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hylinone871

1、第 1 章

　　萧峰从纯白色的白噪音室里走出来时，耳中还残留着细微的电流声。
　　这间专门为哨兵设计的隔离室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外界干扰，让他过度敏锐的五感得到片刻休憩。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适应着外界逐渐清晰的声音——远处操场上士兵训练的脚步声、空气中飘散的青草气息、还有阳光照射在金属器械上的反光。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
　　萧远山将军正站在大操场中央，身姿笔挺如松。
　　尽管已经年过五十，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军装上的肩章在晨光中闪着金光。
　　萧峰注意到父亲的目光正落在远处的训练场上，那里有一队新兵正在进行格斗训练。

　　他加快脚步跑下楼梯，军靴踏在金属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到父亲面前时，他利落地敬了个军礼：“早上好，将军。”

　　萧远山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片刻。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还高，肩膀宽阔，眉眼间越来越有他年轻时的影子。
　　但那双眼睛里还藏着些别的东西——属于哨兵的锐利，和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你的记忆训练上周已经完成了？”萧远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是的。”萧峰的回答简洁干脆，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些被强行植入的记忆碎片还在他脑海中翻涌：漫天黄沙的战场、鲜血的气息、还有一个穿着古装的男子倒在他怀中的画面。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日夜纠缠着他，即使是在白噪音室里也无法完全隔绝。

　　萧远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儿子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停留了一瞬。
　　作为同样经历过记忆回溯的哨兵，他太了解那种感觉了——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总有些陌生的记忆碎片突兀地闪现，像是别人的梦被错误地植入你的脑海。

　　两人都沉默下来，只有远处训练场的口号声在空气中回荡。
　　萧远山的目光越过儿子的肩膀，望向更远处的一栋白色建筑。
　　那是记忆回溯实验中心，也是整个辽远军区最机密的地方。

　　“阿乔带了个女孩儿过来，”将军突然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刻意带上一丝轻松，“你同他们一起去玩吧。”

　　萧峰几乎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可以不去吗？”

　　萧远山眉头一跳，声音沉了下来：“嗯？”

　　“我是说，”萧峰斟酌着用词，“我刚刚结束训练，感官还没有完全稳定。恐怕不适合见陌生人。”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刚刚结束记忆训练的哨兵往往会出现感官过载的现象，一点点陌生的气味或者声音都可能引发剧烈反应。
　　但萧远山的目光却变得更加锐利，仿佛已经看穿了儿子真正的想法。

　　“段家的姑娘会是个向导，”将军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已经接受了基本训练，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你不会受到干扰。”

　　萧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父亲眼中不容反驳的神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将军。”

　　“去吧，”萧远山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他们在市里的游乐园。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萧峰再次敬礼，转身离开。他的步伐稳健，但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

　　与此同时，在市中心的游乐园里，乔峰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娇小的女孩穿过拥挤的人群。阿朱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乔大哥，你看那个！”阿朱突然指着远处的过山车，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们待会儿去坐那个好不好？”

　　乔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过山车正以惊人的速度从最高点俯冲而下，车上游客的尖叫声即使隔得很远也能听见。
　　他本能地皱了皱眉——作为哨兵，他的听觉过于敏锐，这种噪音让他很不舒服。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如果你喜欢的话。”

　　阿朱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适：“还是算了吧，”她轻声说，“太吵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那样安静一些。”

　　乔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阿朱总是这样体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感受。
　　这或许就是向导的天赋，即使她还没有完全觉醒，已经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变化。

　　他们改变方向，朝着巨大的摩天轮走去。
　　阳光透过摩天轮的舱室，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乔阿姨和萧伯伯究竟怎么想的？”阿朱突然问道，“为什么你和你哥哥都用这个‘峰’字做名字？”

　　乔峰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触及了他家中最复杂的部分，那些被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这个，其实一半是自然的原因，一半是实验的原因。”他最终开口说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外公和外婆在三十岁前是完全不知道密宗实验的，后来他们知道了，也接受了密宗的记忆回溯，仍然能过平静的生活，只当那是一个梦。”

　　阿朱安静地听着，她的手轻轻握住乔峰的手，无声地给他支持。

　　“我妈来到这世上，天赋好得惊人，完全没有任何刺激，就自然觉醒为ＯＭＥＧＡ，”乔峰继续说道，“她遇到了我爸，那是她二十三岁的时候。”

　　他们走进了摩天轮的舱室，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随着舱室缓缓升高，整个游乐园的景色逐渐展现在他们脚下。

　　阿朱抱着乔峰的手臂，轻声催促：“然后呢？”

　　“他们结婚，第二年我妈怀孕，孕中期出事了。”乔峰的视线投向远方，仿佛能看到多年前的那一幕，“我父亲参加了催化实验，成为哨兵，在外公外婆赶过来前，签署了我妈的记忆回溯实验同意书，希望能刺激她醒过来。”

　　“哎呀！”阿朱轻呼一声，她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就像你想的那样...”乔峰苦笑，“我妈受回溯记忆的影响醒了过来，我外公外婆第一回见女婿，就发现那是梦里杀了他们的人。”

　　舱室此刻升到了最高点，整个辽远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远处，军区的建筑群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这还不算完，”乔峰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妈在战战兢兢的父母和还完全不明所以的丈夫面前，说了自己怀的是双胞胎。”

　　“然后？”阿朱小心翼翼地问，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些。

　　“外公外婆坚持不许我爸给我纹身，争得不可开交，最后……他们离婚，已经纹了狼头的阿萧跟着爸，我一岁后就被外公外婆带走了。”

　　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乔峰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方的军区。

　　“再后来密宗实验组找到了我妈，告诉她按照基因实验规则，她的两个儿子会接受同一份回溯记忆，而我爸已经同意了，他说不论是我还是阿萧，以后成为普通人还是进化，人类命运共同体，决定了我们应当接受实验。”

　　舱室轻轻落地，门自动打开。
　　乔峰却没有立刻起身，他转向阿朱，双手捧起小女友的脸。

　　“阿朱，”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不要看阿萧，你只要看我就好了。”

　　阿朱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乔大哥安心啦。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乔峰这才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拉着她的手走出舱室。

　　两人在游乐园里又玩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才驱车返回萧家在市郊的别馆。

　　“这是我的房间。”乔峰轻声介绍，推开一扇房门。
　　房间布置简洁，只有必要的家具和一些军事书籍。“对面是阿萧的。”

　　经过记忆回溯，乔峰对能够在今生与阿朱相遇无比感激，但与此同时，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想哥哥萧峰与阿朱见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避免这种情况。

　　阿朱好奇地打量着房间，最后抱起乔峰床上的北极熊公仔：“乔大哥，你还会抱着这个睡觉吗？”

　　乔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是...那是外婆给的，说是能帮助稳定情绪。”

　　阿朱甜甜地笑了，把脸埋在公仔软软的毛里：“真好闻，有乔大哥的味道。”

　　他们在房间里聊了会儿天，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乔峰不时看向窗外，期待着哥哥的身影出现，同时又暗自希望他不要出现。

　　但是直到萧远山将军的车驶入别馆的前院，他们也没有等到萧峰。

　　此时此刻的萧峰正面临着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景。

　　他原本打算听从父亲的安排，去游乐园找乔峰和阿朱。但就在他上车不久，司机临时有急事，于是他只好坐公交车去。
　　之后不久，公交车上的一件突发事件打乱了一切计划。

　　公交车行驶到江南路时，突然车上一个少年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
　　萧峰立刻注意到异常——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奇特的气息，甜腻中带着一丝冷冽，像是冬夜里绽放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