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124、夏

　　难得两个休息日，天气太热，章张本来打算和杜程窝在家里度过，但他突然刷到朋友圈有同学去了白洋淀。

　　距离不远，开车没多久。章张一时兴起，和杜程说了一嘴，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在路上了。

　　到服务区杜程停了车，因为路上章张提了一句“感觉早上没吃饱”。
　　于是他们又在服务区吃了顿饭。

　　同一时刻停下来的还有一辆旅游大巴车。

　　章张看着来往的人群，好奇道：“跟团旅游是不是挺省心的？”
　　杜程没体验过，并不知道省不省心，他只知道他才不愿意跟团旅游，这样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可能吧。”
　　章张心想每次出去玩都是杜程开车，虽然他从来没说过累，但肯定是累的。
　　这样一想，他觉得以后要是出去还是跟团吧。

　　“这样吧，以后咱们就不自己开车了，咱们跟团旅游，省心。”
　　杜程盯了他几秒钟，说：“我不怕费心。”
　　章张：“还省的开车，不然你太累了。”
　　杜程：“我不怕累。”
　　章张：“还不用咱们自己规划路线。”
　　杜程：“我规划的路线更好。”
　　章张：“还……”
　　杜程：“跟团的话，你要是饿了，就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吃饭，你只能有几分钟的时候走动一下，又要抓紧时间上车。”
　　章张试图再说点什么：“应该不会饿吧，我们在车上可以吃一路的东西呀。”

　　说完后他忽然感觉到杜程似乎是有些……不爽。
　　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不爽，更像是小脾气。

　　杜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巴车离开服务区，视线转回来时也不看章张，只看着桌子上的饭，也不说话。

　　章张意识到了些什么。

　　在他想哄哄人时，却听见杜程说：“我不愿意。”
　　章张强忍着笑意，心想：这样的杜程不常见，不过这么闷的人，能主动说出这话来，不容易。

　　“是吧，”章张说，“我也不愿意，跟团没什么好的，一坐坐那么久，调座椅也不自由，停停走走也不自由，还得跟从安排，有严格的时间点，多不舒服呀，还是咱们自己比较方便。”

　　杜程满意了。

　　回到车上后章张连安全带也没系，一直摁着手机。
　　杜程在看了他几次后，终于忍不住侧身过去，给他系安全带。

　　本来只是单纯地想给他系个安全带，结果这人竟然在自己过去时熄了手机屏。

　　杜程的手停留在安全带处，没拽，所以他本人还倾身俯在章张面前。
　　章张又将手机倒扣在了腿上，一脸无辜地看着杜程。

　　杜程视线逐渐下移，瞥了眼这人倒扣在腿上的手机。
　　章张移开脸看了看杜程还拽着的安全带，说：“要不，我自己来？”
　　杜程将安全带拽过去给他系上了。

　　章张偷瞄了杜程一眼，看着前方说：“咱们出发吧。”

　　到达后，后面有很多小摊。章张四处瞟了瞟，没有特别吸引他的。

　　当他们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个老大爷朝他们喊了：“嘿，俩帅哥，买瓶蚊不叮吧！”
　　章张刚要摆手，就听见那老大爷又喊：“我这蚊不叮味道可强了，保证你喷了之后蚊子不叮你。”
　　章张：“谢谢啊大爷，不过我们不招蚊子。”
　　大爷视线落在他的侧颈，嗓门依旧嘹亮：“还不招蚊子呢，你看咬的你脖子，都是包。”

　　章张看向杜程，看着面前的这位“始作俑者”僵了几秒，很快恢复正常，笑得毫不牵强，走过去说：“大爷你说的对，这蚊子挺猛的，我这么不招蚊子的体质都被咬成这样了。”

　　大爷笑呵呵地递给他一瓶，又指了指挂在一旁的收款码，说：“扫码吧，35一瓶。”

　　章张：“这么贵？”

