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83、第 83 章

　　章张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立马坐起身，看见站在门口的杜程。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都停顿了片刻。

　　章张先开了口：“我大舅和舅妈的矛盾很严重，我爸妈去那边了，我就过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章张移开眼：“就这两天。”

　　其实章张离开当天就回来了。

　　杜程没再问什么，脱了外套后去客厅把行李箱里的酱拿了出来，章张跟在后面看，“这是什么？”
　　“我奶奶和婶婶炒的酱。”

　　章张打开一瓶闻了闻，“好香啊，”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头蘸了一点放进嘴里，然后朝杜程竖了个大拇指，“是不是所有老人做的东西都这么好吃啊。”

　　中午章张吃了两碗米饭，碗空了还要再去盛，被杜程拦住了，“你是多久没吃饭了。”
　　“这个酱好吃啊，还不让多吃点吗！”章张理直气壮道。
　　“不让，再吃就积食了。”

　　杜程拿过他的碗，“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章张眯起眼睛，“你回家一趟懂这么多？你知道积食什么意思吗。你怕是不知道这两个字前面还有个前缀，全名是——小儿积食，人家说的是小宝宝好吧，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积食。”

　　杜程确实不知道。
　　他也是这次回老家和奶奶在理发店时听旁边的年轻妈妈说的，孩子积食了，奶奶听见了还热心肠地告诉她们办法。

　　章张趁机赶紧说：“我再吃半碗，把碗给我。”
　　“你再吃半碗就会体会到小儿积食的感觉。”杜程说。
　　章张：“……”

　　两个人一起刷了碗，然后瘫在沙发上，章张歪头看向杜程，“我们出去逛逛吧。”
　　“今天的风太凉，你刚吃得太多……”
　　章张立刻歪过身子拉着杜程的胳膊晃，“去吧去吧，多穿点，闷死了，好几天没出去。”
　　说完突然闭上了嘴，偷瞄着杜程的脸色。

　　杜程盯着他看了几秒，拗不过他，只能看着他戴上帽子围上围巾，全副武装后才出了门。

　　章张一时兴起要去看电影，两个人去电影院，挑了部电影。

　　章张盯着爆米花和可乐，杜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肯定想吃，对售票员说：“再加一份爆米花和一杯可乐。”
　　“两杯！”章张比划了个“二”。
　　杜程把章张的手拽下去，“一杯，谢谢。”

　　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场，两个人坐在等候区，章张无聊地往嘴里投着爆米花，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赵子玉打的视频。
　　章张接通后赵子玉狐疑地看着他的背景，“你在哪呢这是？”
　　“电影院。”章张嚼着爆米花说。
　　“我还担心你一个人，结果你在电影院？”赵子玉提高声音说。
　　“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屏幕里的章张看了眼旁边，虽然看不见旁边的人，但是赵子玉知道一定是杜程。

　　赵子玉愤愤道：“过年的时候我去找你你说你不在家，我以为你跑远了，结果你是在你俩租的那个地方是吧。长大了连过年都不一起了是吧。”
　　“不是不是，哪能呢，今年确实是个意外，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也想自己一人待会。”
　　“看你的电影吧，挂了。”赵子玉说完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他怎么了？”杜程问。
　　章张划着聊天记录，笑着说：“没事，他就是担心我，现在看到我身边有你陪着就放心了。”

　　“你俩也来看电影啊？”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看，是体委老黑，还牵着女生的手。
　　杜程“嗯”了声，没多余的话。
　　章张朝他笑了笑：“真巧啊。”

　　“啊，我带我对象来看电影。”老黑特意把两个人牵着的手晃了晃。
　　章张心道：上个月你还在追高二的小学妹呢。
　　“你们看啥电影啊，”章张找话说。
　　“刚上映的那个悬疑片，你们呢。”老黑问。
　　章张松了一口气，“哦，不一样，我们看的另一部。”
　　“行吧，还以为咱看的一场呢，”老黑看了看手里的票，“我们电影快开始了，先进去了啊。”

　　“去吧。”
　　“去吧。”
　　章张和杜程异口同声道。

　　看着老黑和他女朋友消失在拐角，章张说：“他可真能换，上个月还不是这个，上上个月也和上个月不一样，上上上个月也和……”
　　“明白你要说什么了，”杜程抓了一把爆米花塞他嘴里，“路过的以为你结巴呢。”

