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要改命》猫咪爱柠檬

40、第040章

　　梦里的秦家，出现的时候，冯穗穗已经快要死了。

　　病恹恹躺在鼠头村老宅的屋子里，隔着一扇窗子，听外头的丫头婆子闲话嚼舌。

　　她们说，清水镇的秦家是个好人家，逃荒时家里的媳妇儿流落到了外头去，后来安定了，那媳妇又寻了回来，秦家仁义，也不问她在外头遭遇了什么，竟还接受了她，仍然养在家里，唤她一声三奶奶。

　　当时的冯穗穗是羡慕的。

　　她住在这鼠头村里，虽说吃喝不愁，可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赵家能看在她为了赵家付出那么多的情分上，把她也接去镇上。便赵有志再不肯亲近她，可她也想身边有亲人，而不是日日夜夜的，就自己个儿守在这鼠头村里，和几个婆子丫头相依为命。

　　那个梦里的她，一直认为，这个秦家的三奶奶是个好命人，最起码比她的命好。

　　冯穗穗将那张纸细细看了一番，又往下翻了翻，想了想道：“这个秦家，我瞧着挺好的。”

　　相较于其他几家的陌生，冯穗穗对这个秦家还是很有些好感的。

　　翠儿手捧着那几张纸，眼神迟疑地望着她。

　　她大概是猜出了，约莫是霍管事那里又怎么了，姑娘这才下了狠心，准备听从老爷太太的意思，开始给自己物色婆家了。

　　只是翠儿打小儿就跟冯穗穗在一起，比之老爷太太还要了解她，她这样子分明还不曾放下，就这般给自己寻了婆家，八成是要后悔。

　　翠儿唇瓣嗫喏：“姑娘，要么，再想想？”

　　冯穗穗将纸给了翠儿后，眼睛就一直望向了窗外。此时此刻，她眼角湿润，心里也不是没有犹豫。可又能如何，便再拖上三年五载的，她还真能一辈子不嫁人吗？便她肯，她那个娘只怕就要去寻死觅活了。

　　有些事情原本就没什么能改变的了的，便执意等候，也不过是荒废了岁月，平白叫亲近的人跟着操心受累。她本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拧下去了。

　　等翠儿把消息送到了冯老爷那里，冯老爷喜极而泣，恨不得叫人在大门口放上几挂鞭炮来庆祝一下，又忙不迭叫人收拾他的铺盖卷送回主屋。在书房住了这许久，总算是能回去了。

　　便连冯母知道了也跟着欢喜了好一阵，眼见着女儿快十八了，却还不曾说到了婆家，到底不是十五六的年纪，她这个当娘的说不着急那一准儿是假的。幸而女儿还是好的，拧了这两年，终是想通了。

　　冯母坐在堂上，将那几页纸翻来覆去地看，又笑道：“穗穗眼光倒好，一下就选到了秦家。这几家里，就属秦家家境最好，听说家里头的太太奶奶们也和气，在清水镇的名声极好。”

　　冯老爷也笑：“那秦家也是生意人家，虽不曾同他们打过交道，却听行上的人讲，也是极重信誉的人家。既能重信誉，想来也是个好人家。”

　　既一家三口都看中了秦家，老两口又托人背地里去打听那个秦三公子是个何等人物，品性如何。听说管着家里头的几家铺子，为人也很是勤勉能干，外头交际行事也很有章法，于是便放了心肠，很快就通了消息，两家大人见过几回面后，就把亲事给定下了。

　　既有了婚约，冯穗穗便不再往前头铺子里去了，只在后宅里跟着母亲处理家事。这两年她也是管账本管惯了的，自由一套行事章法，冯母瞧着她不似之前般懵懂胆怯，心思这样的性子倒好极了，等到嫁去了秦家，也不必担心她叫人欺负哄骗了去。

　　朱宛明很快就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就赶了来，一进门见了面就张嘴埋怨：“你倒瞒得紧，这都过了婚书了才给我通了消息。”

　　冯穗穗脸上含笑，只那笑怎么看都淡淡的，回道：“总不好一开始就到处宣扬，这不一定下来就赶紧写信告诉你了。”拉了朱宛明在一旁的桌前坐下，给她倒了刚泡好的踏雪春信，又捡了块儿梅花糕给她。

　　朱宛明吃了半块儿糕，又喝了几口茶，才用帕子擦了擦嘴，将冯穗穗一番打量，不禁面露忧虑：“这婚事，姐姐当真是乐意的？”

　　冯穗穗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碗，淡淡道：“自是乐意的，若不然我爹娘便着急，也不会强迫了我去。”

　　两人如今也是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了，冯穗穗恋慕家中管事的事情，朱宛明如何能不知晓，自然也是清楚的。

　　她瞧出了好姐妹的郁郁寡欢，想了想，还是道：“若不然，咱们再去争取一回。他都找了这几年了，也没个音讯的，不定就改了心意了。”

