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缱绻》沈明徽

11、第 11 章

　　拍卖师的声音响彻。
　　周围一阵沉默后纷纷朝着身后看去。

　　“邀月”窗前的雕花吊灯正闪亮发光，只要这一盏灯亮起，就代表着无论他人出价多少，点灯者都会自动以更高的价格拍下，直至再也没有人往上加价。

　　这就是拍卖会上俗称的点天灯。

　　沉静过后是一阵哗然。

　　苏怀婉回过眼望着那看不进的玻璃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陆镜白在里面盯着自己。

　　她眸光闪动，侧过眼看向那盏天灯。
　　陆镜白点灯，就是为了这只镯子？

　　她看去，苏云曼的脸颊已经被错愕布满，她眼里挂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就连陆知栩也是。

　　为了一只镯子点灯。
　　他到底是为谁抢？

　　周围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楼上那是陆总？应该就是苏怀婉未婚夫的亲哥哥，他点灯是什么意思。”
　　——“他难不成也想要这只镯子？”
　　——“诶，你们听说了没，苏总要撮合苏云曼和陆总来着，难不成陆总这天灯是给她点的，不然他这镯子能给谁。”
　　——“不应该吧，苏云曼加价六千万的时候苏怀婉都不打算往上加了，他又何必点次天灯。”

　　…

　　苏怀婉捏了捏手。
　　她眼眸流转，将这些流言蜚语压下心头。

　　孟扶楹的消息迅速弹出：【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回我，快跟我说说怎么个事儿，听说陆镜白点灯了？】

　　苏怀婉低头，纳闷：【你怎么知道。】
　　点灯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哪怕再怎么迅速她也不至于知道的那么快。

　　孟扶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拍卖会位于四十五楼的高空，任意一场只要有人点灯，拍卖会都会为点灯者明灯三千，这就是拍卖会给的情绪价值，现在天上飘的全是孔明灯，我能不知道吗。】

　　她大老远的看过去天上全是一片光亮。
　　不想知道都难。

　　孟扶楹说完还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图片是从下到上的视角，高空中正此时此刻正亮着一盏盏明亮的孔明灯。
　　他们飘在高楼之上，一眼望去像是一颗一颗星星。

　　苏怀婉没想到，还会如此。

　　陆知栩把手伸过来，“婉婉，你在看什么。”
　　他垂眼，把目光放在她的手机屏幕上，随后笑了一声，“喜欢孔明灯？”

　　苏怀婉不着痕迹的将手机屏幕熄灭，“没有。”

　　陆知栩，“等我以后也会给你放满整个天空。”
　　他把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苏怀婉被他握的有点不舒服，她微微甩手道：“扶楹给我发消息了，我想回一下。”

　　她找到借口抽回手双手捧着手机，她没去看陆知栩微愣的脸颊，自顾自的回复道：【原来还会这样。】

　　苏怀婉知道拍卖会点灯。
　　只是那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更没想过会放出那么多盏孔明灯。

　　陆知栩干笑一声，说了一句什么苏怀婉没听见，她也没追问只是含糊的点头。
　　没几分钟他便离了场。

　　苏云曼侧过眼，轻睨，“婉婉，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她单手托腮，一脸打量嗤笑一声，“不得不说你和陆知栩挺配，毕竟你们都…”

　　苏云曼的话语一顿，她的视线在苏怀婉身上来回打量，道：“比不过我们。”

　　她咬紧“我们”两字。
　　她扬起笑，眼里尽是得意。

　　苏怀婉清楚的知道苏云曼所说的那个“们”字还有谁。
　　她淡淡的掀起眼皮，“姐姐在耀武扬威什么，难不成陆总是拍给你的吗？”

　　她一脸无辜的询问。
　　虽然她不知道陆镜白是为什么。
　　但她知道，绝对跟苏云曼无关，甚至…

　　苏怀婉笑了一声，“有时候都不知道姐姐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他点灯打了你的脸，你居然还会借此炫耀。”

　　她“啧”了一声，戳戳头，“再好好想想呢。”

　　苏怀婉都不得不去想是不是发生的太快，苏云曼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然怎么还会拿着走事情炫耀。

　　不应该窝在一边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难不成苏云曼还真的信一些流言蜚语的议论，以为陆镜白是拍给她的？

