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23、第 23 章

　　夜里章张头疼欲裂，半夜起来吐了一次。

　　“我就说，吃了肉不能吹风，”姥姥说完转头又怪自己，“都怪我，大晚上还让你们出去遛。
　　“哎呦，没事的老太太，”章张上前去搭上姥姥的肩膀，“你怎么瞎揽责任呢，是我把口罩摘了，我自己的原因，这不好了嘛，我现在一点事都没了。”
　　姥姥伸手碰了碰章张的额头，呼了一口气：“好在没发烧。”
　　跳跳在一旁嘿嘿傻笑，“昨晚上你还说你没事，不让我摘，结果你自己病了。”
　　章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那是跑得太猛了，风又大。”

　　跳跳被舅妈喊走了，他走后瞬间冷清了许多。
　　章张陪了姥姥一个暑假。

　　张景溪想让姥姥跟自己住，留她一个人在这边总是不放心。章张也在旁边帮腔，想趁着这个机会就一起都回去了。
　　姥姥死活不松口，说自己在这边过得很好，自在又清静，跳跳也经常来这边，不孤单。

　　怎么可能不孤单呢，老太太一天的日常就是起床、一个人度过一天、睡觉……如此循环。
　　只是老太太性子倔，不想要成为儿女的负担。

　　两个儿媳的态度她清楚得很，她不想要让儿子为难，生活中的大小事情，她从不喊儿子帮忙。女儿又在外地，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要过去和女儿女婿一起住，自己肯定也是不习惯的。
　　她也没出过远门，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章张出生那年，自己和老伴坐着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看了女儿和外孙。

　　让她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远离自己的家乡、朋友，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将近一生的地方，她也是做不到的。
　　张景溪劝不动，只能带着章张回了家。

　　章张刚到家就看到赵子玉在小区门口无精打采地站着，一看见熟悉的车牌号驶过来眼珠子都瞪直了，一个劲儿的朝车里的张景溪招手，生怕看不见自己。
　　赵子玉上车后立刻对章张哭诉：“我这一个假期哪都没去，就在家待着了，你看我是不是发霉了，我觉得我都臭了，我想死你了……”

　　赵子玉过于生动的比喻真的让章张隐约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不由得想离赵子玉远点，可是车就这么大，再远能远到哪去。
　　“你躲什么，”赵子玉不理解道。

　　张景溪无情地拆亲儿子的台，“子玉，他肯定是因为你说自己臭了所以要躲远点。”
　　“你！”赵子玉又凑过去贴着章张，“我没臭！”
　　“没臭没臭没臭，”章张立马转移话题道：“你当时不是说你和你表哥一起去玩吗，怎么没去？”
　　赵子玉义愤填膺道：“他们一群说话不算话！都鸽了我，最后就只剩我自己了！我还去什么去！”
　　“好了好了，章张回来了，这几天他都陪你玩，好好补偿补偿我们子玉。”张景溪说。
　　“还是阿姨好，”赵子玉声音终于低了下来。

　　没一会赵子玉又喊了一声，“章儿，我老家的哥结婚，就后天，我带你去吧！”

　　反正在家也没事，章张点头，“好。”

　　当晚赵子玉睡在章张家，中午才醒，下午收拾好东西，章张被赵子玉拽着登上了回乡的公交。

　　下午的太阳很毒，一上车赵子玉就叨叨热。
　　章张拿了小风扇给他吹着，又从口袋拿出两片姜给他贴在手腕上。
　　赵子玉睁了下眼，笑道：“咱俩一直在一起呢，我怎么没见到你准备这个。”
　　章张把他的手扔回去，没好气道：“下次我肯定不拿了，你就等着晕车吧。”
　　赵子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笑：“每回你都这么说。”
　　说完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还没睁开眼睛自己嘴里又被塞进来一块糖。
　　赵子玉吮了一下，是话梅糖。

　　后来章张也睡了一觉，到站后是被司机大叔叫醒的。
　　“恁俩去哪啊？”大叔问道。
　　章张揉了揉眼睛，看向外面，一片陌生的地方。

　　他拍了拍赵子玉，“咱们到了吗？”
　　赵子玉也跟着看向外面，半天没说话。
　　回神后，赵子玉愣道：“这是哪里啊叔？”

　　司机说出村名，赵子玉说不认识，又说自己要去的村名。
　　司机笑了：“恁俩坐错车了，你说的那个村，要坐城南的公交，我这是城北的公交。”
　　章张：“……”

