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咸阳》猪猪屁

3、赵政的怨恨

　　已是深冬，邯郸城草木尽凋，屋舍被白雪覆盖，行人稀少。连续几日下雨，天气越发严寒。道路尚有积雪，湿滑难行。

　　闲来无事，沈冬儿便想考查一番赵政的读书成果。晚饭后，沈冬儿拿起一本《论语》，随口说出一句：“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此话何解？”

　　赵政略微思索，用一个八岁孩子的思维解释道：“治理国家，要诚实守信，节约用度，爱护百姓！”

　　“虽然直白了些，道理却都对！”

　　赵政忽然朝她提问：“政儿有一疑问，请冬儿姐指点迷津！”

　　“直言无妨！”

　　“为什么赵人那么恨秦人？”，赵政露出哀伤的神情，“我跟母亲从未招惹赵人，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

　　面对眼前孩童的真心之问，沈冬儿却不知该如何作答。秦赵关系不好，是历史遗留问题，却要把火撒在他们母子身上。

　　想了很久，沈冬儿回答道：“那是因为赵国打了几次败战，被秦国杀了很多人！赵人痛恨秦人，又没有理由从战场上打败秦国，所以只能欺负你们！”

　　“赵人太可恨了！”，赵政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打不过我们秦国，就只会欺负我和母亲！”

　　沈冬儿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记住，秦国是强大的！即使被赵人侮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要不自辱，那么谁也不能欺辱了我们！”

　　赵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沈冬儿又好奇一问：“政儿可有志向？”

　　“愿竭毕生之力，东出函谷，一统天下，建万世之功，成不朽之业，还黎民以安定！”赵政的目光格外坚定，散发出耀眼的光辉。正因为他自己饱受苦难，才深知和平安定的可贵。

　　年纪轻轻的赵政，就这样立下了奋斗一生的志向。我想，这不是一朝一夕的！看着眼前的孩童，沈冬儿似乎看见了以后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她觉得，政儿真的长大了！

　　当我们以为一切顺遂的时候，上天总会措手不及地送来灾患，以此来提醒众人。

　　邯郸城中的一处驿站，三十来平的空间放置着十几张桌椅，零零星星坐着几名顾客。靠窗边上，两名阔脸男子正在交谈。

　　其中身穿褐色服饰的男子说道：“赵军连败我燕国，听说赵将廉颇驻军易水，兵临蓟都。”

　　另一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轻叹：“我燕国素来兵弱，而赵军强悍轻剽，岂能相抗衡！此战大败，再正常不过了！”

　　“我军节节败退，我们不得已才背国离乡来到邯郸谋生。唉！燕赵这仇恨，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个了结。”褐色衣服男子再叹道。

　　说完二人对饮了一杯，然后谈论了一些谋生之事。

　　太子丹正坐于最里侧，将二人的对话全入耳中。得知燕国大败的消息，太子丹不禁哀叹，将桌上的一爵酒一饮而尽，而后快速迈出了客舍。见主人脸色不佳，又匆匆离去，随从便飞速从身上掏出了一吊刀钱在桌上，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客舍，走到一处卖首饰的店铺前，太子丹给随从下达了一道任务：“马上书信一封给太傅，就说我会尽力周旋战败之事！”

　　随从拱手作揖，然后消失在街道上。没多久，街上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出动了赵国巡防士兵。

　　赵科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夫人，不好了！政公子和燕太子被赵军抓走了！”

　　“赵军为何要抓走政儿？”赵姬急问。

　　“赵公子偃和赵虔等人出言侮辱，公子忍无可忍才与人动起手来！巡城的赵军赶来，二话不说就将公子和燕太子抓走了！”

　　赵姬慌了，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实在叫人措手不及。平静下来以后，赵姬让赵科去请沈冬儿过来商量对策。

　　沈冬儿和赵科赶到邯郸监狱，花费十金贿赂士兵，才得以进入监牢。又花了十金，赵军才同意把人放出来。当沈冬儿和赵科进入邯郸狱时，只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赵政和太子丹。

　　监狱士卒将牢门打开，赵政和太子丹慢慢走了出来。沈冬儿忙问：“没事吧？”

　　“没事！”赵政摸了摸青黑的嘴角，扯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听赵政说了一句：“政儿听那些士卒说，赵偃要他们把我们多关几天！”

　　沈冬儿看向二人，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却没有接话。

　　因着赵政是秦质子的关系，赵人本就多加为难，冷眼嘲笑遭受了不少。燕赵关系向来不稳定，时好时坏。听说此前赵国对燕国用兵，燕国大败，请求割城议和，顺便将太子丹送到赵国当人质。

