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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洞房花烛 ...


  •   他赌。
      沈关越做不到。

      因为沈关越做不到,放不下,又舍不得。
      他才要将这世间的卑劣,无情,全都鲜血淋漓得撕开在他眼前,让他明白和自己之间,到底隔着什么样的天堑。

      重生那一刻起,江怀砚不是没有想过,这一世他早早的跟沈关越说,说我们一起谋反吧。
      我们一起把司徒家给拉下水,我们一起灭了这个王朝。
      我们一起,永远一起站在同一阵线上,携手同行。

      可再多想两步。
      江怀砚就知道,这不可能。

      且不说让阿爹眼睁睁看着自己颠覆司徒家,会气到怎样的地步。
      便是让沈关越手刃司徒家,他也是做不到的。

      沈太后毕竟是沈关越的亲姑姑。
      他们两家一路戎马走来,没有人比江怀砚更清楚,沈太后有多么疼爱沈关越。
      当年沈关越被人推入荷花池,虽然沈太后明面上没有什么大动作,可是那群推他的稚童家中长辈,都在几个月内接二连三地出事,轻则在路上遭遇流匪身死官道,重则被人检举抄家灭族,全家无一活口。
      自那之后,再无人敢欺辱沈关越。

      金陵城困住的是沈关越的自由和抱负,却从未困住他的疼爱。

      沈太后可以对不起江家,对不起萧氏,可她一言一行,从未对不起过沈关越。

      若沈关越为自己手刃太后,这般是非不分意气用事,那么这样的沈关越,也不会再是他心中所爱。
      他所爱的那个少年郎,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是非黑白在心中清清楚楚。

      正是这份清楚,才成为了江怀砚手中,反过来刺向他的利剑。

      他没得选。
      江怀砚也没得选。

      沈关越怔怔愣在那,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这样的话会从江怀砚的口中说出来。

      他要他,杀了姑姑。
      他要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阿砚。”

      “别叫我阿砚。”
      江怀砚退后两步,面上带着厌恶神情。

      这是第一次,沈关越在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色。
      “今天起,我就是君后,你见我当称一句娘娘。”

      “既然做不到,还不快滚。是要死在这大殿里,给我的大婚添一点霉头吗?”
      江怀砚口中说着,心神却都凝在外面。

      听外面的动静,司徒幽怕是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若是不能止住沈关越,他唯一一次接近司徒幽的计划怕是要付诸东流。

      “沈关越。”
      江怀砚盯着他,紧紧盯着他。
      仿佛要看见他的心底最深处。

      “我知道我的腿是为什么废的,想必你也知道。”
      “你想要娶我回去,用余生来补偿这伤痛,你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偿还了吗?”

      “我江怀砚,此生都不会再与沈家有任何瓜葛。”
      “这双腿,你还不起。”

      沈太后断他双腿的事情,前世他并不知情。沈关越也不知。
      直到临死之前,阿爹才同他说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知道,江怀砚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会选择沈关越。
      这根刺,横在他们二人之间,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拔除的。

      如今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提前知晓,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再无破镜重圆的可能。

      “你不愿走,那就在这里呆着。”
      “我倒是不知,沈小侯爷也有看人洞房的癖好。”

      江怀砚骤然一抬手,将屋子中间沉重的帷幔系绳切开。
      一重又一重的帷幔落下,把沈关越的身影遮了个七七八八,也将自己隔绝在他的视线之外。

      与此同时,外面的内官也开始行礼:“恭迎陛下。”

      随着帷幕的落下,江怀砚的背影也消失在视线中。
      沈关越身体僵硬站在帷幔背后,不能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的时候,他自信满满,今日定然可以将人给抢回去哄回去。他故意没有好好打理自己,是准备让江怀砚心疼心疼。
      明明从前,他都会心疼自己的。
      还会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刮掉胡子,扎得他生疼。

      可江怀砚质问的字字句句,倒是让他无言以对起来。

      说狠话容易,做起来却不能凭借一腔义气。
      他的阿砚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未必不能做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的计策。

      “孤的君后,倒是自觉。”
      帷幕后传来司徒幽微微有些醉意的声音。

      沈关越往后推回刚才躲着的地方。

      只见司徒幽借着醉意信步往前,目光掠过重重帷幔,笑得意味深长:“怎么都放下了,莫不是藏了人?”
      说罢,司徒幽掠过江怀砚的身侧,往前走两步,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把掀开了帷幕。

      江怀砚身体僵直在那,手握拳头将血色全都逼退,直到司徒幽一无所获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陛下若是没有藏人,我又何必藏。”

      江怀砚的目光落在门口。
      尽管司徒幽已经屏退左右,但门口依旧有一道清瘦的身影落在床棱上。
      江怀砚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个身影只需见过一次,便绝不会再忘却。

