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71、第 71 章

　　第二天早上杜程来学校时带了一个饭盒，放在了章张的桌上，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
　　章张到教室后一眼就看见了，不用问就知道是杜程放的，章张笑眯眯地转过身，“里面是什么？”
　　“水果，”杜程说：“补充维C，伤口好得快。”

　　“哦，”章张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你回家那么晚，来学校又这么早，哪有时间买水果啊？”
　　“家里本来就有，”杜程说。

　　章张狐疑地看了杜程一眼，点点头。

　　陈宇汉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呦，章张，饭盒啊，谁给的？”
　　章张还没说话就被陈宇汉打断，“诶别说，让我猜猜，是——姜梨吧！”

　　杜程的脸瞬间绿了，偏偏陈宇汉看不到。

　　“你昨天为她打架，她今天为你送上精心准备的早餐，啧啧啧，真羡慕啊，话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我家晴晴的爱心早餐啊。”

　　“不是姜梨，”章张没好气道：“你是考试考得多好吗不背书在这八卦。”

　　“嘿，大早上的你怎么人身攻击呢！”陈宇汉转头看向杜程，刚想抱怨两句就被杜程面色不善的表情吓退了。
　　这大早上的，一个个都吃炸药了吧。

　　下了早自习章张打开饭盒，看见里面切好的橙子和苹果，心里想着杜程真贴心，皮都削了。

　　他拿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下一秒露出“我很爽”的表情，嚼都没嚼囫囵咽了下去。
　　章张的嘴里全都是酸水，缓了半天后转身面对杜程，表情是一言难尽，大着舌头说：“你老司说，随果四不四昨晚去买的。”
　　杜程缓慢地点点头。

　　“我就缩，要四你家尼本乃就有……”章张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难听了，索性不说了，拿了张纸写：酸得我舌头疼。
　　“下次我先尝尝。”杜程说。
　　章张立马又在纸上写：没事，苹果也可以吃。

　　后来那橙子被章张有意无意地分给了陈宇汉，酸了他一上午。

　　一天三次，章张老老实实地配合杜程给他上药。
　　一次无聊中章张拿起药水的盒子，看见里面的说明书，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却突然停在一个位置，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杜程问。

　　“我可能，快不行了，”章张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把说明书拿给杜程看，“上面写误服会中毒。我涂在嘴里，每次漱口都是15分钟以后，这期间怎么可能会不吃到胃里一些，完了完了，我快死了。”
　　杜程憋着笑，“你那点量，死不了的。”
　　“真的吗？”

　　章张当然反应过来了，只是看见杜程憋笑的样子还是想装傻。

　　“嗯，”杜程忍不住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笑着说：“下次不涂了，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别啊，接着涂呗，我感觉还没好，”章张急忙说。
　　“差不多好了，”杜程调侃道：“你不怕中毒了？”

　　章张亲身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这一刻就是。

　　转眼间到了十月一，附中放三天假，章张在宿舍收拾要带回家的衣服，杜程和他一起。

　　“都十月份了，还有蚊子，每天晚上咬我，”章张吐槽道。

　　杜程抿了抿嘴唇，说：“章张，你愿不愿意去……”
　　门突然被打开，发出咔嚓一声，王秋棠和邬白走进宿舍。

　　邬白冷眼看了一眼章张和杜程，没说话。
　　王秋棠先和杜程打了招呼，又问章张：“你要回家了呀？”
　　“对，你不回去？”章张问。
　　“我们是临市的，回去一趟还怪麻烦的，有这时间多做点题了。”
　　章张点点头，“行，等我回来给你带我妈做的月饼。”
　　王秋棠笑着应声：“好啊，今年中秋都没放假，我还挺想吃家里做的月饼呢。”

　　章张收拾好东西后就和杜程一起走了，关上门后王秋棠感慨道：“他俩关系可真好。”
　　邬白从鼻孔里发出个气音，翻开书做题了。

　　章张和杜程走出校门后刚要道别，突然想起来刚刚杜程在宿舍里没说完的话，“你刚才问我什么？”
　　杜程垂下眼，“没什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过了一会，章张犹豫道：“你真的不回家？”
　　“嗯。”
　　“……那开学前一天我来找你可以吗？”
　　杜程愣了几秒，接着点点头，“我等你。”

　　章张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倒了三站车才到家，一下车感觉头都疼，感叹着幸亏两周回一次家，要是天天这么折腾自己真就废了。

　　到家后难得一家人都在，姥姥欢喜得很，在厨房里和阿姨一起忙碌。
　　姥姥耳朵敏锐得不行，一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就知道是大外孙儿回来了，急忙迎上去，“哎呦，又瘦了呀。”
　　“哪有，”章张把东西放下扶姥姥坐下，“每次回家你都这么说，没瘦。”

　　张景溪拿着刚从烤箱里端出来的月饼，“你不回家你姥都不让我做，非得确定你什么时候回家才让我做的，一家人等着陪你一起吃。”
　　章张拿过一个，冲张景溪竖起大拇指，“越做越好吃了。”

