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同人]高贵的悲伤》小加百列

2、迟到的穆

　　神把他昔日的宠儿像晒鱼干一样地吊起来，悬挂在广场上的十字架上，用酷刑和炎热洗清他们的罪虐。据说，神还是一位仁慈祥和的父亲，他的窗口是欣赏刑场的最佳包厢之一，倘若他在整个下午都闲得发慌无事可做，那么他便会端着紫金砂的茶盏端坐在阳台上，细细品味着怜悯刑架上的宠儿所带来的哀伤。

　　他说他费尽了心思才造就了他们，但是他们却用各种荒唐幼稚的理由背叛了造物主，这难以理解，也找不到能够使他心服口服的原因，所以反复思量之后，神不得不痛苦地下决定惩罚他们，就像凡俗的慈父有时也不得不用藤条来教育被宠溺坏了的儿子。

　　这样做的同时，他也是不忍心的，也是痛苦的。

　　他喜欢把这些话讲给每一个宠儿听，一有机会就会谈上好久，同时伴有老人一样失落寂寞的叹息和君主一样冷漠的微笑。

　　最后他说，加隆，我已经不敢再付出任何信赖了，现在我唯一信任的就是你，而且也只有你了，所以，我把看守刑架上的罪犯的任务交给你，你要守护他们，不要让魔鬼将他们救走，从而使他们无法继续洗清自己的罪恶。

　　于是加隆从最低贱的下级见习天使一跃成为四等武官，在这之前，他从未亲眼见过至高天上金顶的神殿，也从未见过那么多有权踏上神殿的大天使长，他们高傲得几近冷酷，美丽得赛过雕像，站在那里，不笑也不怒，也没有看加隆一眼。

　　加隆是负责看守罪犯的刑罚天使武官，隶属于四位君主级天使长之一的律法天使长沙加，刚开始的时候，他对于自己能够发号施令的权力感到莫名的沉溺与喜爱，但是时间一久，他就无聊得想去撞墙了。

　　现在广场上的气温正值一天之中的沸点，白炽的光芒灼烫着加隆的眼睛，四下里一片坟墓般的寂静，只有几只昆虫嗡嗡嘤嘤地在刑场上乱窜，远处几个稀少的行人默默地走来或是离开，都宛如夜游的幽灵那样的死寂无声，面无表情。

　　加隆靠着一根粗壮的刑柱坐下来，躲在背阴处盘起腿，将长矛搂在怀里打盹，他抬起眼皮打量着头顶上一串串的“鱼干”，看着那些曾经辉煌过的宠儿们被钉在木桩上，悬空在苍白的蓝天里，仿佛蜡烛一样的熔化出流淌的血水。他们之间还有一些级别很高的天使长，穿着被打烂的撒拉佛天使的镶金边的红袍，身体因为腐烂和脱水而显得格外的瘦枯伶仃，曾经的荣耀仿佛就是昨日的谎言。

　　他垂下头，看着柱子底部的土地上由鲜血积聚汇成的水洼，便用长矛在沙地上划出一条条水渠，引流出未干的血水，顺着笔画缓缓流淌，成为黄褐色的沙地上盛开的一朵粗糙的刺梅。

　　“别画了，别画了！”

　　一只穿着黑颜色靴子的脚插进视线里，不耐烦地擦去了那朵质劣发刺梅图案。加隆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看到负责收尸的迪斯马克思夹着个大账簿站在面前，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他身后跟着两个惩戒天使部下，正在从一辆平板马车上抱下一摞粗亚麻的裹尸布。

　　加隆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抬起手里的长矛向第一个罪犯戳去，对方的躯体硬梆梆的，早已经成为了一具失去了生命的空壳，在这残酷的烈日里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F2080号修毕列尔，确认已经死亡。”

　　他瞟了一眼尸体颈部佩戴的标签，便让手下将这个已经洗清了罪恶的宠儿从十字架上放下来，两个惩戒天使在空地上铺展开裹尸布，将尸体放进去，然后像扎稻草人一样包装捆好，最后抬到平板马车上去，不久之后就会把它们运送到地狱的坟场处理掉。

