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86、福中

　　北宋街上多了个门店，是卖炸鸡的，老板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晚自习下课是十点十分，学校附近的门店冬天都关门早，不会营业到这个时间。
　　唯独这一家还亮着灯，照出一小方光亮，章张和杜程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刚走过去就被叫住了。

　　“嗨，同学！”悦耳的声音响起。
　　章张回头看向炸鸡店门口的漂亮姐姐，“喊我们？”
　　“对，你们刚下自习吗，还要回家吗？”女生问道。
　　“对，我们回家。”章张说。

　　“你们等一下哈，”女生转身进了店里，很快就出来了，拎着一个炸鸡盒子，边说边笑：“我们今天刚开业，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这可不行，马上关门了，我们想着看见谁就送给谁一份，就看见你俩了，你们拿回家吃吧。”

　　章张没接，摆手道：“这份多少钱，我买了吧。”
　　“我硬塞给你的，还要你花钱呀，”女生往章张怀里一放，章张只能接住，“刚才刚炸出来的，还热，你们带回家吃。”
　　章张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掏兜摸钱，但是他身上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
　　章张看了杜程一眼，杜程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表示自己身上也没有钱。

　　“你俩别在这大眼瞪小眼了，”女生笑道，“是现在好人太少了吗，你俩别这么有负担，快回去吧。”

　　回到家后章张打开盒子，香味瞬间蔓延了整个屋子，章张拿起一个翅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挺好吃的啊，为啥那个姐姐说没有客人呢。”
　　“我们回来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你知道里面是卖什么的么？”
　　“不知道，那个姐姐拿盒子出来说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章张回想了一下，“门口没有招牌，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店。”
　　“嗯。”
　　“我男朋友好聪明，”章张拿了一个鸡腿送到杜程嘴边，“那明天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去委婉地提一下建议。”
　　杜程把他的手挪开，“太油。”

　　“切，你不吃我吃。”章张坐回饭桌上继续啃鸡翅，却被折返回来的杜程抢走，“我的鸡翅！你不是嫌油不吃吗？”
　　“所以少吃两口。”杜程说。

　　章张确实是有点饿了，一阵风卷残云，饭桌上只剩了一堆骨头。
　　洗完澡后看见杜程已经在书桌前写题了，动作放轻了些，坐到另一边开始也开始写。

　　“又不吹头发，”杜程看向他还在滴水的发梢。
　　“等写完自己就干了，”章张毫不在意，抬头看向杜程，看到他微皱着眉，立马说：“我这就去吹。”
　　“我帮你，”杜程去拿了吹风机过来，站在章张面前给他吹头发，动作轻柔，一点一点地给他吹干。
　　章张趁着这个时间对杜程上下其手，摸摸腹部摸摸腰的，最后杜程关掉吹风机，“咔”的一声放在书桌上，握住作乱的两只手，沉声问道：“还想不想写题了？”
　　章张立马抽回自己的手，有模有样地坐直了：“好了别打扰我写题了。”

　　杜程转身去把吹风机放上，回来后坐在章张旁边继续写题。一点半的时候杜程看了看时间，问：“还差多少？”
　　“还有两道大题，你先去睡，我马上。”章张手下飞快地写着。

　　杜程却没动，等着章张写完了一起上床睡觉。
　　两个人的被子挨得特别近，章张也一直往杜程那边凑，无意间看了眼自己的背后，那么大一块空地，都够再睡一个人了。
　　章张心一横，掀开自己的被子转身进入了杜程的被子里。

　　“我自己睡冷，贴着你睡比较暖和，”章张这样解释。
　　“嗯，”杜程伸手抱着章张，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这一晚章张睡得格外舒服，并没有因为被人抱着就施展不开，内心的满足传递到身体上，暖和又惬意。

　　杜程起床的时候章张感觉到，也跟着坐起来了。
　　杜程看着还在揉眼的章张，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还早，再睡会，等会我叫你。”
　　章张摇摇头，声音里还有刚醒的倦懒：“以后你不要起那么早收拾完再叫我了，咱俩一起起床。”

