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咸阳》猪猪屁

41、下韩

　　李斯和沈冬儿沿着官道，由函谷关往东，不出一日路程便直达韩国首都新郑。

　　新郑位于今河南新郑，公元前375年定都。其城市规模虽不及咸阳城壮观宏伟，但也有韩国独特的韵味！

　　新郑平面呈不规则的三角形，中有南北走向的城墙，将其分为东、西两城。

　　西城是政治中心，郑、韩王室宫殿、贵族府邸大多集中于此。

　　东城为经济中心，分布着手工业作坊区、平民居住区、宗教礼仪性祭祀区和郑国贵族墓葬区等。

　　韩国铁、铜矿资源丰富，生产出的弓弩、利剑皆闻名于诸侯。不仅如此，韩国铁制农具也得到极大广泛应用，有利于大量荒地的开垦和耕作效率的提高。

　　李斯与冬儿一行抵达韩都新郑，下舍驿站。不多时，韩王安便得知秦国遣李斯入韩，于是遣大夫韩瑊前去相迎。

　　韩瑊驾车驶至李斯下榻驿站，说：“韩王特遣下臣来迎贵使，不知秦王有何下喻？”

　　“秦王闻知韩国背叛秦国而投靠赵国，是以特派李斯入韩！”

　　韩瑊心下了然，料想秦国来者不善，又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只当作不知：“秦王何意？”

　　韩国历来反复无常，哪个国家强大，它就依附哪个。昨日还是友邻，今日就能帮助其他国家攻打昔日盟友。韩国的态度，实在是让李斯难以容忍。

　　依照秦国制定的东出方针，韩国暂时还不能灭，只能震慑而使之臣服。李斯欲立马入宫面见韩王，请韩瑊代为通传。

　　李斯在客舍等候消息，沈冬儿也按捺不住，说：“既然要等韩王召见，不如我先在周边逛一逛。”

　　李斯阻拦她：“大王特意交代，一定不能让你单独出去！”

　　随即唤来两个侍从，让他们乔装打扮，远远跟在身后。两个侍从嗨了一声而出。

　　沈冬儿笑道：“李斯你周到谨慎一如当年呐！”

　　李斯笑了，调侃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李斯我恐怕命不久矣！李斯惜命，不得不谨慎些啊！”

　　“你就取笑我吧！难得来韩国，我先替大王探探韩国情况！”沈冬儿脸一红。

　　冬儿开始在新郑考察起来，远远跟着两个便装打扮的侍从。她走走停停，流连于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收起玩心，往东城北面的手工作坊区而去。

　　韩国的制铜、制铁、制玉、制陶作坊都集中在东城北部，21世纪河南新郑市郑韩故城依旧保存着许多遗迹！

　　沈冬儿一路往北，很快就看到了许多手工作坊。先是生活区，再是作坊区，最后是烧造区。

　　作坊区内，百姓有的从事于生产细泥浆，有的专注于融化石蜡，还有的忙于制作腊模，各个部门分工明确。

　　来到烧造区，手工作业者在由石蜡制成的腊模上不断浇淋细泥浆，使之硬化形成铸形。接着将铸形烘烧陶化，里面的石蜡受热融化流出，铸形内部就会形成空腔。

　　最后是往空腔中浇注铜水，制成器物。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流畅贯通！

　　战国后期青铜器的铸造大多按照此法，名为失蜡法！夏商周时期，则是按照陶铸法来铸造青铜器！失蜡法更加方便，且不留痕迹！

　　沈冬儿没想到能亲眼目睹两千多年前的铸铜工艺流程，实在是令人兴奋不已！

　　驻足良久，才发现作坊内除了手工作业者，居然还有数量不少的韩国百姓，冬儿有些疑惑。突然，一位身着韩国贵族服饰的男子往作坊区而来，身后随着数名侍从。

　　男子四十出头，留着一绺八字胡须，端庄优雅！其色愠怒，朝作坊区中的韩民呵道：“你们不在田里耕作，何以在此铸铜？”

　　其中一男子回答：“公子不知，铸铜可获之利颇高，百姓皆争相从此业，谁还去耕作！”

　　男子大怒，一把将其人手中的工具夺过：“如今铸铜、铁之风盛起，国中铜、铁之价上涨，韩国堪忧啊！”