　　迪斯马克思打开臂弯里的大账簿，认真地划去死者的姓名，将他们从天国的存在取消了，至于对方的灵魂，则会到冥府的审判之庭交由律法天使张沙加决定去向。

　　“F2081号，佐飞尔，确认已经死亡。”
　　“F2082号，伊芙瑞尔，确认已经死亡。”
　　“F2083号，英德凯尔，确认已经死亡。”
　　……………………………….
　　“F2095号——”
　　加隆的长矛戳到了一具柔软的血肉之躯，一声惊愕的细小呻吟从缄默干裂的唇中溢了出来，被鲜血玷污的面孔上猛然睁开了一双水蓝色的眸子，猝不及防地，加隆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了那一片纯净得令人心痛的清澈。

　　那高贵的悲伤，那圣洁的怜悯，那深沉的骄傲。

　　当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不论是上帝的天国还是撒旦的魔界，都不存在着罪恶。

　　他看了加隆一眼，那眼眸里的光辉洗礼着他，然后缓缓合拢了。世界上所有的希望仿佛亦随之凋零，变得愈加的暗淡和死寂。

　　仅仅是一瞬间，他仿佛安慰了加隆干涸躁动了几个世纪的灵魂。

　　“这是谁？”
　　加隆的心里满怀恐惧的探知欲，他握住对方的标签，用拇指用力擦试着上面蒙上血迹的铭文。

　　迪斯马克思瞟了一眼那个受刑者石青色的长发，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卡妙。”稍后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了嘴里的牙签，“四位君主级天使长之一，曙光天使加百列•卡妙。”

　　“他犯了什么罪？”
　　“罪？”迪斯马克思用打量乡巴佬的目光仔细审视着加隆，而后冷笑了一声，“在这里，我们从来不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你只需知道神对他们施加惩戒就足够了。”

　　“但是总该有个理由吧。”加隆觉得自己刨根问底的鲁莽惹烦了迪斯马克思，对方翻了一个白眼，很是没有好气地甩下一句：
　　“卡妙违背了神的旨意，他不但没有制裁腐朽的罗马，而且还将堕落天使的首领撒卡从炼狱里放走了，倘若你一定要追究他的罪，那么去问问上帝是怎样想的，不要问我！！”

　　平板马车沉甸甸地响了一声，提醒着迪斯马克思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搬运完毕了，他把大账簿夹在袍子里，然后抓挠着凌乱的黑发离开了广场，伴随着车轮一路吱吱嘎嘎的呻吟。

　　加隆重新靠着型柱的粗木桩坐下，目送着他们乏味的墨黑色身影从远处消失不见。
　　“喂，卡妙。”他侧过头仰望着被吊在湛蓝的天空里的天使，“你真的把撒卡那个混蛋魔头从炼狱里放走了？”

　　负罪的受刑者并没有回答，他高贵的头颅憔悴地耷拉在肩膀上，垂向脚下沉默的大地，仿佛在昏迷之中倾听着那沁入泥土的鲜血的祈祷声，广场上的微风深深地迷恋着他垂死的美，环绕着他奄奄一息的羸弱躯体，温柔地抚摸着他石青色的长发和破碎的羽翼。

　　在广场东方，有一位看似普通的行人正缓缓走来，他披着隐士的灰色粗布斗篷，穿着木屐，腰间垂下一块雪花白的玉佩，玉佩上系着的长长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而优雅地摆动。他看上去仿佛是荒野上虔诚的朝圣者，或者是沙漠里久经愁苦的旅人，平凡而朴素，但是内心却装下了整个宇宙的星河。

　　加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丝毫感觉不到力量的存在，但是却令人望而生畏。于是他警觉地跳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同时示意着手下堤防来者。

　　行人在二十米之外的沙地上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望着十字架上的受苦的卡妙，久久地沉默着。然后他抬手摘下了兜帽，让自己温和忧郁的容貌袒露在明亮的阳光下，他有着一头淡紫色的长发，扎成儒雅的发束，肤色略显苍白，但是朴素的长袍里却蕴含着一种超脱的宁静与祥和。

　　“我是穆。”

　　迟到的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