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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五章:陪你一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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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白衫如霜冷,扬起绝美的弧度。
颀长的身子逼近我,一伸手,钳我在怀。一种压迫感欺来,墨黑的瞳掠过些许狠厉。
他盯着我,凉薄的笑着,“悠悠说得倒是简单,莫非你还是不信那阴阳双蛊?这么急着想与我撇清关系,是怕你那情郎知道,而抛弃你吗?”
“与他人无关。即便我身上有毒蛊又怎样?难不成要我一辈子都和你绑在一起吗?。”我顿了顿,郑重道:“我不想绞进什么武林风波,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哼,好淡薄的心境,我竟不知我的悠悠是这般独立的性子。”他淡笑,话音里不无嘲讽,“一入江湖,想活得随心随性,怕是身不由己。”
他的手臂像是铁环,我动不了分毫,那如玉的面容贴近,微暖的呼吸轻抚过来,“若有可能,我倒是想为自己活一次,抛了一切,与你共度。”
他的语速很慢,声线很低,像融入了碎冰,这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能冷彻人心。
我不置可否,或许他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眼前这个男人,我实在不想与之纠缠。
“多说无益,我们各有殊途。连少主,我还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也请您去忙自己的事。”我无畏的看着他,陷入黑色旋涡般的瞳彩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放了我吧。我不会逃的,等我办完这件事,就乖乖回来做你助长功力的药引。”
连楚歌眸色微变,眼底翻涌的暗潮令人复杂难解,他眯起一双眼,似乎在笑我,“取蛊很危险,你不清楚?还是……那么急着为我赴死?”
我就知道,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一定是变了味儿的。我不过是想快点把蛊取出,却被他扭曲为爱牺牲。
“就算危险,也得一试。”不然不是永远都不能与你断开联系吗。
“好,我也答应你,不会让你死。”他微笑,浅浅一吻,轻啄在我的额头,“我等你。”
……
连楚歌果然没有失言,自那日午后,便翩然离去。
他依旧未带面具,露出本颜,我想谁人也不会把这样祸水的一张脸,与魔教少主的身份联系起来吧。
又行了三日路,见到豫州界碑,方向是对的,若顺利的话,将在经过陈县后,再行二日,便到了青阳派所在安丰郡。
没有了不愿意面对的人,行路也变得轻松,我沿途打听过,青阳派卢培义掌门的确为了母亲的眼疾,而弄到了一枚龙雪珠。因为据说所使用的时节不对,需要在盛夏辅以荷露调配,才一直没有用。
我听了暗自偷笑,‘据说’这种说法是不可靠的,因为传出这种说法的,就是师父他本人。他那时为了哄骗想医眼睛的士族,才推脱出这么一套,为了突显医用的复杂。
其实无论什么季节使用龙雪珠,都不影响效果,而且根本不用辅以荷露。
不过卢培义的这段孝事,还是被人称颂,只是听说他的心眼有些小,不知他能不能把龙雪珠借我一用。
……
春风轻柔,拂面而过,像是情人的指尖在温柔的触摸。
晴空朗朗,流散丝丝白絮般的云,目及不远有一片红霞,娇媚妖娆直映到了天际。‘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俨然那片影影绰绰的红云,是桃花在密密盛开。
村口外蜿蜒流淌着一处清溪,落花飘零,点点粉红浮于水面,随着潺潺的水流,一路欢歌奔腾。
再走近,农家房舍已显轮廓,那片绚烂的红粉色,绽放在溪水边,一直蔓延到两岸。
三三两两的农家女,身着粗布花衫在溪边浣纱,艳阳映红了一张张纯朴的笑颜,那笑声清朗爽利,让人听了看了,也为之愉悦。
我蹲在溪边,洗了手脸,又灌满水囊,坐在岸边的桃花树下,打算歇息片刻。
浣纱女们见到生客,只好奇看了一瞬,又嬉笑着捶打起衣衫。
平凡未必不快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守着简朴而温馨的家。幼时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长大后寻得如意郎君爱慕成亲,然后与之朝朝暮暮,过着平静的小日子,直待年过半百、儿孙满堂。
普通人眼里平淡的幸福,却最难实现,但各人的命运不同,也许幸福的定义也不尽相同。
‘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也许在浣纱女的眼中,奔波于尘世间,行千万里路,去亲见南北山水秀美风光,也是一种幸福。
……
不觉,日已偏西。身后忽然想起马蹄声,对面的浣纱女们此时却像是惊住了,纷纷睁大了双眼,有的连手里的衣物都已经落入溪水中。
我猛地跃起,警惕的握上袖里剑,转身却也如那些女子一般,怔在原地。
柳絮随风去,桃花逐流水,芳菲深处,策马而来的是翩翩绝世公子。
一双琥珀色的瞳比桃花多情,一张俊秀英气的脸笑意如沐春风,锦衣玉带,墨发金冠,碎花似粉雨,轻洒肩头。
芝兰玉树,隽雅修竹,像是画中走来的男子,难怪要让浣纱女惊艳发呆了。
“江寻。”那名字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有疑惑,也有惊异,更多的是遇见故人的暖意,“是巧合吗?”
