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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流放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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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看过李斯上书,对先攻韩还是先攻赵越发犹豫不决。思索良久,遂召李斯进宫相谈。
赵政向李斯询问意见,李斯道:“非之来也,未必不以其能存韩也为重于韩也。韩非善辩,饰非诈谋,以钓利于秦,而以韩利而窥陛下。秦、韩之交亲,则非之重矣,此自便之计也。臣观其言,句句皆为了存韩。韩非之意,十分明了!”
韩非虽有存韩之嫌,可他的话不无道理。况且韩非提议首灭赵国,这也是秦国自庄襄王开始就在实行的方针大略,并没有什么问题。
赵政告诉李斯,秦若先灭韩,必会引起魏、赵、楚警惕。秦一旦灭韩,赵国便会趁机吞并韩国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实力得以强大。赵强,再与魏、楚合纵,则秦国就陷入危险之地。
李斯建议先试探各国对秦灭韩的反应,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于是赵政将蒙武召回,令其陈兵于秦韩边境,以威慑各国之心。
韩王安大惊,一时没了分寸。反倒怨怪起韩非,游说不成反而牵连国家。韩相张平、大夫韩瑊等人建议积极备战,以防秦国来袭。
太子丹深患秦国攻伐无度,韩非是为存韩,二人皆欲合纵,倒是不谋而合。韩非书信予赵国春平侯和楚国李园,太子丹说服燕王喜和齐王建,四国合一将要攻秦。
秦王政急召群臣商议,欲破合纵之谋。大夫姚贾毛遂自荐,请愿出使四国以破合纵。
秦王政资其车、马、黄金,亲送至咸阳城外。
姚贾每到一个国家,首先以钱财厚皆国君的宠臣或重臣,然后晓以利害,成功说服了齐、楚、燕、赵。
韩非和太子丹每日翘首以盼合纵动态,却等来了四国皆不出兵的消息。
韩国形势危急,韩非坐卧不安。
韩非欲传信告知韩国,韩腾心下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圈套,于是劝谏韩非切莫自乱阵脚。如果现在传信给韩王,便中了秦国之计。
韩非爱国,岂能容忍对国家不利之事。又说消息已经探听清楚,应该不是圈套。秦国将要发兵,他必须立马传信给韩国。
韩腾再劝:“若真是秦王设下的计谋,公子恐性命不保矣!”
韩非不听,偷偷遣心腹向韩国传递消息。姚贾早知韩非必定设法通知韩国,于是让嬴成在咸阳城门外埋伏士卒等待。
韩非派出的通风报信之人刚出咸阳城东门,便被姚贾提前埋伏好的士卒截杀。韩非自以为事情顺利,不曾想竟早已落入姚贾之计中。
嬴虞将韩非通风报信之事告知秦王,秦王始信韩非不能为秦所用。赵政召李斯入宫,询问李斯的看法。
李斯毕竟与韩非有同窗之谊,不忍韩非殒命,因此说话格外注意。与其遭受秦国上下的攻击,不如借秦王之手保存他一命。
李斯想定,回答道:“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而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乃自遗患矣,不如以过法治之。”
秦王虽不舍韩非之才,但最不能容忍背叛。对于怀二心之人更加不足以信任,遂将韩非迁往云阳,交给主管外交的官员招待。
韩非焦急地等待韩国方面的消息,心里十分不安。不久,主管外交的官员带兵来见韩非。
韩非怒喝:“来者何意?”
为首的官员回答:“大王诏令,韩非背秦而通韩,迁于云阳!”
韩非本就做好了必死之心而入秦,只是使命未成,心里深恨!无奈之下,韩非只得前往离都城咸阳60公里的云阳!
秦国大臣得知韩非迁往云阳,心里暗暗作喜。不久,姚贾和李斯至云阳看视韩非。
韩非居云阳,秦国派人监视着。李斯早就劝过韩非,切莫急于表明立场,奈何不听。
韩非抬头,见来人是姚贾,不免有些怒气:“先生是来看韩非笑话的吗?”
姚贾冷笑:“贾虽是监门之子,赵之逐臣,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韩非苦笑:“今非身入囹圄,先生愿望已成!”
“贾不为私怨,只为秦国!想必公子急于知道韩国的消息吧!”
韩非急切地询问:“请先生告知!”
“秦王并未派蒙武出兵,一切都是贾之计也!为了秦国,姚贾只能行此卑劣之事!”
“先生为秦至此,非死矣!”韩非喟叹一声。
韩非不知是该庆幸韩国暂时得以保存,还是悔恨于自己有负重托,他仰天大笑。过了几日,李斯又前来探望韩非。
李斯对韩非说:“当初公子入秦,为兄便劝你莫急于游说秦王。今落得如此地步,李斯亦于心不忍!韩国不能用公子,何不投身于秦?秦王甚为看重公子,若能为秦国效力,何患公子之大志不能施展?”
韩非冷笑:“一人岂能事二主!非生是韩人,死后亦是韩之鬼!惟恨不能完成使命,有负了韩王之托啊!”