　　大爷：“不贵，你以前买过的那些都没用，我这个可灵了，保证你喷了之后蚊子就不叮，而且你刚被咬的这些，还不痒了。”

　　章张扫码付了款，拿着走的时候，大爷说：“你现在喷一喷，保证这一天没蚊子叮你。”
　　章张朝着大爷笑了笑，立马付诸行动，先是朝杜程身上喷了喷，又往自己身上喷。

　　不远处有片船停泊在岸边，等着排队划船的队伍弯弯曲曲，他们正好站在树下。

　　许是树旁本身就会有蚊子，他们刚站定后，章张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大蚊子落在了自己的右臂。
　　章张抖了抖胳膊，一脸幽怨道：“大爷明明可以直接抢我35块钱，但他非要送我一瓶蚊不叮。”
　　杜程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味道太难闻了。”
　　章张努了努嘴，说：“那我难闻吗，想不到防不住真正的蚊子，倒是能防住你。”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轮到他们了。
　　拿着本子的老板看了他俩一眼，又看向本子，说：“前面有艘6人船，还有两个空位，你们要去吗，这样的便宜。”
　　章张：“不，我们不拼船，我们两个租一艘。”

　　杜程看着那几艘不一样的船说：“想坐哪种？”
　　“那个吧，”章张指着最右侧的一艘小船，上面只有两个位置。
　　老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那是情侣船。”
　　章张：“哦，就那艘。”

　　船身摇摇晃晃，杜程先上了船，然后朝章张伸出了手。

　　水面荡漾，章张探身撩着水，起身时看到杜程正盯着自己看。
　　“这里还是挺放松心情的，你看看别处，别光看我。”
　　杜程问：“刚刚，怎么那么说。”

　　章张知道杜程在说什么。

　　他们当时付完钱刚走，就听见后面的声音。
　　“他俩坐情侣船了呀？”
　　“这里就只有情侣船，没有双人船，人两个人一起来的，就想坐一艘船怎么了，你怎么想那么多。”
　　“哦。”
　　……

　　章张甩了甩手上的水，说：“和你在一起是我赚到了，所以被谁知道我都不怕。”
　　杜程喉结动了动，定定地看着这人，随后凑过去啄了下他的唇。

　　杜程声音低低的：“防不住蚊子，更防不住我。”
　　章张笑着说：“没想防你。”

　　水面一望无际，时不时有几只矫健的鸟类飞跃在水面上。
　　章张问：“这是什么，海鸥吗？”
　　杜程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在河上，是河鸥。”
　　章张：“……”

　　鱼鹰扎进水里啄鱼，芦苇荡遍布在各处，往前走走，是大片的荷花。
　　有专门的采摘区，一个人30块钱。
　　这俩人去摘了两片荷叶，七株莲蓬。
　　船夫看到后说：“前面有个地方，卖这个莲蓬，十株十块钱。”
　　章张：“我们倒不是想要这个莲蓬，就是单纯地想体验一把摘的感觉。”
　　杜程配合着点点头。
　　船夫：“行吧。”

　　莲蓬没有味道，不甜也不苦，章张和杜程一人掰着一株吃。
　　“说实话，”章张剥完一颗扔进嘴里，口是心非：“还挺好吃。”
　　杜程将剩下的往章张那边挪了挪，说：“都是你的。”
　　章张：“……”

　　莲子还没吃完，他们就到了下一站。
　　在这一站也收获满满，买了荷叶鸭、藕粉、咸鸭蛋……
　　刚回到小船上就听见船夫说：“咱们得回去了，马上要下雨。”
　　杜程看着天色，有些存疑。
　　船夫看出来他的怀疑，说：“我在这活了一辈子，一看天就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信不信，十五分钟内肯定下。”
　　“信，我们信，”章张笑着说，“可是咱们一个小时才到这，十五分钟也回不去呀。”
　　船夫笑了笑，说：“等着看吧。”