　　复又使侍从将作坊区内的百姓驱赶，遣散回家耕作，不许再进入手工作坊区！

　　沈冬儿闻言，心里的疑惑越发凝重。忽而又听男子说：“这定是秦王之计也！诱之以利，使我韩国无一战之力，其心歹毒！”

　　冬儿恍然大悟，难怪赵政叫她留意韩国情况呢！原来，他竟不知不觉中实施了如此狠辣的计谋！想通之后，沈冬儿不免叹了一声，没想到竟将男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他走近沈冬儿，问道：“姑娘是秦人？”

　　“算是吧！”

　　男子见她穿着分明是秦国服饰，却说算是秦人，这回答直叫人摸不着头脑。又问：“方才姑娘为何哀叹？”

　　“不过感伤于韩国势败而已！”

　　“在下韩非，可否与姑娘边走边谈？”

　　沈冬儿一时错愕，竟不想眼前的男子是韩公子非，实在是运气好到爆炸！

　　她不免有些激动：“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甚为有幸！”

　　“我韩非并无过人之才，何以姑娘知我之名？”

　　“公子所著《说难》、《孤愤》、《五蠹》、《说林》等书，洛伊有幸拜读过，深知公子乃大才，可堪大用！”

　　“可惜韩王不能用我！非纵有一腔热血，也无法施展！”韩非叹道。

　　“韩王不识才，自有识才之人！”

　　韩非疑惑，正欲发问，沈冬儿却拦在前面说：“公子不必询问，日后自然知晓！”

　　韩非不好再问，俩人一边走，一边谈论《韩非子》。

　　另一边，韩王安以政务繁忙不能脱身而不见李斯。于是李斯便决定上书，托大夫韩瑊献于韩王。其书写道：

　　昔秦、韩戮力同心，以不相侵，天下莫敢犯，如此者数世矣。前时五国共伐韩，秦发兵以救之。韩居中原，土地不满千里，而所以得与诸侯并列于天下，君臣相保者，以世世事秦之力也！

　　先时五国攻秦，韩反先为雁行而攻秦，反覆不可知！天下共割韩上地十城以谢秦，解其兵。夫韩尝一背秦而国迫失城，兵弱至今。

　　臣斯不得见，请报归，秦韩之交必断绝！秦发兵不留行，而韩之社稷忧矣。臣斯暴身于韩之市，则虽欲察贱臣愚忠之计，不可得也！

　　今使臣不通，则韩之信未可知也。夫秦必释赵之患而移兵于韩，愿陛下幸复察图之，而赐臣报决。”

　　韩王安阅完，心里虽有恐惧，思及赵国一番言语，对秦国威慑之言不以为然，于是没有召见李斯。

　　韩王安侥幸地认为，事情没有李斯说得那般严重，自以为有赵国作为后盾，就可以高枕无忧，不再因为秦攻韩而担惊受怕了！

　　事实证明，韩王安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谬！韩瑊不免多问一句：“大王，真的不召见李斯？”

　　韩王安略一思索，觉得没有必要，“不见！遣人打发回去，只说我韩国不敢违逆秦王之意。”

　　韩瑊得了指示就往驿站而来。李斯在驿站等候韩王召见，然而久久没有消息。不久，大夫韩瑊带着黄金百镒、美璧一双前来。

　　李斯不明所以，遂问：“大夫何意？”

　　“我韩国不敢违逆秦王，请贵使回去转达我王之意！我王特奉金百镒、美璧一双，以慰贵使辛劳！”

　　李斯推却不受，“韩王好意本不该推辞，然无功不受禄，李斯万万不敢受！”

　　韩瑊又多次请求，李斯依旧不收，遂作罢！韩瑊又派遣一队人马，欲护送李斯出韩境，然后又从驿站返回韩宫。

　　过了不久，沈冬儿也返回驿站与李斯会合。冬儿率先询问：“韩王是何态度？”

　　李斯回答：“上书既已呈上，韩国必定不敢乱动！”

　　其实无论韩国如何行事，也改变不了第一个被灭亡的结局，

　　转而问李斯：“我们何时返秦？”

　　“事已毕，不可多留于此，宜速速返回！”

　　沈冬儿也赞同地点点头，随后李斯一行人马离开了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