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血之青

32、情人

　　凤凰山是盘踞在京城之中的一道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早年间许多农人和山野炊妇物资匮乏之时便会进山，虽然野兽蚊虫极多，但在那时却成了人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经年已过，随着市井文化的繁荣和启朝经济的发展，人们已经渐渐忘却了这座山林。

　　这也是刀客组织为何驻扎在凤凰山之中如此长的时间却从未被人发现的原因。

　　夜色浓重，宛如一团化不开的墨迹镌刻在天空中。

　　萧逸推开窗子，就看见了楼下推门而入的女人，她怀中似是揣着什么东西，现下小心翼翼推开大门，快步上了楼。

　　他挪动脚步，看着那人回了屋之后，才将门窗尽数阖上。

　　身后的无影在一旁说道：“北方异族已经传了信来，您不看一看？”

　　萧逸一脸冷漠：“就他们那群猪脑子，还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启朝的兵力部署难道我不清楚？一个斯拉夫国能掀起什么浪花？”

　　无影心下一惊：“那您为何还要与他们合作？”

　　萧逸嗤笑一声：“虽然无用，却不是没有利用价值，当今的大启朝太过安逸了，从内部分裂不出什么矛盾，自然只能从外部找。”

　　虽说得到那个位置是一种妄想，但是如果仔细筹谋，不一定会落空。

　　失败的结局无非是身魂骨销，一个死字罢了。

　　屋内的烛火倏地被吹灭，萧逸收回盯着二楼那道房门的视线，遣回了无影。

　　.

　　寒阿朝回了屋子之后，将怀中的幼崽径直撇在床上，从柜子里拿了些肉干给它吃。

　　小家伙一边吃，一边“嗷嗷”叫唤。

　　徘徊在屋中的女子点上蜡烛，脱下一身风霜的衣袍，换上轻便的中衣，又将地上的炭火添了些许，这才坐下烤火。

　　寒阿朝看着床上的小虎子，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昏黄的暖光下，一人一虎，场景出奇的和谐。

　　毛茸茸的小家伙从床上蹒跚地跌了下来，一边晃着尾巴一边往寒阿朝这边跑来。

　　“嗷~”

　　寒阿朝笑了笑，手下摸着它身上绒绒的皮毛，坐在凳子上思索着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

　　成了詹家人的内应，势必要继续与萧逸等人进行周旋，下个月十五，还要去黄道人那里休眠蛊毒。

　　她抱起小虎子，起身将灯吹灭，借着月光三两步走回床上，打算歇息。

　　“嗷~”

　　月光洒在窗前，照出一片澄澈。

　　.

　　第二日，寒阿朝敲响萧逸的房门。

　　无影开了门，侧身让她进屋。

　　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逼仄，寒阿朝顶着发麻的头皮，对萧逸行了礼。

　　“人杀了？”
　　“是。”

　　她点点头，便垂下眸子不出声，萧逸打量着她脸上不知何时划出的血痕，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

　　无影识趣地出了门，将空间留给一男一女。

　　寒阿朝咳嗽两声：“您有事？”

　　萧逸眯起眸子，让她俯身。寒阿朝没动，还离他远了几步。

　　“啧，卫寒如今主事城防兵马司的一干事务，你这次和他碰见了？”

　　瞥见她面上的一抹难堪，萧逸继续若无其事道：“话说我还派了几个人跟着你，你没发现？”

　　寒阿朝这才想起来麻子脸一行人皱眉道：“他们死了，谁知道是因为什么。”

　　萧逸盯着她不耐烦的表情，倏地笑起来。

　　“你真杀了詹玉容？以前你心慈手软，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魄力。”

　　女人低头，没有说话。

　　萧逸也有点厌烦了这种逗弄老鼠的游戏，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但就在她走出去的一瞬间，他盯着她瘦削的身影骤然出声：“不考虑考虑和我一起？”

　　寒阿朝根本没有理会他，连忙出了屋子。

　　萧逸见她不回答，面上的表情瞬间就淡了淡。

　　走出房门，就看见了那边正倚靠着扶手站立的琉璃。

　　她脖子上多了几道红痕，像是被人亲出来的，此刻正托着下巴看着楼下的厅堂。

　　寒阿朝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就看见了那只焚化炉。

　　那只焚化炉里的火从她来到刀客组织的那一天就没灭过，据说死人的尸体什么的会直接扔到这里。

　　“你回来了？”

　　琉璃拨弄两下头上的碎发，浑不在意地对她招招手。

　　寒阿朝略微一点头。

　　“那里面正烧着我的孩子。”

　　琉璃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开，寒阿朝心中一惊，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嘴唇微张，但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青天白日，他们却活像是百鬼夜行。

　　.

　　在刀客组织待了没有几天，寒阿朝就又被派出去做任务，与她一起的还有琉璃。

　　因为已是二月中旬的时节，京城今年的气候比往常要暖和些，湖面已经开化了一大半，冰湖上许多人都乘着游舫赏一赏夜色。

　　不少花灯五颜六色地漂浮在水面上，这时候竟然还有人在岸边坐着钓鱼。

　　许是上一回城防兵马司的重要文书失窃，明月阁得了教训，便加派了守卫的人手。

　　但是对于寒阿朝和琉璃来说，依旧没什么区别。

　　两人乘着夜色，坐在冰湖上的游船上，嘴里喝着清酒，眼前是缤纷斑斓的舞女在跳舞。

　　“那许大人如今到了哪儿？”

　　寒阿朝低声问琉璃。

　　琉璃眸光微微闪动，也低声回应：“你知道萧逸这回让我们出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吗？”

　　许志尚，如今军政处新上任的大臣，手里不仅握着京城的地形和防卫图，甚至连塞北高原的防卫图也在军政处的私库里。

　　寒阿朝自然不清楚萧逸是什么心思，闻言好奇地扬了扬眉毛：“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窃取文件么？”

　　“萧逸和斯拉夫国有勾结，我们就是他手里的傀儡，为他鞍前马后。”

　　琉璃撇撇嘴道。

　　寒阿朝眼睛不自觉瞪大些许：“斯拉夫国？北方异族？”

　　民间谣传北方异族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塞北高原更是接连增派了戍守的士兵数量。

　　萧逸勾结斯拉夫国，岂不是通敌卖国，有亡国灭种之嫌？

　　她心下一跳，趁着周围的游客都没注意到这边，连忙问道：“你如何得知的，这消息可属实？”

　　琉璃：“在无影的床上。”

　　两人是情人关系，刀客组织除了刚来的寒阿朝不太清楚以外，这早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寒阿朝愣了愣：“啊？”

　　“你可真单纯，不然以为我是怎么在刀客组织活下来的？我武功不是上乘，只有毒功能勉强现于人前，但刀客组织最不缺的就是毒师，我又算得上什么？”

　　琉璃娇声笑着，艳丽的丹蔻缠绕着自己的发丝，眸中水光潋滟，似是多情又无情，正专注地看着湖面上另一艘游舫。

　　“瞧，那许大人来了。”

　　今夜倒是不必杀人，将重要文书抢回去就好。

　　寒阿朝眸子一动，假意点点头。

　　琉璃转身和她嘱咐道：“按照他的习惯，一会儿必定会去明月阁享受一番，介时你我就像上次那样，拿下文书我们就离开。”

　　他们的船即将靠岸，介时等着许大人进了明月阁，他们便能动手。

　　“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下船前，寒阿朝突然问道。

　　琉璃笑了笑：“还能是怎么回事，喝打胎药流掉了呗。”

　　“那无影知道么？”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除了床上那档子事儿，余外可没有半分接触。”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