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相负》一抹浮尘

24、风雨大作，念水悲痛露真情

　　“小姐，您节哀！”杨暮寒不知如何安慰，悲伤似乎已溢满天地之间！
　　“老爷之前有吩咐，不举行葬礼，不回山庄，要小姐直接开陵下葬！”杨暮寒毕竟隔了一层，尚有理智。
　　“小姐，这是老爷的遗言，我们不能违背！”
　　赵念水毫无言语，任那雪花洒下将自己埋葬！
　　“小姐，暮寒的话你听到没有？”看着她那毫无色泽的眼神，心里一阵痛袭来，他忍不住掰住她的肩膀！
　　“小姐，你这个样子，叫老爷如何瞑目，叫夫人如何安心？他们此刻正在看着你，在看着你你知道吗？”杨暮寒使劲摇晃她的肩膀。
　　“暮寒，”赵念水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神采，“传令下去。。。开陵下葬！”

　　牡丹园内，陵寝再次被打开，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刻停止，这一刻连老天也动容了吗？几十载痴情如梦，生死间功名如尘！这段痴恋，世间谁人能及？不管娘亲爱的究竟是谁，爹都是最有资格躺在这里的人！
　　陵寝正殿内，长明灯依旧摇曳，李若水沉睡在大厅的中央，尊贵而寂寥，为了合葬，赵念水不得不将那万年不坏的樯木棺椁重新打开。
　　“娘，”那娘字一出口，赵念水就忍不住的掉泪，世上最亲的两个人，此刻都与自己阴阳两隔的面对面，那份凄楚，只有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才能体会，“女儿唐突，扰您清净了！”说罢在棺椁前拜了三拜，便亲自用内力将椁盖打开，里面并列着两具棺木。
　　“爹，女儿这就伺候您就寝！”赵念水抹掉眼泪，抱起赵苑博冰冷单薄的身躯缓缓走上台阶，“娘在这里等您好久了，现在爹与娘终于团聚，女儿在这里祝爹娘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赵念水哭着笑，带着洞房花烛的祝福将赵苑博放入另一棺木！台阶下的杨暮寒，七尺男儿的刚强也被这一暮软化，泪湿眼眶！
　　封好陵寝，赵念水迟迟不愿离去，最亲的两个人留在了那里，为何她却被红尘俗世羁绊，不得不走！
　　“小姐，暮寒送你！”杨暮寒见她状态不好，不放心她一人回燕地。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好好照看山庄和生意！”说罢又回头注视着陵园，片刻后扬鞭而走！

　　南宫府内南宫浩轩心急如焚，一得到赵苑博离世的消息他便携同卓流云快马赶回，可自己都赶回家了，赵念水为何还不见身影？实在等不及了，南宫浩轩脱掉盔甲便骑了马儿出了南宫府。
　　络城赵家旧宅内，爹娘曾经生活过的空间赵念水一寸一寸的走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还凝结着二十年前爹娘的气息，那么的亲近熟悉！院子里的那棵古树虽被雪压得微垂了腰，但是却挺拔依旧，当年的景物都在，而当年的人，却如浮萍柳絮，随水随风！赵念水含着泪一格一格抚过雕花窗，又摩挲着沾满尘埃的挑梁柱，满地的苔藓倾诉着这旧宅的寂寞，如同她此刻！
　　回来走一走或许很好，至少可以让她凋零的心找到一点慰藉，毕竟这世上还有她们残留下来的痕迹！
　　雪依旧在下，赵念水牵着马儿走在雪地里，心思浮沉，枯草连接着苍茫的天地，萧索，悲怆，而且绝望！漫天的雪地里，一个简陋的茶馆孤独又高傲的蹲在那里，赵念水走进去想喝一碗热茶来驱散这无尽的寒冷！
　　“客官，您的茶！”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掠过赵念水低垂的脸庞，赵念水却根本无心理会外界的一切！
　　茶馆外被雪淹没的小道上，一骑马儿掠过，赵念水正低头饮茶，毫无知觉！这样的错过，是否注定了今生的有缘无分？
　　茶很热，也很特别，赵念水明知这茶水有点不同，潜意识里却不愿去追究这茶里的细节，直到她昏昏沉沉的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你。。。这茶里。。。为什么？”赵念水还勉强能支撑一下，愤怒而视！
　　“哼哼，为什么？小姐，你抬头看看我是谁？哦，你现在应该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吧？”那人得意至极，“那我告诉你，我就是被你赶出念水山庄的李三，来，看看我！”李三抬起赵念水的下巴，逼着她直视他的眼睛，可赵念水真的没有力气去动一下，哪怕只是睁一睁眼。
　　“不错吗？赵念水就是赵念水，功夫果然了得，那么多蒙汗药都不能将你完全放倒，不过这样子已经够我折腾你了！哈哈哈哈！”
　　“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李三边说便将赵念水的披风解掉，赵念水闻其言觉其动微微睁开了眼睛，却无力去阻止他的恶行！
　　“你说你待在南宫府里好好的为什么偏要跑出来，你什么人不好得罪偏偏要得罪我们这些小人，你要是长相平平那也就算了，偏偏又要这么迷人心窍，偏偏要到我这茶馆来喝茶，这冰天雪地的，人迹全无，我李三不好好伺候您岂不是跟自己过意不去？你说是吧，小姐，哈哈哈哈。。。”李贵狂笑着将赵念水抱着欲走近内屋，谁料一道人影晃过，眨一眨眼自己便已被定住！

