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心》金厘

4、第4章

　　下午的工作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时间紧，任务重。

　　荀一宵被妆造一通倒腾，整个人很快陷入头晕脑胀状态。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间隙，匆忙和孟晴、胡芮打了声招呼，独自去顶楼阳台透气。

　　横店挨着江城，这几天也是阴雨绵绵的，到这会儿才停了。
　　绚烂的晚霞拓印在天上，月亮的轮廓隐隐地挂在天边。

　　荀一宵深吸一口气，雨后湿润的空气灌入鼻腔，直冲脑门，沉闷发沉的状态被洗去大半。
　　手肘撑在围栏边沿，漫不经心地剥开手里的彩虹糖塞进口中。

　　今天随机的口味都不是她喜欢的，尤其是这次，竟然是柠檬味，酸得她不禁皱眉，倦怠的脑袋瞬间清醒了。

　　思路一旦打开，细枝末节都串起来了。
　　半晌，荀一宵自嘲的哂笑了下，喃喃道：“十天啊，还真的是为我考虑。”

　　说完，落寞地呼出一口气。
　　四年，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猜到她的想法。
　　这还算得上是默契吗？

　　可惜，她都不需要十天时间考虑。

　　哪怕荀一宵再迟钝，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这次为什么会异常顺利的拿到《渡春风》女一的角色。
　　资方指定，路总投资，路遥力荐，以及那些关于女一的条条框框，恐怕十有八、九是出自路遥手笔。

　　她不知道驯鹿和路遥是什么关系，但是路家这几年发展很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这几年，路氏集团在文娱行业混的风生水起。
　　今天投资这个，明天入股那个，算得上遍地开花的好。

　　同那年路氏集团的投资失败相比，如今的成功转型，路遥功不可没。

　　他来，或许是旧情难忘，又或者仅仅是想帮她一把，再或者就是单纯的商业合作关系。
　　就算前两种是她自作多情，那第三种关系也会令她感到局促、难堪、不安。

　　荀一宵眉头蹙起，实在是无法想象，如果真签约，往后几个月要怎么相处？
　　EX有新的感情，那她就该保持缄默。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戏码在她这里被贴上绝路的标签。

　　再喜欢，她也对插足别人的感情，没有丁点兴趣。
　　何况网传，他们很好。

　　荀一宵曾经拿小号逛过两人的CP超话。
　　以她的角度，她觉得那些都是玻璃渣里硬抠出的糖，但不得不承认那种若即若离的朦胧美的确很好磕。

　　白乐遥某次接受网络采访时，曾直言生命里有个贵人，对她很好，一直鼓励她拍戏，并且为她做了许多许多事情，她很感动。
　　这件事发生在路遥探班之后，自然这个贵人就成了路遥。

　　路氏集团间接、直接参与投资过的电影、电视剧、综艺，或多或少都有白乐遥的身影。
　　这硬要洗两人没点什么，恐怕是骗傻子的吧？
　　尽管官方从未回应过这则绯闻。

　　荀一宵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抬手蹭掉眼角的湿润。

　　人还是得有点边界感。
　　EX相见不如不见，她现在就可以做决定。

　　荀一宵怅然若失地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无力。
　　当年的决定既然是她单方面做的，那她又凭什么要求他那么多？
　　她没理由要求他等她。

　　他能走出来，她挺开心的，挺好的，就这样就挺好的。
　　她只是有点遗憾，刚和九春说了你好，就轮到告别了。

　　她没办法坦然的、心安理得的接受前男友递来的橄榄枝。
　　甲方与乙方，算了吧，她做不到坦荡，她有自己的底线。

　　郁结的情绪没能持续多久，顶楼门开了，身后传来胡芮的催促声，荀一宵又马不停蹄的回影棚完成后续的拍摄。

　　没签合同，定妆未必真的作数。
　　多的是临门一脚被换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说不签，路遥不会死磕她这个十八线、没什么号召力的演员。

　　往后的拍摄很顺利，贾永道半道被喊走，孟晴一直陪着她们。

　　结束的时候，胡芮拉着孟晴走在前面，两人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不时传出笑声，像极了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荀一宵心不在焉的跟在两人身后，棒球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卸了妆的脸素白干净，浓密的睫毛低垂顺势遮住了一双藏着心事的眼睛。

　　“宵宵，谢谢你的签名和合影，我好开心，我一会儿就发九宫格炫耀炫耀。”
　　孟晴热情的道谢声把荀一宵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她扬起笑，晃了晃手机：“你那几张照片拍的超好看，回头给我发一份。”
　　“好呀好呀。”

　　“你有我的微信吧？”
　　“哎呀，可以吗？能加好友吗？”孟晴赶忙掏出手机，“那我扫你吧？这是我和偶像最近距离的接触啦。”

　　“咱们还得共事几个月，到时候天天见，你就觉得她烦了。”
　　胡芮哈哈笑着接荀一宵的底，“偶像就得离着点距离才觉得好。”