　　章张被塞了一嘴，说话都不清楚，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你就不怕我一个不注意呛到了，你要谋杀亲……谋杀亲室友啊！”
　　“谋杀的话一定不会以这种方式，这样你会死得很难看，我尽量给你找个体面一点的死法。”

　　杜程把可乐递给他，刚递过去就觉得太凉，又想收回来。
　　“干啥啊你，”章张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凑过去喝了一大口，“我喝口顺顺。”
　　喝完了把手从杜程手上移开，一点不自然都没有。倒是杜程，保持一个动作半天才收回去。

　　电影开场前五分钟他们进去了，座位在最后一排。
　　章张突然看见前排过来两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谢宇帆和耿倩。

　　他拿胳膊肘杵了杵杜程，小声说：“你看那俩人，怎么这么眼熟。”

　　刚转过来时章张听张景溪说过，谢宇帆比他爸小四五岁，还没结婚，前几年张景溪给他介绍过几个，他也没时间跟人处。
　　正想着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过来了，还刚巧也是最后一排，就在章张旁边的两个位置。

　　耿倩先看到章张和杜程的，僵硬了几秒，很快又恢复正常，“你俩也来看电影啊，”耿倩笑着说。
　　“老师好，”两个人齐刷刷地打招呼。
　　“行了，看电影吧，”谢宇帆也没料到竟然会撞见他俩，一时间也有点尴尬。
　　耿倩挨着章张坐下了，谢宇帆坐在她旁边。

　　这场电影的体验并没有那么好，章张总觉得像是课堂上老师放的电影，然后老师还搬了个凳子坐他旁边一起看。

　　电影的泪点很多，耿倩哭了好几次，谢宇帆手里攥着纸巾，好几次想给她擦一擦，再顺势搂上去，碍于旁边两个人的存在，谢宇帆一直没敢有动作。
　　后来耿倩看了谢宇帆一眼，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纸巾。
　　谢宇帆立刻就坐不住了，伸出胳膊来搂住耿倩，轻轻地拍了拍。

　　章张余光瞥见旁边的情况，也没扭头，悄悄往杜程那边凑了凑。
　　电影放完后影厅的灯亮起来，两位老师先起身，看了还坐着的章张和杜程一眼，耿倩说了句“别野太晚，早点回家”就转身走了，谢宇帆跟上她。

　　出了影院，谢宇帆问：“不用告诉他俩一声？让他俩不要外传。”
　　耿倩白了他一眼，“你是班主任还是我是班主任，你看他俩哪个像是会外传的人？”

　　谢宇帆一想也是，便放下心来。
　　耿倩看着他突然轻松的样子，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跟我一起看个电影还得偷着摸着？”
　　谢宇帆连忙说：“不不不，我这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吗，你比我小好几岁。”
　　耿倩“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往前走，谢宇帆连忙追上。

　　“没准出了这影厅又能遇上个熟人。”章张站在影厅门口说。
　　杜程拿过章张手里的可乐，一摇晃还有小半杯，便都喝完了，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走了。”

　　出了影院后没再遇上熟人，天气太冷了，章张觉得腿部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了，双手插兜挤在杜程身边，“咱回家吧。”

　　两个人坐了公交车，下车后还要走一截路。
　　白天的北宋街上又恢复了烟火气，卖零食的、摆摊的、烤红薯的，“吃红薯吗？”杜程问。
　　章张摇摇头，“不吃。”

　　回到家后章张迅速换上了棉拖鞋，噔噔噔跑进卧室，往被子里一窝，“我睡个午觉。”
　　杜程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想要提醒一下他上午是几点起来的。

　　“不用说！我知道我上午起得晚，我先暖和会儿，能不能睡着还不一定呢，”章张说。
　　杜程走过去拉上了窗帘，房间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章张笑道：“这个环境想不睡觉都难了。”
　　哪知杜程下一步就把被子铺好了，躺在他左侧，“我也睡觉。”

　　章张侧着身看着杜程，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两个人睡醒后已经是五点半了，房间里黑得彻底，章张揉了揉眼睛，什么也看不清，觉得被窝里暖和极了，一点也不想出去，便往杜程那边挤了挤，想着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算了。

