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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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弟啊……”
“怎么了？”对面的人脸色不太对，声音似乎也有些低沉。我的心里隐约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升腾到耳边，听不真切，我突然不想听他说话了，别说……别说出来……
“你的哥哥得了肺痨……”
“别、别……别说……”听不下去了，懒得听了，我很懒的，别说给我听了吧……别说下去了啊！
“他说他没办法实现自己的诺言了，他对不起大家。”
“呜呜……呜呜……呜……”耳边的声音再也传不进心里，因为昇鑫死了，怎么可能？那么耀眼明亮的人、最疼爱我的人——死？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的东西我就交给你了……小弟弟，请节哀”，那个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还要继续赶路，就先走了……再见，小弟弟。”
六月的天气，明明热得要命，为什么会这么冷？冷得，连牙齿都在颤抖，冷得，浑身都在哆嗦。
“我想要让我们的村庄能种出更多更好的粮食，想让我们的蔬菜瓜果长得又大又不容易受虫害的侵蚀。”昇鑫的声音徐徐渗入心底，这是你的愿望吗？你的愿望吗？哥哥……
一阵风吹过，从上空看来，山底的那个小小身影，如一只微小的蚂蚁，无助又无力。
“看吧看吧！我就说小鱼还没有回去呢，死鼻涕虫，我再也不信你说的话了！”田晓蕾兴冲冲地冲向从山头走下来的小鱼，边跑边高兴大声说。
“小鱼，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哦，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什么‘我们’哦，明明只有你一个人！”田晓蕾气冲冲地回头瞪了鼻涕虫一眼，又把眼睛瞥向小鱼。跑到近处时，她不禁呆住，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小鱼，你刚才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啊！”
“呜呜……你爸爸打你疼得那么厉害吗？还要躲起来一个人哭，呜呜……你以后再也别管我了……”，田晓蕾都还没流泪，鼻涕虫反而马上先亮出了长长的鼻涕，大声哭了起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面对着这两个人，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于是苦恼地摇了摇头，说：“好吧，就是被你害的，你认错就好了，我以后都不去帮你了。”说完，我咧了咧嘴冲鼻涕虫笑，可是那一脸鼻青脸肿又两眼通红的样子，挤出笑脸时会什么模样呢？我不知道，不过看鼻涕虫的反应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因为鼻涕虫小山看到我这么一笑，居然哭得更加厉害了。
“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我忽然觉得有些丧气，摇晃摇晃脑袋，往山下走去。
“莉莉大婶说今晚会刮大风呢。”田晓蕾跟在后面，边小跑上来边对我说。
“呜呜……我们赶紧走吧赶紧走！”小山吸了吸鼻子，也追了上来。
“鼻涕虫，你不哭啦！哈哈。”
回到村庄的时候，暮色四合，下田耕作的大叔大伯们都已经陆续往家里返了。严肃的村长马山大叔看到三个孩子，先冲田晓蕾和蔼地笑了笑：“晓蕾啊，你上次念的那首诗真好，明天再来马山大叔家念诗给我听吧，好不好呢。”
“马山大叔，我的诗歌都是莉莉大婶教的呢！我以后还会学到更多的。那时候再给你念新的吧！”田晓蕾仰头一脸骄傲地说。
“真懂事！”，马山大叔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视线缓缓投向了小鱼，“小鱼啊，怎么又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啊，你要是再这么捣蛋下去可不行！都已经十岁了，要像你哥哥学习。懂吗？”
“嗯……”我低垂下头，手指绞动着自己的衣角，如果自己的脸不是被打得又红又肿，那这时候我脸上一定面如死灰。
“嗨！村长！哟，还有三个小家伙呢，淘气包也在这儿啊！小捣蛋，你哪儿威风去啦，看这张小脸哟，还真是精彩啊！”土包从田埂间走过，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走之前又甩下一句，“小捣蛋！你哥出去两年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可盼着他呢。”
平日里再自然不过的招呼，此时，却宛如一柄利刃，插得我的心狠狠的疼。我说不出话，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哭，一哭，就露馅了……
大家看小鱼半晌沉默不语，都以为他在内疚，笑呵呵地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各自的路往各自屋里赶。
不久，鼻涕虫家就往村子的西部走了，他家住在村西。小鱼和田晓蕾都住在村子的东部，三人分道之后，小鱼送田晓蕾回家，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小鱼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地问：“你喜欢昇鑫吗？”
“当然喜欢了，我最喜欢他了！”不假思索地，田晓蕾转身便答。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她皱皱眉：“你不一直都知道的吗？我也喜欢你，也喜欢小山，还喜欢村子里所有的人。所有——所有的人！”说完，她用手大大地比划了一个圈，面露微笑。
“要是昇鑫不回来了，你会不会很伤心呢？”
“切！他怎么可能不回来啊，昇鑫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回来的！”田晓蕾红着脸颊，甜甜地笑道，果真是全村最好看的女孩子。
小鱼看着那灿烂的笑脸，沉默了片刻，心想田晓蕾果然最喜欢昇鑫。
“小鱼，有时候我看到你，会觉得是看到了昇鑫”，田晓蕾接着说，“你和他长得很像呢，不愧是兄弟！所以小鱼一定也会是个很棒很棒的人！说不定会超过昇鑫哥哥哦！”她咧着嘴冲他绽了个灿若春花的笑脸，挥了挥手，便要进屋。
