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道》春风化雨成诗

1、第 1 章

　　“责任责任，还是责任，秋，从我登基到现在，你以责任为由，逼我放弃过多少东西？逼我登基，逼我放弃诗词歌赋，逼我把我的亲弟弟送去邻国为质，逼我派儿时的玩伴去带兵驻守边疆？现在，你又开始逼我把我爱的人杀掉了？” 昕气得拍案而起，对立在案前的宰相秋吼道，“这皇位，谁爱做谁做去，我不稀罕。”昕这样说着，就要拂袖离开。
　　只听空旷的大殿里，“啪”的一声。
　　秋抢先一步，扯住昕的袖子，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殿外守候的卫兵听闻声响，连忙冲进来，看到昕脸上鲜红的掌印，大惊失色地要把秋抓起来。
　　正当秋沉默着要跪下的时候，昕制止道：“秋给我站着。”
　　她转头对卫兵们道：“辛苦了，你们退下吧。此事，莫对他人提起。”
　　卫兵们领命退了出去。
　　“你又何必大动干戈，”昕叹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当皇帝，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但你关心这件事么？你根本不关心我喜不喜欢。我知道你担心这个国家。就算我这样说，不还是在被你逼着继续坐在这王位上么？”
　　“真是见鬼的继承制。一想到我的孩子还得被逼着坐在这皇位上，我就一点不想生孩子。”
　　秋又要开口，昕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该生的时候我还是会生的。所以我才说，你根本不关心我想做什么，你只关心我要做什么。”
　　“不过，我刚才的话确实很不应该，我之后不会再这样说了。刚才这事，不知道明天在朝堂上会被怎么议论呢。也许要辛苦你少领几个月薪水了。”
　　“臣刚刚的做法实在失当，陛下至少应该降臣的职才合适。”
　　“我不要。你被降职，朝堂必然要乱起来。放心，我会帮你遮掩过去的。这点小事，还值不得他们指手画脚，”昕看了一眼秋射过来的眼神，“不对，是还不配得到贤士们的不吝赐教。”
　　不知道是不是昕的错觉，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啊，陛下您还没传太医。”秋忽然道。
　　“你才想起来这事啊，不过你是文官，又打得不重，过一小会就好了。啊对了，”昕的笑容收了起来，“你说一下理由吧。为什么朕非得把浅杀了不可。”
　　“其一，其妹琳是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您想重用琳，她就不能是外戚。”
　　“为什么非得重用琳不可？天底下的将相之才难道就她一个？”
　　“千里马不止一匹，然陛下您现在能找到的千里马，除了正戍守关外的凌将军，就只有琳一个了。而今的局势虽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秋看昕不发一言，继续说下去：“其二，前几年边关战乱不断，本应令生民休养生息，可自前年疫病、去年又大旱，今年眼看又要涝灾……”
　　“所以朕不是下令开仓赈粮，缩减税收，进一步锐减朝廷用度，向天下征集治洪良方和志士了么？你倒是告诉朕还能做什么呢？还有，这和浅又有什么关系呢？”
　　“陛下您真是个急性子。太史官大人已经多次进言，金星凌日等等天象，乃是侍君大人……”
　　“她就是看浅不顺眼吧？她怎么不说，是因为我不适合做皇帝呢？”
　　“先帝遗孤只您一个，您不适合，还有谁适合呢？您想撒手不干，最好尽快将您的孩子培养成一位堪当大任的君主。”
　　“这见鬼的继承制。话说，我还没孩子，我也暂时不准备要孩子！”昕忍不住吐槽道。
　　秋不顾昕的吐槽，继续说下去：“不仅是朝堂上的反对力量，更重要的是，百姓们也已经不止一次聚众要求用侍君大人祭天了。”
　　“关于百姓的事，我真的不明白！当时他进宫的时候百姓不是非常支持么？”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灾连连，敬畏苍天的他们难免多想。”
　　“其三，您很明显已经被他迷住了。”
　　“嗯哼。”昕并不否认。
　　“臣以为，软肋对一位君主来讲是危险的。”
　　“对我的危险是其次，重要的是会妨碍我成为一位称职的君主吧？”
　　“无论如何，我不能放任您沉溺其中。”
　　“你的理由我了解了，”昕道，“但是，这次你的要求，容我拒绝。”
　　“您还以为您是当初那个想要什么就会得到的公主殿下么？”
　　“我早就知道了，我想要的，什么都不能得到，你早就让我知道了。”
　　“但是，我并不觉得现在的状况，到了非杀了他不可的地步。”
　　“您需要未雨绸缪。”
　　“我不需要。”
　　“那么，真到了非杀他不可的地步，就算您杀了他，也不会有用了。”
　　“那种事，我才懒得管……”昕瞟了秋一眼，突然提高音量改口道：“我到时候自有办法。”
　　“我才不管您到时候有办法还是没有办法，现在您需要杀了他。”
　　“秋，我有时候真忍不住感叹，你就像是时刻都在运转，一分一毫都不会偏航的木偶一样。我也许和你说过许多话，但我永远也无法和你成为朋友。”
　　昕看着沉默着面无表情的秋，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刚才的那些话无法说服我。我不会把他杀死的。”
　　“那么，我只好逼他自杀了。”
　　“你休想！”
　　“如果拿他的父母威胁他，曾以孝名著称乡里的侍君大人会如何选择呢？”
　　“我不准许你动他的父母！”
　　“非常抱歉，您的不准许是无效的。不相信的话，请您看一看明天的朝堂，看看有多少官员会听您的。”
　　昕知道秋的话并非虚言。如今的朝堂，几乎一边倒地反对这位平民出身的侍君大人继续存在于宫中。
　　另外，比起昕，朝臣们更不愿与秋为敌；一方面，任免升贬官员等等关系到朝臣们切身利益的事，大多由秋直接负责；另一方面，当两人意见发生冲突时，虽然昕贵为陛下，但因为秋往往总是更合理的，最后常常以昕的认输告终。
　　如果秋有意招揽人心的话，昕大概早就被孤立成傀儡皇帝了。
　　昕思量到这里，不禁有点想笑。
　　现在她也根本和傀儡没什么区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