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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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日子越迫近，欧罗瑞斯便愈加紧张，然而那一天终究来临了，他穿着盛装，挽着新娘的手臂一起迈入礼堂，颜色鲜艳的礼服映衬出别样苍白的僵硬的面孔，但是他的妻子表现的比他更要紧张，那样子仿佛会随时昏过去似的。
他们在台阶前差点绊倒，弄掉了戒指，踩到了主婚的芬威陛下的脚趾，说起永恒誓言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宾客亲朋没有一个听的清楚，即使是站在对面的欧罗瑞斯本人也不
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什么时候开口讲话，什么时候结束。
盖拉德利尔从没有发现过[结婚]是如此可怕的事情，如今，这场发生在诺多王城的灾难终于在傍晚时刻收场了。
“一团糟，对吧。”欧罗瑞斯跌坐藤椅里，把头上的银色王冠扯下来，垂下头独自回味着自己的沮丧，“我把酒洒到了西米丽丝的胸口，她就差当场哭了。”
“没错，糟透了。”安格洛德闪烁着促狭的眼神，十分认真地加以肯定，“我还想再看一次。”
艾格诺尔本想开口安慰兄长，听到幼弟的这句话之后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安格洛德吐出舌头拌了个鬼脸，躲开[金色之炎]力所能及的势力范围，顺手从圆桌上的蓝色磁盘里拿了两个黄橙橙的梨子坐到小妹身边去。
“给，盖拉。”他伸出右手，把一个冰凉湿润的梨子递给小妹。
盖拉摇摇头，固执地指着哥哥手里更大的那一个，安格洛德困惑地举起双手的梨子作对比，这才发现它们在个头拥有一些微妙差异，他颇为佩服地耸耸肩膀，让费纳芬家族的小公主如愿以偿。
“西米丽丝呢？”艾格诺尔打了一个疑问的手势，“婚礼结束后，我就没看到她。”
“她回家了。”欧罗瑞斯解开领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彻底在藤椅中化为一团软泥。
“什么？你的妻子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
“她...........需要家人的安慰.............”欧罗瑞斯嗫嘘着，“所以，我让她回家了，由她的父母陪伴可能会令她感觉好一些。”
“那么你呢？”安格洛德从凳子上跳下来，举着啃完一半的梨子围着兄长乱转，仿佛在欣赏某个稀有动物，“你也跑到我们这儿来，想从家人这里寻求心灵上的慰籍？要不要我把爸妈都找过来？”
“安格洛德！！”艾格诺尔威胁地举起了拳头，但是他的幼弟灵巧地躲开了，跳到小妹身后嗤嗤地笑，欧罗瑞斯微微涨红了面孔，但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其实上，盖拉德利尔怀疑他是否拥有[生气]的能力，或者勇气。
“芬罗德哥哥什么时候结婚？”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两位宛若月光和清泉一般的影子——现实中的女子名叫艾美丽，是梵雅精灵的公主，动人心魄的容貌宛如突然乍现的曙光，在这片凡俗之外的圣地瓦利诺，她和芬罗德的爱情也好似一个完美无缺的童话。。
“你那么热烈地希望兄长的婚礼变得面目全非吗，盖拉？”金发的长兄站在门口打了个警告的手势，“我和伊瑞夫尔永远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他们果真没有等到芬罗德的婚礼。
当诺多族因为仇恨而叛离神灵赐与的圣地时，艾美丽拒绝和他一起流亡。
临行的时候，她赶来海滩，身着节日的华服，却再也没有那对空灵的翅膀：“伊瑞芙尔只是一帘幽梦，但是，请你留在艾美丽身边！”她的声音宛如悲怆的海鸥。
芬罗德没有回答，他站在船头，迎着咸湿的海风，低头凝视翻涌的蓝黑色浪涛，淡淡地说，他这一生将永远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
然后，他们走了，把艾美丽留在瓦利诺银白色的沙滩上，带走伊瑞芙尔的画像，前往笼罩在黑暗长夜下的广袤中土，就像一群承担着死神曼多斯的诅咒的流浪孤儿，从此挣扎在残酷的命运里，用自己的鲜血编制埃尔达悲壮的歌谣。
很多年后，盖拉坐在窗边，用着受伤的眼神眺望纳斯隆德饱含霜露的树林，倾听着纳格隆的河水在寂寥的深渊下奔腾，发出缥缈但却真实的回声。默默地，她回想着兄长那个注定了一生的相逢，哀叹着，那么美丽的爱情，却脆弱得好像干枯的叶子，仅仅是秋季的寒风便使它褪尽了缤纷的颜色。