　　往常大多数时间都是杜程先起床，去卫生间洗漱完换好衣服再叫章张起床，等着章张的时间他就收拾好两个人的东西，然后拿着英语单词在客厅背，等章张也收拾好两个人一起去学校。
　　可是明明大家都不够睡。

　　“听到没，”章张重复问道。
　　“好。”

　　两个人一起去洗脸刷牙，回到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章张才察觉出有一丝丝不对劲。杜程背对着他脱了睡衣，章张呆愣在床边，眼睛都没地放，一会看看上边一会看看右边，余光忍不住往杜程身上瞟。
　　明明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现在这样章张还是觉得有点害羞。

　　杜程穿好衣服后转身看向章张，“怎么还没换？”
　　“……”章张去衣柜翻找自己的衣服，“我在想今天穿什么呢。”
　　杜程没拆穿他，推开卧室门去了客厅。

　　寒冬的白天总是来得晚走得早，北宋街上还很黑，零星有几个早餐店开了门，里面忙碌着，能看见热气腾腾的白烟。
　　路过炸鸡店的时候那个漂亮姐姐正在指挥一个男生往外面的玻璃窗上贴东西，看见章张和杜程笑着和他俩打了个招呼。

　　上午的一个课间赵子玉站在后门喊章张，叫他一起去办公室。
　　两个人走在路上，章张问：“去办公室干啥啊。”
　　“英语组长和各个班的英语老师一起出了套题，耿老师让我找个人去做一做，看一下水平。”
　　“那为什么不找杜程，他英语成绩那么好。”
　　赵子玉不满道：“我就乐意找你，不行吗。”
　　“行行行，”章张搭上赵子玉的肩，“你随便找，干啥都行。”
　　赵子玉抖抖肩，“把你手缩回去，给你冻掉了。”

　　到办公室以后耿倩给了他俩一份试卷，“还没复印，你们传着做，写到纸上明天交上来，这套题有点超纲了，我看看你们做的情况。”
　　出办公室后赵子玉一直沉默，章张看出来他的情绪不对劲，笑眯眯地勾着他的脖子问道：“小玉子，怎么啦？”

　　“你是不是有事没跟我说。”赵子玉目视前方，一脸严肃。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当赵子玉这样问的时候章张就知道他一定有了预感。
　　章张抿了下嘴唇，“……是有件事。”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看谁一个眼神我都能知道你是讨厌还是喜欢。那时候你跟我说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我想了很久，从来没见到你和谁走得近了，多看了谁一眼，唯独有个可能……”赵子玉突然不说了，停下脚步看着章张，目光犀利，“是……”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把两个人的理智都拉了回来，赵子玉闭上了嘴，深深看了章张一眼，往教室跑去。

　　课上章张一直心神不宁，他不想瞒着赵子玉，但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害怕。章张知道赵子玉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这边，就算别人都觉得自己不正常，赵子玉也只会说他们脑子有病。
　　可是如果他骂完别人然后劝自己不要这样呢。

　　人们往往都习惯以“为你好”的借口去要求对方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被要求的人自然不愿意，可是每个人既是要求者又是被要求者。

　　感情和生活永远都不应该是对立的。
　　章张自然想过这事不可能一直瞒着，早晚要被朋友、亲人知道，章张也坚定自己的想法，哪一方都不能没有，可是真的有这一刻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晚自习下课后两个人并肩往学校门口走，出了校门章张突然拉住了杜程的手。
　　路边的灯很昏暗，章张看不清杜程的表情，但是知道他一定对自己突然的行为有点诧异，“累啦，充充电，”章张解释说。

　　街上的门店都关了，唯独那家新开的炸鸡店还亮着灯，路过门口的时候章张脚步犹豫了一下，看向杜程。

　　“进去看看吧，”杜程说。
　　章张松开杜程的手，上了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女生和早上贴东西的男生站在收银台前低着头鼓捣着什么，进来人都没听见。