　　“这样，你们去那辆车上面等着吧，那是回程的，你们到了市里再重新坐。”
　　赵子玉瞄了章张一眼，道了几声谢，几步子蹦下了车。
　　章张无奈跟上。

　　晃晃悠悠到了市里，赵子玉这次问清楚了，上车前也再三确认了才拉着章张上了车。

　　半路上赵子玉开始晕车了。
　　小风扇吹没电了，章张带的糖也吃完了，那两块姜也顶不了多大作用了。
　　得亏章张准备了塑料袋。

　　赵子玉要面子，使劲忍着，最后等下了车才吐了出来。
　　章张看了眼四周，不远处有个小卖部，他跑过去买了瓶水。

　　漱完口后赵子玉倚在章张身上，虚弱道：“咱们这是遭什么罪啊。”
　　话刚说完就看见有辆车停在了俩人前面，车窗慢慢落下来，里面的人喊了声“子玉”。
　　赵子玉上前几步趴在车窗上，声音委屈极了：“大姨，我晕车了。”

　　大姨给两个人找了个空房间，让赵子玉休息。
　　“你爸妈都在后院里呢，你俩玩吧，明天十一点前起就行，咱十一点开饭。”临走前看了章张一眼，嘀咕道：“这孩子真俊。”

　　章张可算是能休息了，连着坐了三趟车，每趟时间都不短，不光赵子玉，他也有点晕车。
　　两个人晕晕沉沉睡着了，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

　　赵子玉睡得沉，章张起来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门被打开后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哥哥，有些惊讶，随后透过门缝瞄了眼房间里，说：“子玉哥哥呢？”
　　“他晕车啦，在睡觉。”章张小声回答道。
　　“哦，”小姑娘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却突然顿了下来，随后转过身看着章张，说：“哥哥，你跟我去吃饭吧。”

　　饭桌上都是自家人，赵子玉的爸爸妈妈也在。
　　章张给他们讲了两个人坐错车的经历，一桌人笑。赵子玉的爸爸说：“相信谁也不能相信他。”

　　吃完饭后章张端了一碗小米粥回那间屋子，小姑娘跟着跑了过来。
　　“哥哥，你好帅呀，”小姑娘感叹道。
　　章张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你也很漂亮呀。”
　　小姑娘被夸了，咯咯地笑起来。

　　回去后赵子玉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章张把小米粥递给他：“不烫，快喝了吧。”
　　赵子玉接过碗，说：“兄弟，辛苦你了。”
　　“哎，你快喝吧。”刚说完自己的手就被拉了一下，章张低头，看见小姑娘眨着眼睛看自己。

　　章张和小姑娘凑在一起玩手机，期间赵子玉几次试图融入进去，都被推开。

　　一个是自己好兄弟，一个是自己妹妹，竟然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赵子玉偷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一个小时后小姑娘被叫走了，两个人各自看了会手机也准备睡觉，刚躺下，就听见了蚊子的声音。
　　章张：“……”

　　好悲催的一天。

　　他俩开着灯打蚊子，期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叮了。
　　章张摸了摸脖子上的包，又看向自己的胳膊上，最后视线落在赵子玉的身上。

　　赵子玉被他盯得有点怵，刚想说话章张一巴掌就拍过来了。
　　然后他看着章张手心的蚊子，虽然确实是在打蚊子，但感觉应该是有点私账的。

　　关灯后章张没睡意，打开手机看朋友圈，翻到赵子玉发的。
　　他点开图片放大，顺手保存了下来。
　　关闭手机的一瞬间，章张想到了什么，伸手碰了赵子玉一下，问：“你有杜程的微信吗？”
　　赵子玉说：“没有啊，我加他干嘛。”
　　章张没再说话，又点亮了屏幕。

　　点进相册里翻着刚存下来的照片，章张好几次点击了分享给杜程，又止住了。

　　这会不会不好啊？会不会显得有点刻意啊？没事给人发自己的照片干嘛啊？

　　思想挣扎了一会，章张选择点进杜程的聊天框，打了一句：今天过得很糟心。
　　发出后才意识到已经一点了，章张本来激动的心凉了半截。
　　杜程肯定回复不了了。
　　章张刚摁灭屏幕把手机扔一边，就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

　　他立马拿起手机，看见杜程的消息。
　　杜程问：怎么了？
　　章张将下午和晚上的事一连串地给杜程讲了一遍，看见杜程的回复。

　　——肥皂洗一下就不痒了。
　　章张打字回复：太黑了，算了。

　　然后章张装作无意地将那张照片发了过去，紧接着又打字：在这里遇见一个小妹妹，小妹妹可爱吧。
　　其实照片里的小妹妹只有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章张内心：看我啊，夸我啊。
　　杜程：很可爱。
　　章张撇了撇嘴，心想这也看不出来啥啊，还说可爱。

　　紧接着杜程的消息又发过来了：你好像瘦了。

　　看到这句话后章张愣了一下，腾出一个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肩和腰，又问赵子玉：“我瘦了吗？”

　　赵子玉迷迷糊糊地说：“没瘦。”

　　章张回复：应该没有吧，上学期你再好好看看。

　　几秒后，杜程发来简单的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