李斯闻言也无可奈何,自知无法改变韩非的心意,于是返回咸阳。沈冬儿从李斯处得知韩非被扣于云阳,于是决定前去见其一面。
沈冬儿悄悄找李斯拿了鸩毒,于是不免多问了一句:“夫人要此物何用?”
沈冬儿从李斯手中接过毒药,然后藏入宽袖之中。她知道,韩非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赵政也许不想杀他,可是秦国朝堂无不一致争锋相对。
从个人感情而言,韩非是个人才;从国家利益出发,韩非是隐患。为了秦国的安危,韩非也是必须死的。
“夫人难道不怕大王事后算账吗?”李斯低声问道。
“为人臣者,当以忠心侍奉国君!今王有难事,臣子自当为其分忧!韩非不死,秦国不宁!”
李斯不忍加害于韩非,秦王又犹豫不决,事情总要有人办,与其让后人泼脏水污蔑赵政,不如就让自己承受这一切吧!
“难道非要如此吗?”
“我又何尝想杀人呢?非得如此不可啊!秦国不宁,大王不安,皆由韩非而起。”
其实韩非之死是必然,这点李斯比谁都清楚,赵政也心知肚明。
韩非之才,若不能为秦国所用,秦王也不会养虎为患,让韩非被六国用来对付秦国。但是韩非的才能,确实让赵政不舍得杀死他。
李斯了解赵政的心思,又十分忠心,所以愿意替秦王除去这块烫手山芋!
李斯带着沈冬儿来到云阳,韩非被秦兵监视着。李斯欲陪同进去,被沈冬儿阻止。她觉得既然要动手,还是不要多牵连其他人了。
李斯退了出去,又让士卒不许靠近。韩非迁至云阳,遍受冷待。他费尽心思地想要面见秦王,陈述自己的想法,可惜无人搭理。
“公子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吗?”沈冬儿对着背对的韩非说了一句。
韩非缓缓转过身来,不想竟看见之前在新郑所见女子,心下略为震惊:“姑娘何以在此?”
“冬儿来此,是为助公子!”
“姑娘怕是说笑!韩非乃秦之囚,无秦王之命,连云阳都走不出去!”韩非大笑。
“先生叛秦,依秦法当枭首!然秦王不舍诛杀先生,只将先生下狱。先生所著《说难》一篇中言:‘谏说之士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后说之矣。’先生既深知其理,又如何以身试法?”
韩非冷笑:“非是来存韩,如何顺秦王之意而游说之!既入不测之秦,生死早就不是能自己掌握的了!”
“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先生既知秦王之逆鳞,又何以触及?今危于身而殆于躯,岂知不是自身之过也!”
“韩非岂是畏死之人!若顾及生死,非便不会入秦而游说于秦王!我只恨不能完成使命,不能替韩国多延数年时间呐!”
“韩国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公子能说服秦王先灭赵国,韩国依旧免不了灭亡的下场。其实无论是韩国,亦或是赵、魏、齐、燕、楚,都将被秦所灭,天下终将归为一统。”
“姑娘又如何知道?”韩非十分疑惑。
“天下一统是必然趋势,谁都阻止不了。在天命面前,人事显得微不足道!公子,你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韩非内心重重地一沉,不禁生出了一丝无奈与绝望之感。
“公子的敌人不是秦王,而是整个秦国!您应该清楚这是迟早的事情,秦王已经不可能再见你了!”
韩非冷笑一声:“这是秦王的意思吗?”
“公子之敌乃整个秦廷,秦王左右为难。冬儿乃秦臣,只想为国君分忧。”,冬儿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青色小瓶子,犹豫再三还是放到了韩非面前,“冬儿人微言轻,这是我能为公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说完,冬儿走出了监牢。没多久,狱中传来韩非服毒自尽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韩非最后一刻在想什么,也许是后悔入秦?又或许是使命不达的遗憾?又或是觉得自己可笑?
总之,韩非死了。这位法家的集大成者、韩之诸公子、锐意变法图强的政治家,最终清冷地死在了秦国云阳。
不久,李斯传回韩非服毒的消息:“大王,韩非已在狱中服毒自尽!”
秦王政先是震惊,而后大怒:“谁允许诛杀韩非!”
“韩非乃自缢,并非他杀!”
秦王正欲追究李斯一干人等之责,沈冬儿却入殿说明实情:“大王,毒药是我自作主张带给韩非!”
秦王一愣,随即呵斥道:“私自动用刑法,可知该当何罪?”
“冬儿不求大王赦免,只求全尸入葬!”
李斯正要开口替她求情,话未说完就被秦王遣出殿内。又过了很久,赵政才下达了一条命令:“蒙毅!将她拉出去杖责三十!逐出咸阳,前往骊山修陵!”
沈冬儿腿早已跪麻,赵政怒气未消,不知将要如何处罚自己,少不得继续忍着。总算是有了结果,她心里反而松了下来。
韩非既死,沈冬儿又受了责罚,此事就算是有了个了结。秦王心里明白,李斯不可能不知晓此事,大有知情不报之嫌。
然韩非已死,李斯对秦国有大用,决计不能因小失大,于是韩非之事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