转过身，盖拉注视着微弱的烛火笼罩下的芬罗德，他困倦地合上一本厚重的书卷，靠在椅背上，失神的眼睛朦朦胧胧，仿佛已经坠入一个陈旧的梦境。
盖拉从座位上起身，取来一条温暖的斗篷，轻轻地披在兄长身上，怜悯地端详着芬罗德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然后，不经意间，她听到他唇间滑落的低语：
“艾格诺尔.......安格罗德。”
他痛苦地呼唤着两个弟弟的名字。
盖拉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一支利箭穿透了，她已经干涸的眼睛再一次泛起潮水。
北方战役，她永远地失去了那两位总是嬉笑打闹的哥哥，她想起他们的笑声，当他们漫步在瓦利诺美丽的田野上，悠闲地沿着蔚蓝的湖畔行走，为他们的小妹采集花束，快活地谈笑着，亲切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热诚而明亮。
透过奥克斯的刀锋和长矛的缝隙，被包围在沼泽地的芬罗德亲眼看着两个兄弟的旗帜从阴霾的天空坠落，摔落在泥泞中，漫天凄苦的灰色烟雨中，艾格诺尔和安格罗德临死前最后的身影相互扶持着，缓缓倒下。
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最后，也死在一起。
芬罗德没能安葬艾格诺尔和安格罗德的遗体，就这么将费纳芬王室的两位年轻王子遗弃在奥克斯大获全胜的沙场，那成为自己心中永远痛楚的伤口。
盖拉德利尔转过身去，悄悄擦拭眼角淌出的泪水，她知道，堂兄芬巩也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父亲，早在这之前，费阿诺陛下也已经化成随风而逝的灰烬，他们不会是死神诅咒之下的第一个牺牲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在这些背负沉重厄运的埃尔达之中，只有费纳芬家族孩子的双手从未沾染亲族的鲜血。
盖拉知道，作为诺多精灵，她必须忍受在将来注定会继续发生的悲剧，仅仅因为他们因为割舍不下和堂兄们的友谊而选择追随。
“盖拉，”她听见兄长的召唤，发现他已经苏醒了，带着疼爱的表情，芬罗德张开双臂让她靠近，然后把小妹的双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
她深知他内心的担忧和畏惧，也知道他即将说出口的打算，现在，那些思绪就浮现在他的眼睛里，盘旋着，不知该怎样开口。
最终他还是说了，带着一种命令式的语气：“盖拉，我希望你能离开纳斯隆德，同辛达精灵一起住在多瑞亚斯，接受梅利安女神和辛格尔王的庇护，从此之后，不要再以诺多精灵自居。”
然而诺多族最美丽的小公主抽回了她的双手，眼睛里燃烧着灼人的光彩：“不！”她大声说道，“哥哥，我不怕死！”
“我也不怕，盖拉。”芬罗德温和地笑着，嘴角带着深切的哀伤，“但是我害怕看到你倒在我面前.........也害怕让你亲眼看着我死去。”
这时，室内的蜡烛熄灭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当中，盖拉的眼睛看到了兄长的未来——死神曼多斯的召唤。
芬罗德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死亡景象浮现在盖拉德利尔的双眸里，然后轻轻将泣不成声的小妹揽入怀中：“离开这里吧，前往多瑞亚斯，”他说，“我希望自己一人面对命运的判罚。”
然后，他闭上眼睛，声音宛如一缕柔和阴郁的夜风：“假如你有一天能够返回瓦利诺圣地，把这幅画交给‘伊瑞芙尔’。”
半年之后，盖拉在多瑞亚斯收到了他的死讯。
在失去了两个弟弟的北方战役中，是人类首领巴拉赫付出了极为惨重代价将芬罗德从沼泽地的重围中解救出来，为此，他族内的战士几乎全部阵亡。于是感恩的芬罗德发誓，不论是巴拉赫本人还是他的子孙后代，倘若遇到困难，他必将竭尽所能地去帮助他们。
于是，当巴拉赫的儿子贝伦请求他帮忙从天魔王梅尔寇头上夺取一颗茜玛尔宝石的时候，他明知那位年轻人类的请求会使他失去生命，但是依旧决然踏上了不归之路。
他们在中途被天魔王梅尔寇的助手索隆抓获，在经过一场魔法抗衡之后，失败的芬罗德被击倒在索隆的宝座前。
现在，盖拉最后仅存的兄长欧罗瑞斯是纳斯隆德的新一任精灵王——也是最后一位。
是他亲手埋葬了兄长。
当贝伦从索隆的地牢深处抱出芬罗德的遗体，交还给他们时，欧罗瑞斯脆弱的目光碰触到兄长身上那些可怕的伤痕，意识到诺多精灵最俊美睿智的王子是被索隆圈养的那些巨狼咬死的。
“索隆那个畜牲怎么能这样折磨他！”