　　苏怀婉想笑。

　　苏云曼的脸色迅速僵硬，她看着苏怀婉一时间想要说出来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她瞪着她许久，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也不会给你。”

　　她们俩都好不到哪里去。

　　苏怀婉没说话，只是笑笑。
　　至于陆镜白给谁，她也不稀罕知道。
　　甚至她更希望他有想给的人，这样，她就能尽早脱离他的掌控，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拍卖还在继续。
　　拍卖师介绍着下一件藏品——“泛灵。”
　　一条白色碎钻流苏项链，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的蓝宝石，灯光下耀出绚丽的光辉。

　　“泛灵”的出场惹得全场一阵哗然。
　　全是赞美的声音。

　　拍卖师敲定价格，“起拍价，九千万——”

　　苏云曼迫不及待的加价，“一个亿。”
　　这条珍品喜欢的人数不胜数，一时间四处都是加价的声音。

　　苏怀婉没有开口，她知道自己抢不过。
　　哪怕抢过，只要苏云曼喜欢也会拿去送到她的手里。

　　她不如不要。

　　“三亿。”
　　“四亿。”
　　“五亿。”
　　竞争激烈，以亿为单位的迅速向上增加。

　　“六亿。”苏云曼还在加价，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她勾着唇看向一位位闭嘴的手下败将。

　　周围安静一片，价格好像要停在了这里。

　　“六亿一次。”
　　“六亿两次。”
　　“六亿三…”

　　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停止在这里。
　　随之扬起一声更加高扬激动人心的声音，“‘邀月’点灯——”

　　！

　　一夜之间，这盏灯亮了两次。
　　苏怀婉回过眼，目光落在那盏雕花灯上。

　　苏云曼的脸色迅速僵硬，原本势在必得的兴奋在这一刻被彻底扼杀，她不敢相信的转身，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紧了紧手。

　　果然，后面只要是苏云曼想要，“邀月”都会迅速的点灯把她压的死死，不可挣扎。

　　这一晚上，“邀月”直接破纪录，点了七次灯。
　　七次都是夺人所爱，夺苏云曼的爱。

　　七次灯后四十五楼上的天空一片明亮，全是拍卖会为陆镜白亮起的一盏盏孔明灯。

　　拍卖会还没结束，外面已经传疯了。

　　孟扶楹发来一大堆消息兴奋的不行。
　　苏怀婉一开始没看，还是她离场后才看到消息。

　　她说：
　　【我真的好恨这次拍卖会没去，要不然我真的要一个劲儿的嘲笑苏云曼哈哈哈哈哈哈。】
　　【外面都在说是苏云曼今天不要脸的往陆总身上贴得罪他了，要不然今天别人点七次灯还都是她想要的。】
　　【你们俩一起没，快快快给我偷拍一张，让我看看她的脸黑到什么地步了。】

　　苏怀婉哪怕是隔着冰冷的文字都能感觉到孟扶楹的激动，她没忍住笑站在风口，微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垂眼打字：
　　【我出来了。】
　　【她比我走的早，走的时候脸确实很黑。】

　　苏怀婉记得，她差不多是羞愧的跑走。
　　一次是意外，两次可能也是陆镜白自己想要，但这七次就是故意为之。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陆镜白在为难苏云曼。
　　她哪还有脸坐在那里继续拍，不管是拍什么，她都拿不下，还不如早点回去，省的丢人。

　　孟扶楹：
　　【突然很想感谢陆镜白，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让她每次都爱抢你喜欢的，现在知道被抢是什么滋味了吧。】

　　“叮咚。”
　　手机弹窗弹出一条不属于微信的消息。
　　是那条号码，他说：“过来，我送你。”

　　苏怀婉一愣，侧过眼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他如同黑夜中的骑士，稳稳地隐藏在角落里。

　　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拒绝，“我要回去，和妈妈一起。”

　　叶长淑走的地下车库，让她在这里等她。
　　等会儿她不在，她怎么解释。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问问阿姨我可不可以送你。”

　　信息再次弹出，苏怀婉看的眉头紧皱。
　　他一个未婚夫的亲哥哥问能不能送未来弟妹回去？还是现在，任谁去想都不太正经吧。

　　苏怀婉嗅到严重的威胁。
　　她攥紧手机，微风拂面吹乱发丝挡住她的眼睛，她看过去的视线开始模糊。

　　默了半秒，她只能咬牙回道：“我来。”