　　赵念水趴在桌上，许久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摇摇尚且沉重的头，这才看清救下自己的人竟然是她！
　　“既然娘娘醒了，那我就先走一步!”梁如诗提起桌上的剑便欲离开，赵念水忙将她叫住。
　　“谢谢你！为什么不去找蒙少？”赵念水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消瘦了不少！
　　梁如诗稍稍愣了愣，道，“娘娘觉得我还有资格去见他吗？”
　　“当然，你已诚心改过，只要你愿意，你就有资格！”
　　一阵沉默，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良久，梁如诗才轻声说道，“等哪天我自己接受自己了，我就去找他！”说完便一步一步走人雪地，慢慢消失在这片孤寂的天地里！

　　回到南宫府已是几天以后，春节早在赵念水浑浑噩噩的悲痛中悄然走过，而南宫府的春节因为赵念水的失踪过得冷冷清清，根本看不出新春的喜气！门口的家丁见主人归来，忙不迭的去通知南宫浩轩，赵念水下了马便无声无息的走向水央宫，她深思恍惚，没注意到前方已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只是觉得自己忽然被一个男人抱住，那么踏实，那么安慰！
　　南宫浩轩就那样静静的拥着她，没有丝毫言语，任她在肩上无声的哭泣，或许心灵的安慰更能抚平她内心的苦痛！
　　待到她渐渐平静下来，南宫浩轩才松开她，为她抹净脸上的泪痕，“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永远和你肩并肩，没有什么苦难可以难倒我们！”如此言语，叫赵念水感动不已，却又添了几分愁绪，真的会永远在一起吗？赵念水只觉前路茫茫！
　　水央宫中慕儿见小姐回来，又是激动又是感伤，傲天更是哭哭啼啼的粘着赵念水，赵念水蹲下身抱住他，这个孩子其实比自己更可怜，有他在，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振作起来！
　　“娘走的这几天，天儿有没有想娘？”赵念水强装欢笑，惺惺相惜的感觉更拉近了赵念水与傲天的距离，南宫浩轩听她改称天儿，心里不觉又甜又苦，甜的是从此天儿真正的走进了赵念水的心里，苦的是他明白了赵念水受的打击是多么的大，大得需要用天儿来弥补心中的痛苦！
　　“想，”傲天重重的点头，“天儿天天都想着娘早日回来！”
　　“是吗？”赵念水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忍不住将抱着傲天的手紧了又紧！
　　“娘，慕姨教了天儿好多诗词，天儿念给您听好不好？”
　　“好啊！”赵念水松开他，破涕为笑！
　　“天儿，娘日夜赶路很辛苦，让娘先休息休息，明天天儿再念给娘听，好不好？”南宫浩轩柔声说道!
　　“好，那娘好好休息，天儿明天再念给您听！”说完便拉着慕儿出去了！
　　赵念水确实是累了，天微黑便遣退了下人，上床休息！南宫浩轩这几天也是心力交瘁，现在赵念水安然回来他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便回了颐宁殿处理军务去了！

