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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钱婶子若有所指的话,谢颜玉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猜想。
顾忌着三红嫂子的名声,谢颜玉没将这个猜想说出来,她眯了眯眼,笑道:“钱婶子,你不能既要钱嫂子又要小儿子,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小儿子如果是十五岁以下,三红嫂子看在死去的钱大哥和你的面上,养养他还没问题,你小儿子都二十了,还要嫂子养,这换到哪个人家,都说不过去。谁家二十岁的儿子,还要嫂子养的?三红嫂子只是个嫂子,又不是他老娘!”
围观邻居发出哄堂大笑,谢颜玉这话说得促狭。
“三红嫂子自己还有个儿子要养呢,您身为奶奶,不帮着养孙子也就罢了,还带着儿子侵占孙子的资源,您这样,对得起您大儿子么?”
钱婶子面色十分难看,“她是我钱家儿媳妇,养我小儿子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
“哟哟,都是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怎么不见你和你小儿子赚满工分,三红嫂子每天打打猪草看看晒谷场挣几公分过舒适日子呢?”
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还在那强辩呢。
三红嫂子脸色也不好看。
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总想着,都是一家人,得互相帮扶,钱婶子老,身体不好,小儿子不懂事,小叔子也小,她当家的又死得早,身为这个家唯一的壮年劳动力,养家糊口的应该的。
随着小叔子长大,又不愿分担养家重任,她虽然有些不满,但想着婆母对她那么好,比她娘对她还好,家当早早的交给了她,家里家外都由她当家,从不对她打骂,更不曾说过什么恶语,在钱家,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时候,虽然累,但心里舒服。
自己的辛勤自己的疲惫,都被人看在眼里。
若非钱婶子的打算超过她能接受的范围,她也不会想要脱离钱家。
她是真的打算替她那早死鬼守着,在钱家生活一辈子。
所以,婆母起这个念,是因为最近她对小叔子的抱怨不满增多,为了捆住她,让她心甘情愿继续养家,所以婆母才坚持这么做?
谢三红胃里泛起恶心。
“三红嫂子,你与大队长说,将你的工分从钱家划出来,只落到你自己身上,再买一把锁,将自己房门锁了,有事大喊一声,邻居都在。”
“还是那句话,你是钱婶子儿媳,给钱婶子一口饭,孝顺她是应该的,给你小叔子当娘,闹到公社都是你有理。”
谢颜玉一口一口的娘,听得钱婶子面色铁青,偏偏没法辩驳。
三红嫂子本来就是个果断干脆的性子,不然四年前也不能在娘家拉人时当机立断地喊出要替她当家的守一辈子,现在又起心思改嫁,立马物色好人选,更不能这四年成为钱家顶梁柱。
她点头道:“谢谢昭华媳妇,我会的。”
她又对杨干事道,“杨干事,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杨干事听了半天,其实也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三红嫂子不是真的想改嫁,而钱婆子是真的要干扰寡妇再嫁,她想要儿媳妇养她,养她小儿子,养她小孙子,辛苦一人快活全家,这样好用的牛马,难怪要坚决阻拦她改嫁。
瞧不出来啊。
次次见她,她慈眉善目,说话轻言细语,她语气稍微重一点就落泪,再抱着三红嫂一通情真意切地感情倾诉,要不是她还记得自己妇联干事的身份,都觉得三红嫂子想改嫁是无理取闹,辜负了这个婆母的真情实感。
脏话,浪费了她满腔感情。
杨干事点头,认真地对三红嫂子说,“寡妇再嫁,是你的自由,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涉,要是有人干涉,直接来找妇联。”
“找妇联有什么用,就知道劝劝劝,劝成功了么?”
有妇人小声嘀咕。
杨干事脸颊胀得通红。
羞的。
那妇人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是事实。
红星大队那边有个婆婆要丢孙女,她们能做的,也只是劝,并时时去那边走走,阻止那个婆婆将女婴丢到山里。
她佯装没听到这话,背着包推自行车离开,经过围观人群时,在人群里瞧见一个胖乎乎的很是和善的妇人。
她眼睛瞪大。
妇人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又指了指村外。
杨干事点点头。
到了村委,杨干事下了自行车,等在路边,不多会儿,那胖乎乎的妇人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经过杨干事时没下车,见状,杨干事忙重新骑车,追了过去,“陈主任。”
陈主任点点头,问:“小杨啊,今天这事,你学到了什么?”
