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是姻亲》林沁人

15、说谎

　　第15章
　　倏地，后排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邱可后脑勺上，他在灼热的目光盯视下，尽量淡定地弯腰捡起手机，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稳稳坐在副驾驶上，不回头看，也不出声。

　　几秒钟后，注意力转移。
　　林老夫人又叹了口气，道：“可妈之所以想让你娶个男妻回家，还不是因为女孩子没有男孩力气大，不能更好地照顾你嘛！”
　　“你要是想要孩子也没问题，现在技术这么发达，有解决办法的，而且你别看秦家不重视这个老幺，但这孩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心性都是拔尖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相中他。”

　　坐在前座的邱可耳边听着这话，下意识想到的是林老夫人说的是男人怀孕生子的技术，这是最近五年才成熟的一项医疗科技大突破，男性植入孕囊后可以自然生子，但费用相当高昂。
　　不过对于林家这样的家庭来说，承担起来没有任何困难，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从理性角度分析，邱可觉得林老夫人的想法是可行的，林锦荣这样的状况，娶男妻比娶女妻要方便得多。

　　“锦荣啊，就当是为了妈，你不想见面也行，我让人把他的照片和资料发给你，视频也有，你就随便看看，觉得合适的话，妈就替你张罗见面，没看上的话，这事就算了。”林老夫人的声音里已经有些哽咽了，她问：“就看一眼，行吗，锦荣？”

　　邱可坐在副驾驶，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他对林老夫人的观感并不算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儿子是没的说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是连外人听了都不免动容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林锦荣的反应仍然是冷淡的，甚至是厌烦的，他母亲的真情完全没有撼动他一丝一毫。
　　“我说过，不要再提这事，”林锦荣的声音冷的像夹带了冰渣，邱可都能想象出来他说这话时薄唇是怎么动的，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就算是一眼，我也不会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不想再听到。”

　　后座传来轻轻的啜泣声，邱可身体紧绷，开始后悔刚才出门时没有就坡下驴不一起跟过来。

　　林老夫人流着泪说：“锦荣，你就一定要这样吗？后半辈子你难道就这么活了吗？”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后，邱可听见林锦荣淡淡道：“不这样还能怎样，我不想害了别人。”

　　林老夫人说：“说不定他愿意的……，咱们林家不会亏待他。”
　　哐，林锦荣拳头狠狠砸在车门上。
　　“我说了不要再提这事！”他突然爆发了，压抑着嗓音嘶吼道。

　　这次，林老夫人彻底沉默下来，到医院之前都没再说话。

　　下车时，司机把轮椅从后备箱提出来，展开放好。
　　邱可动作熟练地将林锦荣扶到轮椅上，才下车就有闪光灯在附近闪了好几下，林锦荣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邱可连忙把帽子口罩给他戴好，迅速推着他进了医院大门。

　　林锦荣的行程都是保密的，没想到有人能摸到这里来。
　　邱可虽然不是被拍的人，但也能理解他的不快。

　　记者从后面小跑着跟上来，邱可将轮椅交给保镖，让他们护着林锦荣和林老夫人先进去，自己挡住那人，动作灵活地抓住那人手腕，说：“这位先生，我们来谈个交易，你刚拍的照片，我花钱买下来，你别发了。”

　　这记者看着还很年轻，闻言，不屑道：“我不是那些小报记者，别跟我来这套！”

　　邱可没多说，直接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敲了个数字亮给他看，记者眼睛一亮，直接把相机存储卡退了出来，爽快道：“给你！”

　　全都搞定以后，邱可着急进去医院，那记者却叫住他，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叫什么，我跟林家的新闻很久了，没见过你。”

　　邱可微微一笑，爽快道：“我叫邱可，是林先生的生活助理，林家给我的公关资金有限额，同是打工人，以后麻烦尽量高抬贵手了！”

　　那记者也笑，说：“我叫刘淇，行，以后再拍到的话，就给你一次面子不发稿。”

　　邱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医院大门。

　　医院一层大厅里，一个保镖站在那里等他，等邱可进了门，他就对邱可说：“林先生让你在一楼等，不用上去。”

　　邱可有些纳闷，不过还是遵从指示，留在一楼。

　　这次检查足足进行了有四五个小时才结束，邱可再一次后悔没有留在林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压比来时还要低，还要压抑。

　　车子里静悄悄的，无论是林老夫人还是林锦荣，脸色都极差。

　　路程走到一半时，林老夫人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林锦荣已经敏锐道：“我现在不想说话。”

　　林老夫人只好闭上了嘴巴。

　　到家以后，林锦荣已经疲惫极了，饭都没吃就躺下了。
　　邱可安顿好他，去领了饭还没吃上一口，就苦命地被人叫去茶室。

　　林老夫人坐在里头，不像上次那样悠闲，而是在茶室里来回踱步，看起来非常焦虑。

　　邱可到了以后，跟她问了好，林老夫人直白地问他：“锦荣最近几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什么？”邱可不明白。