　　十分钟后就下起雨来了，他们依旧游荡在水面上。

　　小雨细润又急促，两个人都被淋湿了。
　　跑回车上后杜程找出毛毯给章张擦头发，章张摇着头往杜程身上甩水，闹着闹着就变成了章张被杜程抵在座椅上亲。

　　杜程亲人从不老实，轻吻慢啃，很快就下移到了侧颈。
　　最后章张不得不推开杜程，说：“晚上，等晚上。”

　　杜程每次结束时总要再啃这人的嘴唇一下，章张深知他这个习惯，主动凑过去让人啃，啃完好结束。
　　凑过去的时候章张忽然意识到，这雨已经很大了，车窗上都是雨水，根本看不清里面。
　　于是在杜程啃了他下唇后，章张又磨着人凑过去，耍赖道：“再亲会。”

　　四十分钟后雨停了，下车后章张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真诚地评价道：“泥土的清香。”

　　他们又开车去了郊野公园。
　　去这里主要是因为他们吃饭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说：“大巴车的下一站是郊野公园。”
　　还没有决定下一站目的地的他们瞬间有了思路。

　　公园很大。他们走走停停，看到前面好多棵没叶子的树在“输液”。许是前些天持续高温，花草树木也抵抗不了。

　　他们两个身量已经很高了，结果看到这里有很多大片的草类，比他们还高。

　　雨后的风并没有太凉爽，章张抬手虚无地扇着风，手机拍照识别草的名字。

　　杜程看到远处有个冰激凌摊，说：“在这等我，我去买冰激凌。”
　　“好，”章张点头。

　　在反复了六七次得出来的都是同一结果后章张放弃了，收起手机的瞬间忽然看到在这一大片草的深处似乎是有一朵花。
　　章张四周看了看，从后面绕了过去，蹲下身仔细地看着那朵花。

　　章张拍了照片，原路回到小路上时看到杜程回来，手里空着。
　　他有些疑惑，看见杜程在看见自己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又折返回去买雪糕了。

　　嗯？

　　章张回头看了看身后，身后都是大片的草木，连阳光都照耀不到地面上。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追了上去，挤着杜程说：“要原味的冰激凌。”
　　杜程攥住了他的手腕，说：“好。”

　　附近有一家酒店。他们逛累了，去开了一间大床房。

　　床很舒服，章张一点一点挪到了杜程身边。
　　他毛发蹭着杜程的颈窝，说：“我不会离开，不会不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相信我。”
　　杜程揽着他腰的力气收了几分，一直默不作声。
　　章张重复说：“相信我。”
　　杜程偏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相信你。”

　　顿了几秒，杜程说：“我当时，听到了那首歌。”

　　在他刚走到冰激凌摊前时，旁边有个人经过，手机铃在那瞬间响起——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
　　风雨的时分一人/”

　　熟悉的旋律从他们的初中缠绕到现在，每次听到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那一瞬间杜程忽然回想起过往的很多年。
　　次次听到时的感受都不一样，却总是能让他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所以当他听到那首歌时，第一反应回头看章张，却没看到。

　　忽然就像是回到了北宋街放着这首歌，而他找不到章张的那一天。
　　他很清醒，他知道他只是没走出那一天，可还是不可抑制地转身去找这个人。

　　他能感觉到在那之后章张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一直黏着自己。

　　杜程沉默了很久，终于动了嘴唇，声音很低：“那时候，我回头看不到你。”

　　章张埋在杜程的肩侧，不可避免地心疼。

　　他们在一起以来，始终是杜程在一点点治愈他，将他所缺少的四季一点点补偿给他。
　　可是杜程，从未表现出一点关于那四年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他很轻松一样。

　　直到杜程察觉到自己肩侧有些温热时，章张终于抬起头，起身跨坐在杜程身上，他俯身趴下，耳朵贴着他的心口。

　　“杜程，”章张轻声说，“我想和你说，我一直都很爱你，并且能保证永远不会再离开你。所以不论你有什么情绪，都和我说，好吗。”

　　杜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