　　颐宁殿内，卓流云正向他分析前方战事的严峻形势，这段时间他不在军营，所有军情都以奏章形式送到南宫府等他批阅，从奏章看来，前方形势不像以往那般乐观，南宫军进入中原之后，步步受阻，毕竟南宫家多年经营的实力不在中原，而永姚王朝却已统治了这里上百年！
　　是夜，风雨大作，还夹着颗颗雪粒子，南宫浩轩在颐宁殿内坐立不安，耳朵听着卓流云的策略，脑海里却总是浮现赵念水白天那绝望的神情，越想越放不下，便干脆搁下奏章，直奔水央宫，只留卓流云独自叹息！
　　“兴在于她，败也在于她！”
　　水央宫中，赵念水已经睡去，南宫浩轩静看那张消瘦不少的脸，苍白无色，细柔的头发不经意间将半边脸遮住，南宫浩轩轻轻拂去她的发丝，恍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昔日在战场上英姿飒爽战无不胜的年脽，而是一个被亲情、爱情折磨得无力回击的可怜的女人！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堂堂南宫王，竟然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带来幸福，那高高在上的地位没有她的笑颜点缀是那么的寂寞，那权倾一时的辉煌没有她相伴左右是如此的虚幻，他的一切因为少了她的参与，少了她一句面带微笑的祝福，就都变得那么的暗淡无光！
　　“浩轩！”恍惚中赵念水正睁着眼睛望着他，南宫浩轩忙从游离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醒了？”
　　“你怎么来了？”
　　“哦，我，我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你继续睡吧，我也要回颐宁殿了，卓兄还在等着我呢！”说罢便起身离去。
　　“浩轩！”赵念水竟然喊住他！南宫浩轩愣愣的呆在原地，没有回身！
　　“今晚，你就宿在水央宫吧！”赵念水望着他的背影，这个世界，她可以拒绝任何人，却无法拒绝他，她可以辜负任何情感，却惟独不能对他的真心无动于衷！成婚近半年，自己也该尽妻子的责任，与他圆房了！
　　南宫浩轩这才慢慢回过头，眼里是道不尽的激动与欣喜，“水儿，你？”他走至床沿，蹲下身，牵起她的手一起颤抖。
　　赵念水微笑着点头，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看到她的笑容，南宫浩轩忍不住在她的额上深深的落下一吻，“水儿，你总算回到我身边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酸到了两个人的心里，这一路走来，他们越过了多少阻碍才守到今夜的心连心！
　　“你回来就好，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在雪漠你为我迎万箭时我就发誓，永生永世，与你不离不弃！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相信！”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让赵念水难以舍弃这一段孽缘！
　　“好了，我还有好多军情要处理，前方将士都等着我，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南宫浩轩为她盖好被子便直奔颐宁殿，他虽惦记着赵念水，但前方的战事也不敢怠慢，毕竟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都依附在他这里！
　　南宫浩轩就这样走了，军情所系，情有可原，但赵念水却感觉无尽的落寞，仿佛他这一走，他们的夫妻情缘也就此断了一般！
　　翌日清晨，赵念水刚起床，慕儿便端着洗漱用品进来，神色异常！
　　“什么事情？”一看慕儿的脸色便知道她有话要说。
　　“小姐，王爷他。。。”
　　“王爷怎么了？”一听到王爷二字，赵念水便一阵紧张，生怕是他出事了！
　　“王爷他没事，小姐别紧张，只是昨夜前方来报说战事异常紧张，损了好几名大将，所以王爷来不及向小姐道别便回军营了！”
　　原来如此，前方战事竟然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连损好几名大将，看来形势很不乐观！
　　“你可知牺牲的是哪些将军？”
　　“恩，听说有姓郭的，姓李的，姓司徒的，还有。。。还有。。。”
　　“还有谁？”赵念水急于想听到她的答案，又害怕从她口中听到不想听的名字！
　　“还有谁我不记得了，反正。。。”
　　“有没有姓庄的？”她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小姐是说庄蒙少庄将军吗？他可厉害了，其他将军都吃败仗，就他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是吗？”听到他安然无事赵念水总算放下心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起庄老将军，怎么对得起娘亲！赵念水端起酒杯，缓缓走至窗前。
　　“郭将军，李副将，司徒将军，”赵念水沉沉的念着，“念水曾与你们一同征战沙场，一同把酒纵歌，如今却是天人两隔，你们为南宫家作出的牺牲念水会铭记在心，黄泉路上，诸位走好！”好酒祭英雄，对着遥远苍茫的白云，赵念水默默祈祷！
　　“慕儿，你速派人去联系几位将军的家眷，将他们安顿好，不得怠慢！”
　　“是！”慕儿应声而去，正巧此时李管家弓着背进来！
　　“奴才见过娘娘！”
　　“李管家有何事？”
　　“回娘娘的话，奴才这儿有娘娘的一封信，收到好些天了，昨天本想给娘娘送来，却又怕扰了娘娘休息，所以今儿一早才送来!”
　　赵念水瞟了一眼他手上的信封就知道是何处寄来的，便说道，“本宫知道了，放下吧，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等等！”赵念水又将他叫住，李贵忙又折回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这半年多来的表现本宫都看在眼里，”说着便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样东西递与他道，“这个册子相信你还记得吧？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李贵自然知道那是当日赵念水收揽的关于他的罪状，忙恭恭敬敬的跪地接过，心中感激不已，“奴才跪谢娘娘金恩！”
　　“起来吧，日后可要继续好好做人，要是再犯，就算没了这册子本宫照样可以制你，明白没有？”
　　“是，小的明白！”
　　等李贵千谢万谢出去之后赵念水才打开这信封，又是独若伽的亲笔信，赵念水不是不想去匈奴看看，那毕竟是娘长大的地方，是娘心心念念的故乡，只是如今这么多的事情牵绊着，她根本无心远游，于是起身坐到书桌旁，执笔回道：
　　单于厚爱，念水惭愧，曾千万次梦回草原，逐母亲之过往，追先辈之足迹，以慰思母之情，然家事繁琐，王爷军务烦忧，念水为妻，于此等成败之际，自当全力以赴，尽绵薄之力，助夫君成千秋之业，念水亦知单于慈苦之情深比洞庭，数次拒绝实乃不孝，然家事国事，轻重有异，权衡再三，念水只得辜负单于，待王爷霸业成定，念水自当抛俗事，回北漠，拜单于！天寒地冻，望单于保重龙体!不孝念水正月初五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