　　林老夫人皱着眉，“你是个聪明人，别装糊涂，他没跟你说什么的话，干嘛不让你去医院，去了医院也不让你上楼？”
　　邱可被弄得更糊涂了，他解释道：“林先生平时不跟我聊天的，他真的什么都没跟我说。”

　　林老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阵，到底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好好照顾他，有事及时告诉我。”
　　邱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间找不出问题所在。

　　他满脸莫名其妙地回了三楼，找了个房间正要吃饭，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打电话的竟然是本该在休息的林锦荣。

　　邱可按断电话，无奈地放下饭就敲门进了起居客厅。

　　林锦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脸色难看地坐在客厅窗边的轮椅上。

　　他的下肢完全没有行动能力，自己下床上轮椅是一件很费力的事，少说也得花十多分钟。
　　也就是说，邱可才离开没多久，他就下床了。

　　听见门边的动静，林锦荣转头看了过来，他的眉目明明很好看，现在却满是阴霾，眉间皱得紧紧的，他声音低沉道：“你去哪了？”
　　邱可恭敬地回答道：“刚刚在隔壁吃饭。”

　　林锦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吃完了？”
　　邱可摇头，“还没，刚吃。”

　　林锦荣又问，“电话怎么不接？”
　　邱可解释道：“我就在隔壁，所以没接电话，直接就过来了。”
　　林锦荣说：“不管你在哪，以后打电话要马上接，发信息要立刻回。”
　　邱可温顺地答应：“是。”

　　邱可以为这就算完了，正打算问对方现在用不用晚餐。
　　林锦荣却指了指自己面前，语气严肃道：“你站这里！”

　　邱可依言走过去，有点别扭地站在他面前，轮椅前方大概四五步的位置。

　　“为什么说谎？”林锦荣突然道，明面上是在问问题，其实是在指责。

　　邱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忙解释道：“刚才老夫人叫我过去，我去完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一时没想到。”

　　“哦，你没说谎，只是忘记了而已。”林锦荣冷着脸嘲讽道。

　　邱可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大腿侧面的裤线。

　　他刚才解释的话让他有很强烈的熟悉感，就像是多年前，在他刚到那座别墅不久时，因为想给第二天过生日的林锦荣一个惊喜，而欺骗他自己病了，让他来看自己那次。

　　当时是在别墅里专门给林锦荣留的书房里，邱可很少进到这里，进来的话就是他做错了事，林锦荣打算训诫他了。

　　林锦荣当时沉着脸，训斥他以后不管因为什么，都不允许跟他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林锦荣当时的态度并不好，可他看着邱可的眸子里是有温度的。
　　当天的生日到底没过成，第二天林锦荣要和家里人过，更不可能来别墅找他了。

　　邱可当时想，要是他不说谎就好了，他好好跟林锦荣说，说不定还能一起过的，都是他浪费了机会。

　　那次之后，邱可就没再对林锦荣说过一次谎话。
　　在被赶出别墅的那天早上，在面对林锦荣的指责时，邱可其实为自己辩解来着，但是林锦荣说他有说谎的前科，一个字都没信。

　　原来，尽管当时他已经一再保证以后绝对不敢再撒谎，林锦荣之后还是没能相信他。

　　现在，在邱可面前，坐着轮椅的林锦荣，看着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温度。
　　“算了，你的保证完全没有意义，”林锦荣的语气很正常，但如果是以前的邱可，肯定已经被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了，“你告诉我实话，她找你说了什么？”

　　邱可没打算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老夫人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您有没有跟我提过她。”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您平时不跟我聊天，除了必要的话，没跟我说过别的。”

　　邱可觉得自己已经够诚恳了，但林锦荣却还是不相信他。

　　“她还说了别的吗？”林锦荣双眼微眯，继续追问。
　　邱可摇头，“没有。”

　　林锦荣的眸子充满了不信任，和一种隐忍的似乎是愤恨的情绪。
　　这让邱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必然不会任对方继续思考下去，独自就给他定了罪。

　　邱可走上前两步，弯着腰，说：“林先生，她是您的母亲，我是您的下属，她不会做任何伤害您的事，我拿着林家的报酬，也没必要做损害您利益的事，不管您对我有什么怀疑，都是没有根据的。”

　　邱可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林锦荣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表情甚至更加难看了。

　　“今天下午，我母亲为什么一定要你陪同去医院，过去她从没这么要求过前几任生活助理！”林锦荣的语气已经是质问的味道了。

　　邱可这时才意识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林锦荣可能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的放矢。

　　他眉头也皱了起来，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对方，轻声道：“林先生，您到底在怀疑什么，不如直说。”

　　邱可做好了推心置腹的准备，林锦荣的神色却更加难看，他盯着邱可，像在盯着一个仇人。

　　然后，在和平了一周之后，林锦荣这一次掀翻了落地窗边上圆几上的花瓶和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茶具。

　　这些东西连着花瓶里的水，乱七八糟砰砰的、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林锦荣的胸口剧烈起伏，连眼睛都是红的，他薄唇轻启，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邱可，声音低哑得像来自地狱，他从牙缝里吐露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