　　章张咳嗽了两声，女生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惊喜，“是你俩呀，下自习啦？”
　　“嗯，这么晚了你们还不休息吗？”章张问。
　　“不行呀，店里还有很多没收拾好呢，”女生说，“你们俩要吃点什么，我请你们吃。”
　　“不了不了，”章张连忙摆手道，“我们就是回家路上路过进来看看，今天……怎么样啊？”

　　女生笑起来，语气颇为骄傲，“今天有七位客人呢！”
　　“挺好挺好，姐……这个店，叫什么名字呀。”

　　女生的笑突然就止住了，抿着嘴看向旁边的男生，“你说想名字想了一个月了，从租这个店到现在，我就问问等咱们不干了你能想出来名字不？”
　　男生尴尬地挠挠头，“这就跟咱孩子似的，可不得好好选选嘛。”
　　女生白了他一眼，看向面前的两个男生，解释道：“我们俩就说一出是一出，他说去学手艺就去学了，回来后就租了个店面，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名字还没想好。”说完突然一拍桌子，“你俩帮我们想一个吧，附中的学生脑子肯定都好使。”

　　眼见章张犹豫，女生立马上前把章张拉到椅子上让他坐下。
　　她手拄着桌子说：“我去给你俩炸一份店里的特色，你俩帮忙想想哈，”说完风风火火地跑进后厨。

　　不一会的时间女生就出来了，后面跟着端着炸鸡的男生。女生拽来两个椅子坐在章张旁边，男生放下炸鸡后坐在另一个椅子上。
　　“有想好吗？”女生问。

　　“我也是提个建议，哥哥姐姐做个参考，最终还是你们定，你们觉得‘福中’炸鸡店怎么样？”
　　“啊？我们可不敢用你们学校的名字啊。”男生立马说道。

　　“你别打岔，”女生打了男生腿一下，笑着问章张：“哪两个字呀？”
　　“就是那个福气的福，中间的中。”

　　“福中？福中炸鸡店？身在福中！这名字好，就叫这个了，”女生拍拍男生的肩，“你快去打电话，说名字确定了，就叫福中炸鸡店。”

　　男生小跑着去收银台打电话了，女生又坐下看了看两个人，“谢谢你们啊。”
　　“谢谢炸鸡啊，”章张看着桌子上的炸鸡说。
　　“哈哈哈，不用谢，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章张。”
　　“杜程。”
　　“哦哦，我叫丁佳，你们叫我佳佳姐就行，”丁佳又指着收银台的男生说：“他叫李泽春。”
　　“好，那佳佳姐我们先回去了。”
　　“大春，拿个盒子过来把炸鸡给两个弟弟装回去，”丁佳喊道，“以后常来玩啊。”
　　“好。”

　　出了炸鸡店的门后杜程空着的手又牵住了章张，带到自己的口袋里与他十指相扣。
　　“虽然他们起得早睡得晚的，但是觉得他们还是挺幸福的，”章张扣紧了杜程的手。
　　“嗯，他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杜程，商量个事儿呗。”
　　“你说。”
　　“今晚上你能不能多吃两块，我自己可能吃不下。”
　　杜程嘴角慢慢上扬，“看心情吧。”

　　到家后章张还腻着杜程不撒手，“那你心情到底怎么样啊~”
　　杜程放下炸鸡后搂过章张亲了一口，“还不错。”

　　原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是不吃东西的。

　　章张吃着炸鸡看着杜程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来回走动，终于只剩最后一块翅根了，章张打了个嗝，对着刚出卫生间的杜程说：“今晚上不能和你一起睡了。”

　　“嗯？”杜程脚步立刻停了，“怎么了？”
　　“我吃撑了，跟你一起睡可能会挤得我不舒服。”章张这样解释道，其实就是想要让杜程知道不和自己分担的后果。
　　杜程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回了卧室。
　　章张自己坐在原地傻眼了，这人怎么不按剧本走呢！

　　章张在客厅走了几圈，回到卧室后才看见床上只剩一床被子了。章张倚靠在衣柜处轻笑：“几个意思？”
　　“这样就不会挤到你了。”

　　当天晚上章张做了两套数学卷，最后困得够呛，看了眼时间两点十三分，爬到床上窝进杜程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