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恨阴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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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与那神秘莫测的温周二位师兄分离后，林星便跟着叶白衣漫游于五湖四海，几乎每日都在路上。
叶白衣带着她似乎是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哦，不对，还是有些目的的。不过这目的十分令林星汗颜，因为那似乎是吃食。
老爷子日渐衰老，心无大志，只瞧着锅碗里装着的那点东西。托他的福，这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哪有饭庄子哪家酒楼的哪道菜好吃哪家贵哪家贱，林星摸得一清二楚，从此浪迹天涯再无吃方面的担忧。
可这样流浪的日子过了两年多，到了林星八岁这年，叶白衣一反常态，在一个小城里找了座小院，带着林星一住就是两个来月。
他每日里神出鬼没，一见着林星就往她脑袋里灌武功诀窍，仿佛转眼就要飞升，着急安排后事一般。
一日两日也罢，时间一长，林星虽然一心向武满脑子复仇，也慢慢察觉出不对劲了。
于是在叶白衣又一次指点完她武艺就想离开是，她一把揪住了这老爷子的袖子。
“师祖你怎么了？”小丫头皱着眉问。
“没怎的，练你的功夫去。”叶白衣一个脑瓜崩弹在林星脑门上。
林星急了：“你明明就有事瞒着我！”
叶白衣又把她往一边推：“瞒着你？瞒你什么？小孩一个操心的事到不少，练功夫去！就这点功夫将来够干什么的？快去！”
说完，叶白衣把自己的袖子从林星手里抢救出来，转身就走。
林星没追。她拄着龙背，盯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皱起了眉。
她心里有些不安。
当鬼的那几百年不是白过的，她隐隐约约从叶白衣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阴冷萧索的气息。
像迟暮之人。
如果叶白衣也死了，她得怎么办？
又过了半个来月，林星终于忍不住拉着叶白衣问出了那个她既渴望知晓答案又害怕得知结果的问题：“叶白衣，你是不是要死了？”
叶白衣似乎短暂地楞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谁让你直呼你师祖的姓名的？”
林星没接这茬，继续追问：“你说话啊！我害怕！”
“死与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承认了！
“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比很多人活得都要久了。”他冷淡地说。
林星有些茫然，她经历过一夕家破人亡，经历过亲友夭折，但她没经历过长辈的迟暮。
她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叶白衣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晚，林星睡下后，叶白衣坐在小院外的柳树下，静静地看着夜幕。
他确实快死了。
他死了没什么，他活的够够的。但他的这个小徒孙得怎么办？
嗔心？呵！他现在似乎还真有了点。
林星这小娃子一心练武只知道要给师门报仇雪恨……她就这么被困在了那一方天地里，走不出来，也不让别人走进去。
他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牵挂将来会怎么样呢？他现在活着，能看着点这个小孩子，不让她剑走偏锋……可等他死后呢？谁能照顾她、管教她？
思及此处，叶白衣叹了口气，起身走入夜幕。
他这一生从不对人低声下气，死到临头居然还要晚节不保。
又过了一个多月。
叶白衣带着林星去一家开在巷子深处的小饭馆里吃午饭。
林星吃得很快，叶白衣却是细嚼慢咽。
林星坐在他对面瞧了半天这老爷子才吃完——不，他没吃完呢，碗里还剩着大半碗面汤。
但他似乎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意思。
林星坐直了身子，准备跳下凳子去付账。
但叶白衣拦住了她。
“坐好了，听我说两句。”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和沧桑。
一丝不妙的预感滑上林星心头。
“我也就剩这么一个半个的时辰了。”
一开口，叶白衣就扔下了这么个炸雷。
林星呼吸一滞。
只听叶白衣继续道：“你才这么大点，不能没个人教养。等我死了，你就去长明山。长明山下有个长明村，走过了就有山路，一直到半山腰，再向山顶走，虽然没有路了但你能上去。上了山顶就能看见屋舍，那以前是我住的地方，不过想来现在已经被那两个不要脸的小子鸠占鹊巢……我和他们打好招呼了，你到了你那温师兄周师兄就能给你安排住处，养你直到你成人……那两个小子虽然也挺不是东西，但还是比外面的那些阿猫阿狗强了不少。”
他停了一会，伸手摸了摸林星的脑门，又继续说：“等我死了，你就把我一把火烧了吧，骨灰就扬了吧。生前没去过的地方，死后随风去看看……不是，你个小丫头哭什么？”
林星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两手抓着桌沿，哭得浑身发抖，却又一声不吭。听到叶白衣问，她才含糊地控诉：“你……你怎么就……就这么……”
她说不下去了。
叶白衣叹了口气，好一会才又说：“把龙背给我。”
林星依言把那柄重剑递了过去。
只见叶白衣轻轻抚摸着这柄古刃，从剑柄，到剑身，到剑尖。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怀念，一丝不舍。而后，他骤然发力，将那利刃折为两截。
断剑划破了他的手掌，血喷涌而出。
“师祖！”林星惊叫，起身想为叶白衣包扎，又被按了回去。
“没事。”叶白衣平淡地说。
他把断剑连同那被折下来的一截一起放入鞘内，交回到林星手中，连同他留在那上面的血液。
“拔剑之前，想好事后你能不能擦掉剑上沾到的血，能不能擦掉你心上沾到的污渍。”
这是他对林星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叶白衣拿起了桌上剩下的大半碗面汤，一口一口地慢慢喝了下去。
喝完，他把碗放回桌上，面对着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微阖上了眼。
可惜了，看不到这小孩子成人啦。他想。这么出挑的一个丫头，也不知将来会不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耳边林星的哭喊声越来越远了。这个老人终究闭上了眼。带着淡然、洒脱和一点不舍。
三天后，林星背着龙背和行囊，站在小城附近的一个山包上，把一捧先前装在瓷瓶里的灰烬洒向风中。
而后，这个年仅八岁的女孩跪下，叩首。
她拜别了她的师祖。而后走向了师祖口中的长明山。
这是她第三次直面死别。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恨阴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