　　苏怀婉东张西望好几眼发现叶长淑还没上来，这才迅速朝着那辆车跑去。

　　她的身体素质不算高，小跑几步已经有点微喘。
　　她钻进车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有狗追你吗？”陆镜白眯了眯眼睛。
　　“有狗催我。”苏怀婉。

　　话音刚落，她调整坐姿的动作一顿，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对他的。
　　她抬眼对上陆镜白那双深邃的瞳孔。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盯着她，连带着眉峰下压，像是暴风雨的前夕。

　　苏怀婉低头改正，“我说有狗追我。”
　　她极限改词，又闪烁着眼睛没敢去看他。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句话生气。
　　她有点提心吊胆，心跳加速。

　　陆镜白轻笑，不知意欲何为，他抬眼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只是风轻云淡道：“苏夫人来了，把车开过去让我给她打个招呼。”

　　他回过头看向苏怀婉，像是询问，“怎么样？”

　　果然，苏怀婉再抬头时叶长淑的车已经停在她刚刚站的地方，紧接着电话弹出，声音弥漫在整个车厢。

　　她只感觉像是烫手山芋，不管不顾只是率先拒绝着陆镜白，“不要。”
　　“不要开过去。”她摇头，皱起眉头。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口不择言。”苏怀婉立马道歉。
　　双手放在陆镜白的大腿上，他无非是因为刚刚自己的那句话不高兴。

　　她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脱口而出。

　　她不想过去，也不想他和母亲打招呼。
　　万一被发现了什么端倪怎么办。

　　陆镜白没有反应，刚刚看似是询问实则是通知，他不为所动微挑眉头。
　　车辆开始缓缓向前行驶。

　　苏怀婉的手机还在震动个不停，感觉到车在向前移动的那一刻，她根本来不及管顾，瞳孔地震，一脸惊慌失措抓着陆镜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口不择言，你不要过去。”

　　她抓着他，眼看着车辆越来越近，他都还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陆总，陆总。”苏怀婉。

　　陆镜白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这时小轿车上的叶长淑甚至还下了车，苏怀婉接到第二个她打来的电话。

　　她被吓的赶紧关了静音，生怕太近被她听见。
　　不知不觉中，苏怀婉的瞳孔红去一片，她恳求的看着陆镜白，不停的摇头。

　　她用动作告诉着他不要。
　　陆镜白轻睨一眼，反而摇下车窗。

　　苏怀婉在看到的车窗缓缓向下的那一刻早已迫不及待蹲下身子，恍惚间她似乎清晰的看到了叶长淑的身影。

　　只是她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自己。
　　苏怀婉迅速的隐藏，整个人蜷缩在他腿后，捏着他的裤腿。

　　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那么做。
　　苏怀婉听见陆镜白的声音，“苏夫人。”

　　叶长淑站在风口，头发丝被风吹起，紧紧的皱起眉头。
　　她拿着手机四处张望，到处找着苏怀婉的身影。

　　听见有人叫她，她烦闷转过头看见是陆镜白的那一刻，她如同川剧变脸的扬起唇，“镜白也还在。”

　　她透过窗看向陆镜白，甚至还挂断了打过去的电话。
　　此时此刻，与他打招呼才是最重要。

　　“马上回去。”他抿唇，礼貌的笑道。

　　陆镜白话音刚落，视线便不着痕迹地投向蜷缩在自己腿边的苏怀婉。
　　她紧紧的抱着自己藏在后面生怕被人看见。

　　苏怀婉双眼灵动，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波光粼粼。

　　苏怀婉察觉到陆镜白在打量自己的那一刻，她又继续摇着头，用无声的动作告诉他“不要。”

　　他笑着，像是没看见她的恳求，抬起眼明知故问：“苏夫人怎么还站在这里。”

　　陆镜白伸手勾起苏怀婉的头发，慢慢把玩。
　　苏怀婉双手捧住他的手，继续传递着自己的不要。

　　“我在等婉婉，一会儿的时间不知道她跑去哪了。”叶长淑有些烦闷道，又继续左右张望。

　　陆镜白抽回手，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我刚刚看见她好像和孟家的大小姐走了，您问问，我也不确定。”