　　张景溪端着月饼去给厨房里的阿姨吃，章张在后面喊：“妈你多做点，我回学校带给杜程和我舍友吃。”
　　“好哇，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提前给你做出来。”
　　“后天早上吧。”

　　姥姥摸摸外孙儿的手，絮絮叨问东问西，章张坐一边耐心地陪她讲话。
　　等到姥姥话匣子终于停了，章联京适时地叫走了章张。

　　书房里，章联京盯着章张，“跟别人打架了？”
　　章张就知道这事瞒不过他爸，谢宇帆肯定会告诉他的，在第一时间。
　　章张点了点头。

　　“老谢说问你理由你不说，但是他也了解到一些，说是对方欺负梨梨了，你才出手打他的是吧？”
　　“差不多。”

　　章联京咳了一声，“梨梨这孩子我也喜欢，漂亮有礼貌，不过——你把不该有的心思收收，高考完再想这些。”
　　章张猛地看向他爸，急道：“说什么呢爸，我没有。”
　　“没有你打架，那子玉怎么不打呢。”
　　“赵子玉没看见啊，我看见了。”
　　“行了，你这个年纪我都懂，要强爱面子，但是别越界。”

　　章张白眼都飞到天上去了，只觉得无语，“爸你想什么呢，我跟姜梨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越界！”
　　章联京很少看见这样强硬的章张，斟酌了片刻，确定道：“真没有？”
　　“没有！”

　　章联京点点头，“好了，出去吃饭吧。”
　　章张甩头就走。

　　饭桌上姥姥看章张脸色不对，以为挨批评了，虽说自己护孩子但是也不会插手家长去管孩子，只默默地给章张夹菜。
　　吃完饭章张没说什么话直接回到卧室，倒不是还为刚才的事生气，就是突然发现大家的看法都是一样的。
　　那天和姜梨从操场回教室时物理课代表那“我都懂”的眼神、陈宇汉的误会、课上偶尔点名回答问题前一个点姜梨后一个点自己时班里有意无意的咳嗽声……
　　大家都以为自己喜欢姜梨，那杜程也是一样认为的吗，那他当天对自己的冷淡不止是因为自己打架，其实也因为以为自己喜欢姜梨吗？
　　会是这样吗？

　　章张拿出手机，急切地想求证这件事，等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发出去了——我打架那天你为什么对我态度那么冷淡？
　　紧接着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章张呼吸一窒，期待又害怕收到回复。

　　消息却始终没有过来。

　　杜程情绪也有些乱，为什么呢，连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为别人打架吗？还是他打架受伤了？
　　其实都不是，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这个回答可以说吗。

　　杜程把打好的字删了又删，最后发出去一句——那天心情不好，让你记到现在，对不起。
　　章张看到回答一直沉默，手机息屏了被扔在一边。

　　原来暗恋时最大的错觉，是以为自己也被对方真切地喜欢着。

　　章张在家待了两天，期间偶尔陪姥姥说说话，最多的时间还是在房间写作业，写完作业刷题。
　　放假的第三天上午章张收拾好东西，拿上张景溪准备出来的月饼，去了杜程家。
　　姥姥不忘嘱咐：“叫小杜多吃两个，刚做出来的，香。”
　　“好，你快回去吧姥姥，两个星期我就又回来了。”

　　年纪越大心越小，姥姥目送外孙儿离开后转身时不经意被风迷了眼，猝不及防流出一滴泪。

　　章张到了杜程租的房子外，给他发了条消息，然后站在一边等。
　　杜程很快就出来了，而章张也早就收起那别扭敏感的心思，笑着说：“这里环境不错啊。”
　　“对，这里比宿舍要舒服。”

　　上楼后杜程把齐朗的那大袋零食拿出来，“这是那次齐朗给的。”
　　“啊，我出门吃太饱了，坐公交坐的好难受，”章张翻着零食，“他还是记得我喜欢的口味，不过我真的吃不下。”
　　“放着吧，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拿。”

　　杜程租的是一居室，空间一点都不逼仄，看哪里都觉得亮堂又干净。
　　“这真的不错啊，找这房子废不少时间吧。”章张随口说道。
　　“嗯，找了好几天，最后敲定这里了，”杜程说，“你去睡一会吧。”
　　“对了，”章张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份月饼，“我出门前刚做出来的，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多吃两个。”
　　“好，”杜程接过月饼，在章张的注视下吃了两个，实在是噎不下去了，说：“晚上再吃。”

　　章张躺杜程床上睡了两个小时，醒了后看见杜程放旁边的水果，揉了揉眼睛。

　　杜程正在做题，听见动静看向章张，看见这人睡乱的头发，短袖领口歪向一边，露出另一边的肩膀。
　　偏这人还毫无自觉，一手拄着上身一手揉眼，一张口更是要命，声音哑得不行，问他：“这次水果不酸吧，你先尝了没。”

　　杜程“嗯”了一声，拿起章张的外套扔他身上，转身去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