还是……故意来寻我?
江寻未语先笑,薄薄的唇染了桃花色,不知他伤势愈合的怎样,但起来气色还不错。
“算是。”他的笑意更深,月白色的长衫绣着银色蔓纹,风吹衣袂,如水波微动,倒影着晴空流云。
江寻越下马,信步来到我面前,未等我问得具体,又道:“悠悠,难道不知前边是何地吗?”
“当然知道,是陈县。”我直言,话音还未落,恍然想到他为何会出现这里了。
陈县,就是当年我初遇他的地方。一晃十年,物是人非,想必他来此,是为其先慈的忌日。
他见我了然,笑笑,“想起来了?当年你和潘神医走后,我一直坚信能在遇见你,果不其然,没让我失望。”
他的笑容依旧邪气,仿佛那夜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只是故人偶遇,叙旧而已。我稍稍放心,这样也好,免去了我的尴尬,关于那枚钻戒,我还真是有些愧疚。
“啊哈,哈。”我干笑两声,想想道:“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进城,我请江公子吃饭吧?”
“好。”他答应的爽快,似乎即便我不提议一起走,他也绝不会离开。
这算是被缠上了吗?通常情况下,男主们不是该为了江湖恩怨而忙碌吗?为啥都这么闲,在我面前轮番出现?
我只是想走自己的路,可偏偏别人让我无路可走。
“悠悠此去青阳派,可作了万全的准备?”江寻看了看我身后的包袱,微蹙眉,“那卢掌门可是小气的很。”
我愕然,这些我连冷宸都没有讲,江寻又怎么会知道的?再说,去拜访卢掌门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他笑得更得意,“你虽未讲此行目的,但你从峰城一路南下,在加上日前提过龙雪珠,这么简单的推理,冷兄会想不明白?”
“所以……你又来作保镖?”我翻了个白眼,暗怒,冷宸又把我往外推。
“笨。冷兄与我交情再深,也不会这么大方。”他抬手拧了我脸一下,眉宇闪过不悦,“后天便是寒食,且临近先母忌日,我来祭奠先母,不必向冷兄打招呼吧。”
那么就是说,这与冷宸无关,是江寻自己的主意?借助祭母之名,其实是想陪我去青阳一趟?
如斯情意,令人感动,然而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无力反驳,于是亮出常规武器,傻笑,“啊哈哈…其实不必麻烦江公子,我自己去安丰郡就好。公子骑马赶路很辛苦,伤势可还好?”
“已无大碍。”他一抖袖襟,像是证明身体已恢复。
我当然不信,以他那种伤势,现在该是表面愈合,而深处的肉根本还没有长好,动作稍大都会撕裂伤口。
“真的?”我戳了一下他的左肋,他粹不及防,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遂又抿紧薄唇。
我摊手,“看吧,根本就没好。”
“你!”江寻有些咬牙,显然谦谦君子风度要装不下去了,“悠悠,那卢培义素来胸襟不宽,你独身去求他舍药,恐怕要吃闭门羹。”
“你的意思是说……江公子若同去,他会给你面子?还未去试,你怎知那卢掌门不肯见我。”
“我与他见面数次,自然清楚他的脾气,他不见你到罢了,怕就怕,还会让人打你出去。”他一席话说的亦真亦假,眼底闪着戏谑,而口气十分正经,“况且,冷兄是我的至交,我也想为他的事略尽绵薄之力。”
江寻的话不无道理,不管他初衷如何,是为儿女情长也好,为兄弟情义也罢,总之我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长途奔袭,他虽眉宇飞扬不见疲惫,但细看下,微青的下睑还是透出他不曾安然休息,口气不由得软化,我淡笑,“可……若你同去,卢掌门也不肯舍药呢?”
“那我就帮你偷出来。”江寻眨眨眼,薄唇邪气扬起,笑得比桃花妖娆。
啊?我嘴角抽搐,哼道:“江公子,您可是正道的大侠,不带这么下作的。”
“那怕什么,对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
我不敢苟同,觉得还是先看卢培义的母亲是何眼疾,若我能医好,想必他也不会太为难我。
……
夕阳浸染流云,浣纱女们已经收了衣服,嬉笑交谈着往村庄走,她们不时回望江寻,羞涩的笑容如盛开了桃花。
绝世独立的男子,修长的身形逼近,沐沐清风般的气息,如沁入周围的空气,带了一丝暗香。
他揽过我的肩,取下我肩头的包袱,唇边又漾出一抹笑容,淡淡而语,“走吧,我陪你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