　　荀一宵斜笑着看她一眼没反驳，她的性子其实算不上很好。
　　这几年演了戏有了钱才开朗自信许多，从前的她其实骄傲、矫情又敏感，很没趣的一个人。

　　加过孟晴的微信，她矮身上了商务车，胡芮紧随其后。
　　孟晴替两人拉上车门：“那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我们开机见咯，拜拜，胡姐、宵宵。”
　　“开机见。”
　　“再见。”

　　商务车缓缓朝夜色中驶去。
　　已经过了十点，路上的街景仍是繁华，街边各式饭店还在营业，进进出出的客人，每一个都是酒足饭饱后的满足。

　　荀一宵摸了摸只吃了几口菜叶子的肚子，忽然感到一阵忧伤，脑海里飘过的垃圾食品菜单就愈发的显眼。

　　做了演员之后，为了上镜好看，她会控制饮食，整个生活习惯都非常自律、克制、健康。
　　但今天她想放纵一把，权当是化悲愤为食欲，祭奠她死的彻彻底底的爱情。

　　别的不说，回去之后点外卖，就点炸鸡、啤酒，点所有之前戒掉的垃圾食品。
　　她心里堵得慌，烦躁的厉害。

　　不过这就不必让胡芮知道了，让她知道估计就是一顿耳提面命，这一夜只会更难过。
　　如果再带上‘我不想接这部剧’这句话，估计胡芮能原地炸雷。

　　手机滴滴响了几声，荀一宵才从胡思乱想中抽回身，
　　低头点开微信，是孟晴发来了两人的合影，她一一保存下来，发了个感谢的表情包，退出之前为她备注了姓名。

　　两人刚成为好友，所以她不是LAN。
　　荀一宵想了想，点开LAN的界面拿给胡芮看：“胡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谁啦？”胡芮从Ipad上抬起脸，撇撇嘴，“不认识。”说着拿起手机，“你等我查查。”
　　检索结果显示，她也不认识，胡芮摇头：“不认识，这人谁啦？”

　　“不认识。”荀一宵摇头道，“莫名出现在列表里。”
　　心底闪过一个朦朦胧胧的答案，转念又觉得那纯粹是她胡思乱想。
　　路遥应该没那么无聊，何况他有女朋友了。

　　“说不定是哪位追你的？”胡芮笑着打趣，“是岑总的小号？”
　　“不是，他没那么无聊。”荀一宵扣上手机，回道。

　　“我看老岑总是把你当儿媳妇了。”胡芮八卦道。

　　荀一宵从前在街头巷尾便利店打工，也是在那儿走红的，那会儿她的标签还是‘最美便利店女孩’。

　　后来做了演员，街头巷尾的小岑总岑旭升先下手为强签下她。
　　那时她刚出道，商务价格不贵，但他还是开出了一个很优渥的条件，两人就这么一直合作到现在。

　　荀一宵斜她一眼：“别瞎说，升哥的爸妈是我干爹干妈。”

　　胡芮啧啧两声，一副我懂的表情。
　　这几年，岑家也没少在背后帮忙，作为经纪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胡芮没再继续调侃，荀一宵也懒得再解释。
　　她转过视线，看向窗外，顺手调低座椅闭上眼。

　　这几天真的是累。
　　前脚结束上一个剧组的拍摄任务，赶回江城拍广告，后脚又从江城回横店谈《渡春风》。
　　这来来回回折腾，三天可能一共睡了有10个小时？
　　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名叫敬业的气撑着，以及胡芮贴心的冰美式。

　　荀一宵阖上眼，琢磨着怎么开口和胡芮说拒绝这件事。
　　还没等她想好，胡芮先开口了，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位路总隔了几年，还惦记着你。”

　　那是荀一宵第一部剧上映，小火了一把，这位路总拖了中间人找来，想约她吃饭。

　　这种饭局懂得都懂，胡芮是不屑的，但灯红酒绿的名利场，胡芮能独善其身，却也不会寄希望于别人同她一样。

　　胡芮如实把这事同荀一宵说了，征求她的意见，后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反倒是让胡芮松了口气，她其实最怕的就是手下艺人有歪心思。

　　后来这位路总一连又拖了几个中间人，反正最后都以荀一宵的拒绝结束，这人也就消停了许久。

　　她是真没想到路总隔了几年又来了，这次一出手就是一份大IP，赤/裸、裸的糖衣炮弹啊。

　　明明都是故意接近，从前的和今天的互相比对一眼，到底是有点什么的。

　　荀一宵不动声色地睁眼，沉默地扫她一眼，转头继续望向窗外极速掠过的街景，心知什么事都瞒不过胡芮。
　　她无声无息的笑笑，开口的语调飘忽又郑重的对胡芮说：“胡姐，我不想接这部剧了。”

　　胡芮挑挑眉头，这决定在她意料之中，也让她的猜测更真了几分。
　　一下午的时间，足以让她八卦到一些信息。

　　路遥这人再低调，在互联网时代也很难彻底隐身，总能让人查到点边角料。
　　她平铺直叙，问的肯定又直接：“因为路遥。”

　　荀一宵没回话，望着车外，街灯暖黄的光洒在她的侧脸，显得她面部轮廓非常的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