　　冯穗穗闻言瞧了她一眼：“听说往县衙后宅提亲的人也不少，你可有改了心意，从此后，就不再等叶公子了？”

　　朱宛明瞬间绷住了嘴，片刻后，握拳砸了冯穗穗一下，嗔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倒故意拿着我的心事儿来说我。”

　　冯穗穗握住朱宛明的手轻轻道了歉，又叹道：“他痴心不改，我既伤心，又觉欣慰。虽这样的心意我得不到，可我喜欢的人原是个重情重义的守诺男子，我也跟着觉得欢喜。说到底，我的眼光不错，不曾误看了人。”

　　朱宛明听得伤心，却又无奈。

　　冯穗穗却一改方才的忧伤，紧了紧握住朱宛明的手，道：“你也要如此才是，叶公子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是和霍管事一般可靠，又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你就等着他，总有一日他会回来的，你们苦尽甘来，往后都是甜蜜幸福的日子。”

　　朱宛明听得心里感动，心想她都这般不如意了，还来开解自己，果然她的眼光也不错，交的好友是个实心待人的。

　　霍悯原本是出门验货了，当夜回了家，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福来给他倒了杯茶，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

　　这院子里知晓他心事的，也就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了。可他知道了也没法子，这公子看似温和，实则性子执拗。他既当初做出了选择，便如今心里难受，也绝不会后悔的。

　　只福来实在不清楚他当初拒绝婚事的因由，本是天作之合，上天赐下的姻缘，偏他竟给拒绝了。

　　都说他有未婚妻，原是走散了，也一直在托人寻找。可福来却清楚，他大约以前是有过婚事的，可若说这几年他痴心不改一直寻找，那是绝没有的事。不过是做了假象，欺骗人的。

　　可他这般行径到底为何，福来实在想不通。那晚上他拒绝了老爷的提亲，后来立在窗前彻夜未眠，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往后的日子里，姑娘眼见着是疏远了，他心里难过，福来也是瞧得明白。

　　这分明是郎有意，妾有情的事，怎就到了如今这地步呢？

　　福来看他慢慢啜着茶，目光却空洞无神，没忍住，还是嘟囔道：“既这般难受，早干嘛去了。”

　　霍悯一怔，随即放下茶碗，却垂着头没吭声。

　　福来咬了咬牙，干脆道：“姑娘能等了这许久，待公子也是有意的，反正才过了婚帖，又没成婚，公子你不如——”

　　“住口！”霍悯忽地低声喝道。

　　福来受了一惊忙住了嘴，心里却依旧不高兴，忍了下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错过了，那可就真错过了。”

　　霍悯心如刀绞，起身直接回了卧房。

　　是夜，又是穹顶清明，月光明媚的好天气。

　　霍悯推窗望月，目露痴然。

　　她要嫁人了，这消息让他心里欢喜，却又无法抑制住从心底而起的悲然。

　　自打他离了家，心里头的孤寂感就从未有过停歇。他渴望着有人能去亲近，可又畏惧着会有人让他亲近。

　　而她，就这样神奇般地出现了。不但救了他的性命，还给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起了她的喜欢，总是那样不远不近的，安静，平和，让他觉得毫无负累。

　　所以他即便知道不该如此，却又忍不住想要去亲近。他也的确是这般做了，接受了她的心意，又从未回避过她的亲近，他们就这般不远不近的，不动声色的，互相喜欢着。

　　可霍悯又是清醒的，即便白日里偶尔迷惑了心智，生出了一丝妄念，可每当夜里他脱掉了这一身的遮掩后，那满身的疤痕，瞬间便能让他清醒。

　　好在，她如今想通了。

　　霍悯就在这如水月光下，慢慢的，湿润了眼角。

　　*

　　婚事的筹办是霍悯一手操持的，他的用心是可以看得见的，便是素来对他颇有挑剔的冯母，这回也是相当的满意。

　　虽做不成她的女婿，可这样的得力管事，冯母又如何能不欢喜？

　　这一日，正是婚礼前的最后的一夜。

　　冯母舍不得女儿，便干脆住在了冯穗穗的院子里。倒把冯父羡慕得不行，可他身为父亲，便再想，也不能同女儿这般亲密无间的亲近了。只好去了外头，寻到霍悯，又将婚礼上的事情细细询问了一遍。

　　再后来，冯老爷也熬不得夜去睡了，霍悯清点完要做的事情后，也吹熄了烛火，往屋里去了。

　　半路上，福来急匆匆拦住了他。

　　霍悯听说又是赵有志要见他，顿时烦不胜烦，同福来道：“跟他讲，我没空！”说完便要走。

　　福来忙道：“他说事关姑娘，若是管事不乐意听，他就真个儿走了。”又小声道：“若非如此，我又哪里会这般着急，肯替他传话。”

　　霍悯瞧了福来一眼，心思微微转动，终是点头：“行吧，那就去会他一会，且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