车由六匹高健骏马护送而至，浩浩荡荡。李云天三人神色一紧，看了商无尘一眼，道：“是尚书大人。”
商无尘点点头，低头看我，我心里没来由就紧张起来，扯住商无尘的袖子，急声说道：“商无尘，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以为他会说好，就像以往我提出的任何要求，不管是不是无理取闹，他都会轻扬红唇，满目温暖，笑着说好。
可这一次，商无尘只是看着我，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眼看马车遥遥而至，商无尘低头轻吻我的额头，说：“念念，对不起。”
我的脚下就像生了根，一动不能动。他这样说，便是已经决定好要承认一切了吧？原本仅存的一丝微薄希望和侥幸心理，也因为这一句念念对不起，而彻底破灭。
我还以为，有些事，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可以幸福下去。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维护，对明明已经水落石出的真相只字不提，却不知，这种关系就像一根绷紧的细发，脆弱到连一粒尘埃都承受不住。
马车在几丈开外的地方停下，一个随行护卫跑过来，对李云天行了个礼，满眼疑惑：“李总管，大人要您先去王府候着，您这是……？”
李云天看看商无尘，转头对护卫说：“你来的正好，我有话对相爷说。”
说罢便随着护卫走去车边，双层厚的呢绒帘子从里面掀起一角，李云天凑上前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车厢内“咣当”一声，有杯碗落地的声音，李云天也变了脸色，退后两步，对车内人朗声说道：“戚大人，当初李某虽然接了您的镖，要保您周全，却和戚府没有任何契约。您也曾答应过李某，若有朝一日李某想走，您绝不会加以阻拦。”
车帘“哗”地一下掀起，一个身着暗红色仙鹤腾雾官服的老头由侍卫扶着出了车厢。戚嵩大概六十多岁，脸色苍白，贼眉鼠眼，胡须稀疏，大腹便便，这副长相，只差没在脑门上贴张纸条，上面写“我乃贪官”四个大字。
戚嵩走到李云天面前，哼了一声：“李云天，你还当真以为这戚府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
李云天眉头一簇，道：“大人的定金李某会差人送还回戚府，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如今李某既然败给公子，愿赌服输，苏姑娘今后便是星宿三怪的主子。”
戚嵩似乎眼神不好，眯着眼睛朝我们方向瞅了一眼，大概是没看清楚，伸手一撩袍子，在左右随从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朝我们走来。
我手心冰冷，却汗水涔涔，颤抖的五指紧紧攥着商无尘的袍袖，要将其揉烂一般，隔着布料，指甲还能深深陷进肉里。
戚嵩越走越近，商无尘还是一样半寐着眼，手却攀过来，把我的手指一一掰开，然后穿过指缝紧紧扣住。
十指相扣，是情人之间的牵手方式，代表亲密无间。可是仇人呢？如果隔了恩怨，有了猜妒，两个人还能不能这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脑子一热，手上使了劲，奋力就要挣脱。商无尘却紧了紧手指，对我说：“念念，我爱你。”
他的声音和指尖都在颤抖。
再回过头去，目光已冷，薄唇紧紧抿起，夕阳殷红，在他脸上镀了层薄金，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在眼下映出光影斑驳。
忽然想到一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如此美好的商无尘，终有一天，将离我而去。
戚嵩已经走近身前，抬头刚要说话，却在看清商无尘的瞬间怔愣住。他呆立在原地，脸上还保持着刚才要奸笑没来得及的表情，滑稽万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角微微抽动，想笑却比哭还难看。膝盖一软，竟跪倒在商无尘脚下。
星宿三怪以及围观的人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只见平日连天子都要忌惮他三分戚尚书竟对商无尘行如此大礼，全都吃惊不已。
两边的随从边嘴里喊着“大人老爷”，边七手八脚上前去扶，却被戚嵩一巴掌拍掉。他颤颤巍巍地对商无尘磕了一个头，哀声说道：“老臣戚嵩参见三王爷。”
心中绷紧的细发“啪”地断开，大脑一阵晕眩，耳边好似有千百只蜜蜂飞舞，嗡声不断。我只觉胃里一阵痉挛，眼前景致都变得模糊不清，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才终于抑制住要吐的冲动。
周围的人听了戚嵩的话，都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来。过了很久，也不知谁先喊了句“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才如梦方醒，“哗啦哗啦”黑压压跪倒一片，行礼声此起彼伏，贯彻云霄。
寒风吹过，卷起商无尘墨缎般的长发，他冷峻着脸，眼神漠然，下巴绷得紧紧的，王者风姿尽显无疑，仿佛他生来，便要接受天下人的朝拜，睥睨四方。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和大家一起，给商无尘，不，给齐三王爷下跪请安。
商无尘仿佛看出我的心思，扣在一起的手指紧了又紧，低下头，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才叫了一声：“念念。”声音嘶哑，颤抖隐藏不住。
他叫我，我也不应，牙齿狠狠咬着下唇，生怕自己开了口，说出什么伤他害己的话。
商无尘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戚嵩，沉声说道：“都起来吧。”大家这才敢站起身来。戚嵩因为受惊过度，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手下爪牙七手八脚，四个人齐上，费尽力气，才把他架了起来。
商无尘转过身，试图帮我抚顺被寒风吹得凌乱的碎发，他手刚伸过来，我也不知抽什么疯，脑子一热，竟然缩头躲开。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我这一躲，便表明了态度。商无尘也怔愣住，指尖生生僵冷在空中，黑玉一样深邃得眼里，隐隐伤痛忽明忽灭。
半晌，他终于蜷起空中的手指，长长的睫毛盖下去，在张开，眼底只剩温柔一片。“念念，外面风大，我们回府说好不好？”
他没有说回客栈，而是说，我们回府好不好。我觉得我应该跑开，他终于承认了不是么？自己就是那个害我饱受寒毒折磨的齐焕。他利用颜梓情，威胁拖莫尔，杀害楚瑄，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明明知道我千方百计费尽心思想见齐焕，却还是像骗傻瓜一样眼睁睁看着我被拒王府门外。我现在，应该甩开他的手，大骂他骗子，然后跑开不是么？
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他的身份，我不是早就猜测到了么？一直以来小心翼翼，装傻充愣也要帮他掩饰。难道，我不是比他还要怕提及这件事么？
我仰头看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身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