　　他的手指一下下，惹得苏怀婉一阵酥麻。
　　他故意挑逗，满意的盯着她的眼睛。

　　她越是这样。
　　陆镜白越是喜欢。

　　叶长淑眉头一皱，目光落在车窗上。
　　陆镜白只摇下点点车窗，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至于他的半张脸及以下的位置都被牢牢遮挡。

　　叶长淑看不见，但总觉得窗后并不简单。
　　陆镜白像是在看着什么，眸中的笑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复杂，并不全然真切。

　　叶长淑敛回眼眸，“那我问问扶楹。”

　　“嗯。”陆镜白抬眼，缓缓摇起车窗阖首，“苏夫人再见。”

　　“再见。”

　　车辆终于向前行驶，车窗关闭的前一秒吹进的一缕冷风撩过苏怀婉的脸颊。
　　她瞬间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浑身脱力般跌坐在地。

　　她瞳孔湿润，泪花含满整个眼眶。
　　此时此刻，苏怀婉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只任他拿捏的玩偶，全程由他掌控，毫无反抗之力。

　　他只要高兴，想怎么玩都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刚刚的紧张还未彻底挥散。
　　苏怀婉梗着脖颈，仰起脸故作坚强，死死憋着眼泪，不让它掉下任何一滴。

　　她咬唇质问：“有意思吗？”

　　“嗯？”陆镜白挑眉并不在意，反而语气悠悠。

　　“这样玩弄我，有意思吗？”苏怀婉把要掉下来的每一滴泪都狠狠的憋回去，她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的咬着每一个字字音。

　　车辆飞快的在柏油马路上行驶。
　　她就这样看着他。

　　她想知道，他就喜欢这样玩弄她对吗。
　　他喜欢看她紧张，看她窘迫，看她惊慌失措看她卑微的求着他，他喜欢这样，是吗。

　　陆镜白高高在上，倚在那里任是她的哪一句言词都没能让他变变脸色。
　　这一刻，苏怀婉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和他之间从来都是一高一低的姿态，她连平视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也不会为她的任何一句话皱眉，或者放过她。

　　苏怀婉移开眼。
　　陆镜白一言不发后只是淡然的嗤笑一声。

　　他撑着下颚看向她丢在腿旁的手机善意提醒，“再不打电话，可就要露馅了。”

　　苏怀婉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陆镜白说的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后她才明白，垂着眼没理陆镜白。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孟扶楹已经打来电话。
　　苏怀婉侧过脸接下电话，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喂。”

　　她看向窗外的霓虹街道。
　　天色已经很晚，外面只剩着闪亮的灯，空无一人。

　　孟扶楹，“你在哪，你不知道刚刚阿姨给我打电话吓
　　死我了，我一万多块的面膜都给我吓掉了。”

　　“你去哪了。”她又追问一句，语气里满满的焦急，又说：“你不知道，她问我说你问我有没有时间，想让我帮个忙，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我就觉得不对劲。”

　　苏怀婉听着她的话，里面还夹杂着她拍桌而起的声音，她讲的格外激情澎湃，全是帮了她后的兴奋。

　　“我愣了一下反问，我说你不是在我旁边吗？”孟扶楹眨巴着眼，把当时的情景演讲的栩栩如生，任是让自己又惊心动魄了一次。

　　叶长淑是这样的，她疑心很重，对苏怀婉管束的也很严格，年纪还小一点的时候会查的比现在都还可怕。

　　苏怀婉习以为常。

　　此时她的情绪并不高，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说：“我明天请你吃饭。”

　　她没有和孟扶楹多聊，没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苏怀婉还坐在地上，她已经压制好刚刚的情绪。

　　只是她不想面对陆镜白，也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她藏在下面发着呆，妄想躲避他。

　　陆镜白哪会让她如此，伸手将她从地上捞起，感受到她无声的挣扎，他稍稍用了点力，将手臂拦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苏怀婉拽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一阵温热后紧接着一阵冰冷，她手指微颤回过眼。

　　她的手腕上正戴着一只高透冰种手镯——正是方才她和苏云曼极力相争，最终却落入陆镜白手中的那只。

　　此刻在灯光映照下，手镯晶莹剔透，衬着她的肌肤，更显莹润夺目。

　　她瞳孔一滞。

　　陆镜白眼尾上挑，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