杨干事想了想,道:“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不要被表面信息迷惑。”
像今天这事,关键点不在于三红嫂改嫁,而在于三红嫂不想养小叔子。
“昂,对,这点你反思得很好,”陈主任先给予肯定,又继续教导,“不过还是太浅显,有时候呢表面信息就是事情真相,你要做的,是通过这些表面信息,来找到事件的主要矛盾,找到主要矛盾后,再找起起主导作用的主要方面,”
“隔壁那个新妇,就是找到了钱婆子和谢三红之间主要矛盾冲突,撕开了那些服饰太平的表面信息,将这个矛盾摊在大家面前。”
“再根据这个矛盾,提出一个事主能接受,大家能接受,最后能解决这个矛盾的建议。”
“你好好想想,汲取经验,红星大队那个丢孙女的婆婆,你这个月尽量解决,总不能天天跑去她们家,将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
杨干事羞得不行,点点头。
谢颜玉还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妇女主任将她的表现瞧在眼底,她搂着周母,又是一连串彩虹屁奉上,哄得周母面上的笑没落下过。
瞧得周昌华酸溜溜的。
他..妈.对他,都没笑得这么亲切过。
因为看热闹,晚上的饭菜是周父和周昌华做的,以前是周母心疼家里的老少爷们,自觉包圆,但受谢颜玉影响,周母也觉得,儿子大了,是该回报老母亲了,就指使周昌华干。
昭华干得,他干不动?
至于周父,则是担心周昌华嚯嚯自家东西,过去监管顺便帮帮小忙的。
当主力不行,他长到现在都没做过饭菜。
见周昌华做得像模像样,周父惊讶,“你会做菜?”
周昌华道:“这有什么难的,从小看妈做菜,看都看会了。”
嗯,看会了。
味道只能说,熟了,不咸。
周母和谢颜玉都没挑剔,谢颜玉到最后还夸了一句,“弟弟第一次做菜?这手艺也太好了吧,真有天赋,多做几次,大厨也比不上你。”
周昌华得意,骄傲。
洗碗时还哼着小调。
洗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骄傲的?还有,他今天做了菜,怎么碗还是他洗?他嫂子吩咐他洗碗,未免太过理直气壮了吧?
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郁闷地洗完碗,经过天井瞧见与周母聊天的谢颜玉,很想佯装没看见,但最终,他还是压下不高兴,将自己从大伯那得来的,有关妇联主任的信息都告诉她。
说完后,第一时间离开。
周昌华这次给的信息多了一些,但依旧不算多。
妇联主任是当年抗过战的老革命,原本在大学工作,后来国家暂停高考,她便申请调回老家,当了公社妇联主任。
因为她人是回来养老的,平时在公社存在感不高,大多数时候都没自己主见,上边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不过大伯说,这只是表象,确实旁人谁都能往她手里塞人,但这些人在她手里都干不长,不是主动离职,就是求着家里长辈另找个职位跳了。
目前她手底下的两个干事,都是肯干实事,主观能动性可以的,那些浑水摸鱼不肯干事的,都留不久。
谢颜玉对妇联主任有了个大概印象,聪明、谦逊、笑面虎,像极了隐藏幕后的扫地僧,瞧着不起眼,软和亲切,实则拥有操纵的力量。
是个大佬。
就是比较咸鱼,可能目前的风气,让她觉得一动不如一静,没有往上爬的野心,也没有大刀阔斧改革的念头。
但看她也没真的撒手不管,便知道她还是在尽职。
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或许,她可以自荐。
对方应该欣赏有能力的人。
只要她一切都在规则内办事,不会将外边那些动荡风雨扯入公社,且她所作所为是往好的方面拨动,她就能在能力范围内护住她。
晚九点,谢颜玉走出房门,悄悄地藏入夜色。
十点,她心情愉悦地回来,打了水洗了澡,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次日,晨起吃早餐,周母一边掰红薯吃一边和颜玉说话,“颜玉,以后早点回来,红山村有个人大晚上的无缘无故被揍了一顿,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谢颜玉:“……”
说的不会是赵老四吧?
昨晚发生的事,今早就传到周母耳朵里了?
红山村和周家村也有些距离,这消息,到底是谁在传啊?比火箭都快。
她郑重点头,“昂,绝不在外停留,随便大小揍,真的太可怕了。”
一点都没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觉悟。
这次又走远些,回到家时两条腿而有些胀,她想,过两天周昭华回来了,和他商议一下买自行车的事吧。
推开院门往里走,没走两步,瞧见周昭华俏生生地站在天井里,正含笑望着她。
谢颜玉眼睛一亮,“昭华。”
她疾步上前,朝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