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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伙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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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伙伴
塔哥被拴在图书馆外时已经完成了他与阿尔法的例行交流,羽蛇隐入云层了。
此刻他被小幺拽着,还伸着脖子往课室里瞧。里面的人都扭着脖子看他,脸上表情各种各样,精彩纷呈。
伊斯萨尔夫的人种皮肤白,体量单薄矮小,但五官立体耐看,总之和书上画的也不一样。塔哥又瞧瞧凡落,他已经能辨别伊斯萨尔夫人之间的细小差别了。他又嗅嗅凡落,以便更好的识别他。
等待少爷下课是一天中仅能休息的时间,仆人们都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睡觉,在考究的学院建筑前,风景好不尴尬。凡落被塔哥凑近了那么一嗅,吓得差点跳起来。
“干嘛?!”他被塔哥的毛和胡子扎的痒痒的。他抬手摸着塔哥的皮毛,觉得手感不错呀。他给它脖子挠痒痒,看它眯起了眼睛发出咕噜声,被一种与小动物玩耍的温馨治愈了——一直以来的孤单和疲劳。
家境贫穷让凡落很早就懂事了。拥挤的家里没有他的位置——他本就是多余的,上头有哥哥有姐姐,一间九平米的阴暗小房间帘子一拉,兄弟姐妹各一半。他年纪最小,躺在最高的床板上,穿着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甚至裙子都穿过。
亲情被挣扎求存磨的所剩无几,兄弟姐妹间经常为了小事争吵。小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街上渡过,摘野菜打山雀偷玉米摸鱼来填补肚子。饥饿是一种难以磨灭的记忆,这记忆总与痛苦相连,影响终生。
在一起的小伙伴没多少能长大的,多数小小年纪就死于不明疾病。
后来父亲因为欠了赌债逃跑了,他卖给切利少爷做仆人才还活了下来。嘉德府无论是伙食还是卫生条件都好太多。
塔哥眯着眼睛盯着他,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除了阿尔法,没有谁敢摸他的脖子,还是如此亲昵的动作。所有的人都对他恭敬有礼,保持至少一尺距离,非必要不接触。
而敢逾距的人,可能会被扭断脖子。
到了年纪,一起学习的小伙子们便悄悄讨论肌肤接触的曼妙,躯*互动的滋味,深入浅出与繁衍生息的关系。但他们是人类,没有毛发,他无法理解。他们说伊塔你好幸福,各地领主都想方设法把领地上最美的女子送到落星神殿侍候。
他不知道那些侍女是不是最美,只知道她们都畏惧阿尔法,不敢抬头也不敢跟他说话。
他没有母亲。阿尔法没有妻子。
阿尔法说不能像动物一样被本能支配而□□。
阿尔法最喜欢讲大道理,烦。
眼前这男孩弯着眉眼唇角,脸上是宠溺而满足的笑容。他的手指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在毛发间温柔穿行,修剪过的指甲带点恰到好处的坚硬,透过绒毛落在皮肤上,从脖子游走到背上,又回到脖子再出发。
非常舒服。
小的时候阿尔法也会摸他的头。但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再被摸头就显得蠢了。
他跑出来这一路吃了些苦头,但不后悔。阿尔法或许是对的,他还不够格担任监视者。可他不需要被监视着,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他不甘心就此回去。
这个有趣的人类又让他产生了多留在此一阵子的想法。
“幺哥,你不怕它哈喇子流你脸上啊?”旁边的仆人笑道。
“啧,叫我凡落哥。”凡落推着塔哥的肩膀坐了起来。
“塔哥可是我从迷雾山脉救回来的!”他一边挠塔哥的脖子一边吹牛,绘声绘色的编了个乱七八糟的故事,“所以呢,要救的是个逐鹿部落的女孩儿,她必定要对我以身相许了!”
“塔哥说不定是只母老虎呢?哈哈哈”
“呸,公的!”
“你看见虎鞭啦?大不大?”
“那么粗那么长,上面还有倒刺一样的突起。”凡落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大家都猥琐的笑起来。
此时塔哥已经通过学院中心雕塑的碑文,在脑海中完成了文字和语言的匹配。他听懂了以身相许几个字,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笑什么!几把大有什么好优越的!”凡落挠了挠他的下颚。这句太粗俗他听不懂了,只能疑惑的看着凡落。凡落对着那伙起哄的仆人用力嘘了一声,并没打算给他翻译。
这时候下课了,贵族子弟们鱼贯而出。
小幺跑上去给切利少爷提了箱子,又把这装满借来的书的皮实玩意儿交到塔哥肩头上,“拿好。”
他们乘车去了端口要塞议政厅,城主工作的地方。
这里是要塞的主建筑,百多年前就矗立在此了。灰白的墙经历过无数风雨和修缮,仍是气派威严,黑色的尖顶反射着阳光,透露出一种对比强烈的冷硬感。
凡落很少来这里。尽管离嘉德府很近,少爷却是不被允许随便来访的。城主工作繁忙,常常夜归,家里的事一概不管,架子端的很高。
却常被人见到在别处醉酒高歌。
通报了以后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有侍卫来请切利少爷进去。
“你带它在门口等着,我叫你进来才带它一起进来。”切利一脸冰雪的吩咐完就深吸一口气,走进去了。
“城主很忙的,平时都不理少爷。少爷很怕他。”小幺对塔哥说。
“凡落哥,它又听不懂人话,你跟它解释个啥劲啊。”旁边的仆人忍不住插嘴。
“爷训练它干你什么事?”小幺翻了个白眼。在这种人员众多而等级分明的地方做事,必须拉满气场,否则会被欺负,何况他本就年纪小,吃过不少亏。
切利少爷仆人虽多,但忠心耿耿的只有他凡落。别的几个,有偷偷给夫人打小报告的,有一心想投奔二少爷的。现在他也有小弟了,必须好好教育。
塔哥竖起耳朵,他听力超凡,能够听见里面的对话。
叫做切利的男孩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在迷雾山脉发现了他和逐鹿部落的人的事情,建议父亲加派人手调查,并自荐带路。中年男子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别惹事生非就行了,别的事不用你管。”
“我把那家伙带来了。”切利气呼呼的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议政厅很宽敞,正面墙上是伊斯萨尔夫的地图,迷雾山脉在上面像一道黑色的裂痕。蓄着小胡子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站在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旁,一脸不耐烦。看到塔哥的时候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生气起来:“切利!你找人来扮成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我说过端城的事不用你管!”
“父亲!我没……”
“出去!”
切利少爷低下头,咬着牙走出去了。
路上气压低到极点,切利那张漂亮的脸阴沉沉的酝酿着雷电。到了嘉德府,切利少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小幺和塔哥被挡在门外。
“她想让我变成一个废物!”
小幺想起那天夜里少爷咬牙切齿的模样——双眼通红头发散乱,从老爷书房回来就开始撕东西。他曾经羡慕过少爷,母亲死了以后继任的城主夫人这样疼爱他,连她亲生的二少爷眼中都是妒火。但那真的是爱吗?
自己的母亲除了一条命什么也给不了自己,那也是爱吗?
凡落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但少爷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他哭了一夜后就开始奋发图强,拼命追赶,要把这些年浪费的光阴补回来,勤学苦练。
小幺不懂那些亡羊补牢犹未迟也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当年是少爷救的他,又花钱买他入府,家里才还得起债。他和少爷一起长大,是有几分感情的,他得支持少爷。只是今天看老爷的态度,少爷确实没有什么希望留在端城了,更别提继承城主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