他把脸埋在小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诅咒着天下所有的神灵，他的小女儿芬多拉丝踌躇着打开房门，不知所措地望着父亲，手里拎着一个矢车菊的花环，犹豫着把它带在欧罗瑞斯的金发上，然后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慰。欧罗瑞斯凝视着自己的小女儿，攥紧拳头：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即使是死神曼多斯这么做，也将永远得不到我的宽恕！”
不久之后，纳斯隆德就覆亡在魔王的硝烟烽火里，连同生活在那里的诺多精灵一起，化为后人翻开的一页发黄的历史，短小的，埋葬那么多的血泪，欧罗瑞斯已经长眠在纳斯隆德的废墟里，他的独生女儿芬朵拉丝被奥克斯的一杆长枪钉死在树干上，那些从屠城中幸存下来的精灵没有几个熬过了那个凛冽的寒冬，在白雪萋萋的密林，他们悲戚的竖琴传唱欧罗瑞斯最后的疯狂和英勇：在那个注定走向覆亡的黄昏，他不知畏惧，不知伤痛，不知死亡，即使是火龙都惊骇于他的眼神和双手，当他嘶吼着抱住敌人的首领一起撞向尸堆上的长矛时，天上的诸神啊，你们可曾闭上双眼？
当世界迎来第三纪的时候，费阿诺家族的血脉已经断绝，他的七个儿子尽皆死去，芬国盼的长子化成沙漠里的血泊，另外一双儿女也都葬身在岗多林美丽的白色城池中，成为传说中的过眼云烟。
盖拉不再拥有堂兄，也没有亲属，现在，她是残存在苍老的中土世界上的最后一个诺多精灵王室，在金色罗林的宁静光辉中，她孤独地等待着，无比热切地恭候曼多斯的诅咒能够将她带走，到达那个死神的殿堂，同远古时代欢笑着的兄长和堂兄们团聚一堂。
她并不畏惧死亡，当她的心已经被生离死别麻木。
当她和塞利波恩的美丽无暇的女儿身受奥克斯的毒伤黯然西去，当她心爱的儿子阿姆罗斯被无情的大海吞噬，当她宠爱的外孙女阿尔文选择成为人类伴随阿拉贡一起凋零衰老，最后永别阿尔达的命运，她只是冷漠地注视着窗外的暮色，不流一滴眼泪。
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了。
爱尔达蒙受的诅咒在她这一代终结了，神灵的使者宣布赦免诺多精灵曾经的过错，召唤他们返回大海另一边的圣地瓦利诺。
阿，圣地瓦利诺，当他们还是年幼无知的孩子，在洒满双圣树光辉的草坪上奔跑，在微风掠过的大地上策马奔驰，倾听狩猎之神欧罗米的号角在山脊另一旁震动天地，坐在天鹅港洁白的沙滩上，淋浴埃尔贝雷丝女神的星光。
当他们离去的时候，一共是十八位王子和公主，如今回来的，只有盖拉一人。她走下船头，注视着瓦利诺永恒的美丽和不朽的光辉，看到远远孤立在人群之外的女子暗淡的眼眸，哀悼着她们永远也不会从大海另一头的中土重返的丈夫和儿女。
战死的费阿诺已经化为灰烬，梅斯洛斯在火山口满怀愤怒和绝望纵身跳下，梅格罗尔化为海浪的叹息声，卡兰希尔和凯莱格姆倒在多瑞亚斯的浓烟里，最小的双胞胎兄弟阿姆罗德和阿姆拉丝无助地被白船的烈焰吞没。
芬国盼在砍伤天魔王七剑之后，死于黑暗世界之锤，芬巩被炎魔们钉死在沙漠里，特钢同岗多林共存亡，阿雷瑟斯公主被暗精灵的丈夫所杀。
芬罗德死在索隆的地牢，艾格诺尔和安格罗德双双倒在北方战役的疆场，欧罗瑞斯长眠在纳斯隆德的灰烬中。
还有格洛芬德尔、埃克西利恩、格温多、贝莱格，以及许许多多凝固的名字。
这就是星辰之子爱尔达的厄运，这就是骄傲的诺多精灵编写的悲壮的史诗，当月亮升起时，他们聚拢在篝火旁谈笑风生，当太阳升起时，他们都已不在人世。
梵雅精灵的王城里，盖拉德利尔拜访艾美丽公主，她正坐在花园里的一片墨绿的浓荫下，冷淡地为一块画板涂抹色彩，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情感的光辉，暗淡得仿佛是夜色下悲伤的深海。
盖拉将芬罗德托付她转交给“伊瑞芙尔”的画像展开，在浅金色的阳光里，神话一般美丽的少女没有翅膀，迎着微风淡淡地笑着，脚趾间夹着一朵金色的雏菊，她坐在一匹白马的背上，微微颔首凝视，金发的王子在前方牵着马缓缓步行，白色的衣襟仿佛是初冬的霜雪。
没有双圣树的光辉，也没有瓦利诺的美景。
他们漫步在中土粗狂苍凉的大地，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晚霞。
艾美丽手中的画笔掉落了，她自己那副未完成的画像上，芬罗德站在云端，手持金色的竖琴，天鹅一样优雅的羽翼展开在湛蓝的天际，蒙昧的人类始祖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敬畏而激动地瞻仰他们的智慧导师[努盟]。
她和芬罗德的爱，在梦幻和现实之间交织。
然后，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低声说：“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任何男子能够成为我的丈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