　　沈冬儿心想，这太子丹在邯郸想必也是不怎么受待见，遭受欺负恐怕也是有的。

　　“赵偃等人实在太过分！”赵科忍不住发怒。

　　“好了，有什么话都等到家了再说吧！”，沈冬儿拉过赵政的手，“你母亲还在家中等消息，别让她久等了！”

　　于是沈冬儿正欲带赵政出大牢，又想到太子丹，便问：“太子的人可到了？是否需要我去告知一声？”

　　“今日多谢政公子的相助，姬丹交下公子这个朋友了！”太子丹朝赵政拱手，又对冬儿道，“我的人差不多到了，请这位姐姐先带公子政回府。改日，姬丹必登门拜谢！”

　　冬儿与赵科这才领着赵政出了大牢，驱车赶回平阳君府。赵姬正在前院等候消息，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深怕错过任何一个人影。她时刻担心儿子的安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愿政儿不要有什么不测，否则我也不独活！”赵姬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回来，赵姬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要自己去把儿子救回来！刚走出家门，就看见赵科和沈冬儿领着赵政，赵姬才长松了一口气。

　　她一把抱住了儿子，“政儿，你让母亲担心死了！”

　　上过药，换过衣裳，赵政一把钻入了书房。赵姬前去了解情况：“赵偃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赵偃说父亲不要政儿了，所以才把我和母亲抛弃在邯郸城。还说……”，后半句赵政实在是不知该不该说。
　　“还说什么了？”

　　赵政露出不满的表情，“还说父亲娶了韩国夫人，给政儿生了个弟弟，都已经好几岁了！”

　　赵姬心里不是滋味，除了无奈，也有失望。当初她的丈夫为了一己性命，抛妻弃子，将她们母子置于刀刃上。如今，他又娶了别的女人，还有了孩子。

　　她时刻保持着警醒，几乎没有睡过好觉。可她的男人软玉温香，一家和乐融融，真是无情的男人呐！想到这里，赵姬竟又生出埋怨子楚的心来。可是，她不能在儿子的面前表现出来，就算是是为那个薄情的男人保存一点父亲的尊严吧！

　　赵姬耐心给儿子解释：“别听他们瞎说，你父亲没有抛弃我们！这几年，他暗中派人送了不少钱财过来，这样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给钱财就是爱吗？他……早就把我们忘了！”，赵政语气冷冷的，“母亲，我回房间去了！”说完就往房间跑，又把门关上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赵姬又忧愁起来，“这孩子，总是喜欢把心事藏起来。这样一直憋着，迟早会出事！”赵姬叹了一声。

　　回到大厅，赵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沈冬儿。

　　“夫人，让我去跟小公子聊聊吧！小公子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性情坚毅果敢，心气儿也高。心事多，还得有人给他疏解一下！”

　　赵姬同意了：“政儿视你为姊，也颇为依赖和信任你。你又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帮我开解开解政儿吧！”

　　沈冬儿敲开了赵政的房门，坐在了榻上，问了一句：“政儿，我给你讲一件当今赵王家族的事好吗？”

　　对于父亲将他们母子留在邯郸之事，赵政本就不满。加之父亲不顾自己和母亲生死未卜，另娶韩国女子为妻，赵政心里不免埋怨。

　　“冬儿姐想说什么？如果是来替父亲来说好话，我不想听！”赵政不悦。

　　“我没有替你父亲说话，先听完再说好不好？”沈冬儿轻声细语征求意见。

　　赵政没有反对，她便开始讲述，“赵王的母亲赵太后十分疼爱小儿子长安君，不舍得让他到齐国为质。太后就是不肯，满朝大臣没有办法。太师触龙以‘功不配位，必将难以长久’来游说赵太后，最终让长安君出使齐国！”

　　“我并不是幼子，父亲也不疼爱，似乎关系不大！”赵政将身子转了过去。

　　沈冬儿轻轻一笑：“触龙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赵太后就是为了幼子的长远考量，才将他送去了齐国当人质。”

　　“先生是想说，父亲也是爱我的是吗？”，赵政从床上坐了起来，“如果真的爱我和母亲，为何要抛弃我们？”

　　沈冬儿严肃地给他解释：“我相信你父亲是迫于无奈！当时情况紧急，吕先生不得已才谎称你和夫人已经逃出城。所以，并不是你父亲故意抛弃你们的！”

　　“可是他又娶了韩国女子，然后还生了孩子！母亲和我在邯郸生死难料，遭尽赵人的冷眼和嘲笑，度日如年，他怎能如此！”赵政情绪激动起来。

　　“他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秦太子的嫡子。娶韩国夫人是你亲祖母的安排，作为儿子，你父亲也不好违逆！”

　　说到此处，赵政的心里才稍微舒坦，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就算如此，我心里始终不能谅解。他……会接我和母亲回秦国吗？”

　　沈冬儿笑着点头，“一定会的！而且我相信，回国的日子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