“你喜欢我吗？”小鱼突然开口，他想问，他就是想问，没有理由，而且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现在不问，以后还有机会再问吗？想到这里，他眉眼间的神色认真起来，再也没有了平时那满不在乎的样子。
“……”，田晓蕾愣在门口，显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喜欢我吗？喜欢小鱼吗？说出来。”
“嗯……我刚才说过了，我喜欢你，还喜欢所有的人。”田晓蕾回头笑了笑，抬头看看天空，“小鱼，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要不你爸爸又要骂你了。”
“嗯，再见。田晓蕾。”
“……再见，小鱼。”
当晚，果真如莉莉大婶所说的一样，村子里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狂风如怒吼的猛兽，将村人的心吹得摇摇欲坠，大雨若悲哀的神灵，将村子用泪水洗刷了个彻底。
一夜之后，小鱼消失了。
第二天，人们四处搜寻，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小鱼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口里大声叫喊着：“我的孩子！”小鱼的爸爸焦躁不语，半晌，他拍拍孩子他妈的背叹气：“我们还有昇鑫……”田晓蕾急冲冲地跑到小山头上，对着群山哭红了眼睛，跟两年前昇鑫离开时一个样，甚至，更加悲伤。
十年之后——
“田晓蕾！田晓蕾！”鼻涕虫小山气喘吁吁地跑到她家门外，喊得地动山摇。
“什么事啊！你嚷得我耳朵疼了。”看到面前高大挺拔的鼻涕虫，田晓蕾紧紧地皱了皱眉头，“你要是再不给我一个好点儿的理由，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她气咻咻地跺脚，两年以前，鼻涕虫曾大声嚷嚷着“小鱼回来了小鱼回来了”，害得她一激动，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冲出了屋子，结果出去一看，才发现那人只是从外村来的一个和小鱼有着相同褐色头发的男子。
这次呢？！她瞪着眼睛看鼻涕虫，鼻涕虫这时候，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整天挂着鼻涕到处走的小男孩了，他现在又高又壮实，是不少同村女孩钦慕的对象。可这和田晓蕾没有关系，他俩是一起玩耍到大的好伙伴，以后也会继续是铁哥们。
“这次我可没有骗人，这次是真的回来了！”小山激动地说，有点快语无伦次了。
田晓蕾一听，比他更激动，手掌往桌子上一拍，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抓着鼻涕虫的领子大声问：“是小鱼回来了吗？”
“是昇鑫回来了。”鼻涕虫被她吓到了，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她，小声说。
“昇鑫，昇鑫……不是小鱼吗？”没有迟疑，田晓蕾转身便冲出了门外，还是没换衣服就跑出去了。
跑到村口，她看到了前面大榕树下那个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年轻男子，昇鑫。光芒万丈的昇鑫，成熟英俊的男子。他带着他从外面学到的知识，回来建设村庄了吗？
田晓蕾站在原地不动，赤红着眼睛，贪婪地打量着前面那个闪闪发光的人。
感受到那道热切的目光，昇鑫转身，透过人群看到了她。若不是童年时代的朝夕相处，他可能快不认得她了，亭亭玉立，指的就是田晓蕾吧。他心想。心底的激动如火山喷发，苦涩却也像惊涛拍岸，两者他都无力摆脱，任何一个都可令他轻易灭亡。
我是小鱼，对着那个人影，他在心底开口。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在心口。
小鱼从外面带来了很多的书籍，掌握了很多的种植养殖改良方法。村里的每一个居民，都喜滋滋地从他那儿获得了不少有用的开垦养殖绝招，人们都说“昇鑫果然不负众望！昇鑫果然是最棒的！”昇鑫，昇鑫，到处都是昇鑫的名字。
是昇鑫，不是小鱼。
人们甚至没有提起过小鱼。小鱼早在那个暴风雨之夜，就不复存在了。
“昇鑫。”
“田晓蕾？”
“这里是我以前天天和小鱼还有小山一起来的地方呢。”
“哦，你们来这儿干嘛呢？”
“祈祷，祈求上帝带你早一些回来。”
“呵呵，诚心的祈祷是会成真的，如你所愿，我回来了。”
“昇鑫……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小鱼到底去哪儿了吗？我是说，小鱼不见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吗？”
“……我以为没有人会记得那个捣蛋鬼……他……”
“才不是！才不是！小鱼他是最棒的！我一早就说过了，小鱼甚至比昇鑫还要棒！”田晓蕾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声喊道。
小鱼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安静地站着看她，心间流淌而过的，除了苦涩，还有一丝喜悦。
“你在这儿别走，我给你看一个东西。”田晓蕾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朝一个草丛跑了过去，不过两分钟，又赶紧折了回来。
小鱼呆愣在原地，因为她的手里，捧着当初那个旅人给他的东西，昇鑫的蓝色碎花包裹。他拿到以后明明藏好了的啊？
“你消失以后，我到处找你！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呢！后来，我在这座小山的一个小洞里看到了它。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天天祈祷夜夜祈祷，我终于明白，我喜欢的人是谁了……”田晓蕾的双眼通红，两道清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她的唇角向上扬起，一瞬间，山间百花怒放。
“我喜欢小鱼！我喜欢小鱼！”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小鱼！”田晓蕾失声大哭，哭声里洋溢着浓浓的喜悦，她上前拥住小鱼，紧紧地再也不愿意放手。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