      是一直跟着司徒幽的那个小内官。
      也是那日大殿里的人。

      看起来,司徒幽还真是长情啊。

      “时间不早了,陛下不休息吗?”
      反正他也只准备陪司徒幽一夜,至于他心中有谁,身边又藏着谁,对于江怀砚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今夜而已。

      他的目光忍不住飘香最开始铜镜照到的位置。

      沈关越。
      他还没走。

      江怀砚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床榻上。
      床榻上按照习俗铺了许多花生和红枣桂圆,坐上去有点膈应。

      司徒幽见他就这么自顾自上了床榻,有些不自在地扭头看向门口。
      门口那个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他忽然觉得内心无比的烦躁,一脚把掉落在地上的葫芦杯给踩得粉碎,然后同样走到榻上。
      榻上散落的红枣花生看着刺眼,司徒幽不耐烦地扫落在地上,语气里满是厌恶:“有这些东西,孤与你就能生出孩子了?真是可笑。”

      可不是可笑么。

      江怀砚不动声色摸了摸袖口藏着的银针,“陛下不喜欢,丢了便是,免得一会儿龙颜不悦。”

      “一会儿?”司徒幽冷笑。
      “爱卿倒是主动。”

      “旧爱一死,就迫不及待上了新欢的床榻,孤瞧着所谓的江家家风,也不过如此。”
      司徒幽说话十分难听。

      江怀砚垂眸不言语。
      心中那股燥意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选了这条路,便早就知道,司徒幽是怎样粗鄙无礼的一个人。
      今日同榻而眠不能幸免,来之前他也做好了准备。

      就当是被狗给咬了一回。

      看见司徒幽也顺势坐在榻上,沈关越脸上的表情终于龟裂。
      红烛摇映,龙凤呈祥。

      江怀砚刚才那句话,还落在耳边。
      “我倒是不知,沈小侯爷有看人洞房的癖好。”

      他的阿砚,他连牵牵手都要躲着的阿砚。
      正与他人同榻而眠。

      甚至,还会与人欢好。

      而他……
      罢了,阿砚想要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便是反了,又如何?

      窗外夜风骤起,一下子就将屋内红烛吹灭。
      好在大殿里点了许多烛火,灭了一盏最好的龙凤烛,还有许多微弱烛光在。
      只是这风起的突然,倒是让江怀砚放下心来。

      这说明,沈关越离开了。

      终究是,看不下去吗?

      其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自己。

      江怀砚心底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将手中银针调整了一下角度,“可要我为陛下宽衣?”

      司徒幽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得打量着江怀砚,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爱卿戏有些过了吧?你我不过是合作关系,我要沈家倒台,你要君后之位,仅此而已。”

      “莫非你真的以为,孤能对你有兴趣?”

      肆无忌惮像打量一个货物的目光落在江怀砚的身上。司徒幽的耐心也一点点被消磨掉。
      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孤进来之前,你就把合卺酒给打翻,自己掀了盖头却了扇,这会儿又何必假惺惺的演这出戏?”

      “你我各取所需,没必要入戏。”

      司徒幽一边说,一边却看向门外唤了一句:“亦萧,进来给孤更衣。”
      门口的身影动了动,随即轻轻推门进来。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面容。
      江怀砚抬了抬眼皮,到底是知道这个小内官的名字了。

      这个名字,阿姐前世从未提过。
      到底是阿姐没注意到,还是阿姐在司徒幽的胁迫下不敢提?

      这个叫亦萧的小内官眼观鼻鼻观心走上前来,轻车熟路地伸出手就将司徒幽的腰封解下。

      江怀砚垂眸,盯着他熟悉的好像做过千百次的动作,只觉头疼。
      他根本近不了司徒幽的身。

      连宽衣解带这种事,都只交给一个人去做。
      他虽全都计划好了,可是与生俱来的矜持,让他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办法开口,说他来。

      只能期盼待会儿,至少司徒幽会留下来睡一晚上?

      江怀砚收了针,像是给自己找了点理由。
      沈太后那里派来的嬷嬷也都还在门口盯着,江家身份特殊,当初他嫁给沈关越的时候,也是派人盯梢过的。
      瞧这幅样子,司徒幽不太可能会离开这间屋子。

      只要能睡一晚,他或许还有机会。

      直到亦萧将司徒幽身上的衣物全都褪掉,司徒幽这才大大咧咧躺倒在榻上,眼睛一睨:“还愣着干嘛,你不脱?”

      江怀砚一惊,手无处安放。
      宽衣解带之后,进展这么快的吗?

      再抬眼时,却瞧见司徒幽盯着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小内官。
      小内官亦萧一直垂着头,听到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反倒是伸手搭上衣领的暗扣,一颗一颗往下揭开。
      乖顺地不像话。

      没等江怀砚反应过来,司徒幽就幽幽开口:“爱卿不下去,是准备在这欣赏孤同别人的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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