　　杜程听到章张细碎的动作，说：“醒了？”
　　“嗯，”章张还带着鼻音，“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好舒服，再睡一觉，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吧。”

　　杜程没遂他的愿，过了一会打开灯，“我去做饭。”
　　旁边的温暖瞬间就没了，章张一个人再待在床上也没意思，起身下床看着杜程做饭。

　　“炒个土豆丝吧，我来削皮，”章张说。
　　“好，还有什么想吃的？”
　　“酱，哈哈哈哈哈，想吃奶奶炒的酱。”

　　吃过饭后章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选了部综艺。

　　综艺里有个男明星，章张一看见他就拍拍杜程，“看，这个就是我妈特别喜欢的那个男明星，我妈手机里他的照片比我的照片还多呢。”
　　杜程听着章张的语气轻笑，仔细地看了看男明星，“他看起来也不大。”
　　“对，和咱们同龄啊，我妈喜欢年轻帅气的，”章张笑着打量杜程一番，“就比如你这样的。”

　　看了一个小时的综艺，杜程起身去卧室学习了，章张还在客厅待着，眼睛看着电视，脑子里琢磨着事。

　　十一点的时候杜程出来看了章张一眼，看见他还在看电视，没打扰他又回卧室了。
　　十二点的时候又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电视。

　　“睡觉了，”杜程走过去说。
　　章张这一天的觉没白睡，现在还清醒得很，一点困意也没有。

　　眼看杜程一直陪着他，章张也不太好意思，关了电视和杜程一起走进卧室。

　　杜程应该是睡着了，章张偷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一点多了，他悄悄起身找到那罐星星，思忖着怎么表白比较合适。
　　想了想还是把罐子又藏了起来，缓慢地爬上了床。

　　大年初五这一天下了场雪，半夜开始下的，等人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到脚踝了。

　　章张醒来的时候看见杜程站在窗边，“看什么呢？”
　　“下雪了。”

　　章张猛地爬起来，鞋都没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片白雪皑皑，还有大片的雪花从眼前飘落。
　　“先吃饭，吃完饭再下楼玩。”杜程说。

　　杜程在厨房煮着粥，两个人一人一碗粥，章张喝得特别快，喝完后两眼发直地看着杜程，像个讨要奖赏的小狗。
　　杜程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眼不看他了。

　　章张穿着杜程给他买的那件白色羽绒服下了楼。

　　楼下的人不少，都在玩雪。

　　章张走了半天才找到一片还没有人走过的空地，在最后一栋楼的后面，一个人也没有。

　　霜雪落满头，两个十七岁的少年，在那天，看着对方白了头。
　　章张看了杜程好久，像是在走神。

　　后来他跑远了些，蹲下揉了一把雪球，“杜程！”喊完就把雪球朝杜程扔过去，被躲开了。

　　杜程弯腰刚抓起一把雪就被跑过来的章张撞了个满怀，下一秒，章张吻住了他。

　　杜程瞪大了眼睛，好半天后才灵魂归位。

　　章张的手很凉，左手摸着他的后颈，右手环绕着垂下。

　　攥着的一团雪融化得很快，一滴滴水从指缝流出，砸入厚厚的雪里，留下一个小洞，杜程却感觉不到凉，只能感觉到嘴唇柔软的触感。

　　最后一滴水珠从杜程指缝滑落的时候，章张稍稍分开一些，气息不稳，仿佛是积攒了很久的勇气，他说：“我喜欢你，很喜欢，特别喜欢。”

　　最初的那份心动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生根发芽，历经一年又一年，得以窥见天日的时候，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初三冬天那场雪，章张说如果他能和喜欢的人表白，会是在这样一个下雪天。
　　距离现在已经三年了。
　　却莫名的和三年前那场大雪重合。
　　好像——

　　初三那年大雪，章张看着杜程，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高三那年大雪，章张扑过去吻了杜程。

　　一如他们没有那三年的小心翼翼。

　　胆小鬼却又比谁都勇敢。

　　杜程的眼中起了雾，那是章张第一次看见杜程哭，自己嘴角好像也尝到了一丝咸味，章张眨眨眼睛，又一滴泪滑落。

　　原来两情相悦是会掉眼泪的。

　　杜程抬手扣住章张的后颈，追着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