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唤我作夫君耶》卷阿七七

53、陪他睡觉

　　吴非辞以前张口闭口就是“夫君，和我睡觉”“夫君，和我一起洗澡。”顺嘴就来，从未觉着有什么不对。

　　乍然从赵知临口中听到，顿感心慌，好似牵扯到了心脏里某些角落，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她擦手的动作滞住，歪了歪脑袋，在赵知临眼皮子低下故作沉思。

　　最后幽幽道一句：“我没错。”

　　赵知临：“…………”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巴巴跟在自己后头道歉，这会子立马反悔，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错哪儿了？”吴非辞明知故问，无辜地望着他，问：“我哪儿都没错呀？”

　　她没错，所以不必道歉，所以也不必为了致歉答应他什么，更不必陪他睡觉。

　　赵知临嘴角扯了一丝淡淡的无可奈何。

　　话是她说的，她说自己错了就是错了，她说没错就是没错，道歉就当没发生过，即使是赵知临也无法辩驳。

　　“你自己睡吧！”吴非辞丢下他往堂屋快走，急急同他解释：“我今晚陪阿谷睡觉。”

　　堂屋里，趴在桌上抄书的阿谷捏着毛笔看她，摇摇头，说：“我长大了，不用阿婉姐姐陪。”

　　吴非辞拿掉她手中的毛笔，催促她道：“没问你意见，赶快洗漱睡觉。”

　　“可是……”阿谷拍拍书册：“我还要帮阿清誊抄书册呢。”

　　“明天再抄。”吴非辞将她手边的书册合起来。

　　“我担心明天抄不完……啊！”

　　阿谷被吴非辞拦腰抱走，拖她到水盆边上草草洗漱，抱到小隔间床上，盖上被子，强行让她睡觉。

　　躺在床上的阿谷有些懵。

　　她翻过身发现阿婉姐姐没睡，只是坐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说：“阿婉姐姐，我睡不着。”

　　吴非辞抬手覆上她的双眼，没什么耐心，说：“赶紧睡，要不然我一会儿给你讲鬼故事，红盖头，白轿子，撒冥纸……”

　　“阿婉姐姐别说，阿谷乖乖睡觉。”

　　阿谷听不得这些，被子一盖，蒙住耳朵就什么都不怕了。

　　“阿婉姐姐……”

　　过了一会儿，阿谷还是忍不住说话，隔着被子，跋山涉水一般喊出声：“阿婉姐姐，你去江陵有没有想阿谷啊？”

　　“想啊。”吴非辞点头。

　　“那有没有想念阿清呢？”

　　“有的。”

　　“那赵姐夫呢？”

　　“嗯。”

　　“阿谷也想念阿婉姐姐。”

　　阿谷从被子里窜出个脑袋来，小手抱着她胳膊，说：“阿谷最最想念……阿婉姐姐了。”

　　“我也最想念……”

　　吴非辞知道自己最想念谁，迟疑着，没回应阿谷，来回抚摸着她的脑袋等她沉沉睡去。

　　小孩子好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只留下睡不着的吴非辞。

　　她辗转反侧，抬眼闭眼，都是赵知临同自己说那句话时的神情。

　　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她，薄薄的唇说出那四个字时，微微颤抖，就像是他的唇借着这句话低吻她的眉心。

　　斟酌许久，克制恳求。

　　她并不明白赵知临这样的人为何会同她一样，突然将“陪我睡觉”说出口。

　　淅淅沥沥。

　　外头下起了深夜秋雨，一阵比一阵冷，门窗隐隐有风。

　　吴非辞起身关紧窗户，至门边时，松了松木栓，还是走了出来，关上门，踩着湿漉漉的廊下，走至卧室外。

　　已经熄灯。

　　门有一道缝隙。

　　赵知临依旧睡在地上，一层褥垫一层被子，一块枕头，干干净净没有旁的东西。

　　风雨夜里，怎么可以留这么大的缝隙？风吹进去冷不死他！

　　吴非辞扶住门把手，帮他轻轻关上。

　　自觉做了好事，她沉闷的心境稍稍明亮，在廊下散着步，偶尔看看外头的秋雨。

　　黑漆漆一片，没什么好看的，雨水还打湿了她的衣裳，回阿谷隔间里睡觉吧，明早还得去公主府。

　　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可脚下却又折回了卧室门外。

　　下雨凉风的天，怎么还盖一层被子？铁打的身体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她蹑手蹑脚推开门进去，从床上扯下自己的被褥，担心手上泄力拿不稳，啪的一下砸到他，双手都费劲抱着。

　　最后悄悄的，轻轻地盖在他身上，以免被他发现自己来过。

　　俯身给他扯被角时，发现他眉头皱得很深很深，如刀刻一般，看着不舒服。

　　吴非辞双手覆上，抚平纸张那样，抚平他的眉间。

　　并无用处。

　　余光瞥见他露出被子的手，手心向上，修长有力的五指微微向内握着，看起来很好握的样子。

　　为验证猜想，吴非辞握了上去。

　　他的手下意识反握回来。

　　舒适而温热的触感，恰如其分的力道，与想象的一模一样，很有安全感。

　　嗯？

　　就在吴非辞要抽开手起身时，那力道骤然收紧。

　　她呆住，不敢动，怔怔等着赵知临自己松开。

　　许久都没等到。

　　赵知临好像陷入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抓着她的手时而缓时而紧，原本深刻的眉间一点一点渗出薄薄冷汗，紧抿的唇在一次又一次呼吸间泛白。

　　他被困于梦境。

　　所以才要自己陪他睡觉吗？

　　吴非辞眼眸低垂，困得打哈欠，双手握住他的手，侧躺在一旁小憩。

　　本想安安静静陪着他渡过这一场噩梦就起身的……

　　“嗯？”

　　一双长臂将她卷入怀中，刚要动弹，后腰上那只手再次将她往眼前人的怀里摁去。

　　肩胛骨都快碎掉了。

　　算了算了，他都做噩梦了，今晚就让让他吧。

　　吴非辞牙关暗暗咬着，呼吸有些急促，紧闭着双唇不出声。

　　生怕被赵知临知道她来。

　　这一场冗长的梦里，吴非辞第一次走向他，别别扭扭握住他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看着他。

　　她回来就好。

　　这是赵知临最开始的希冀。

　　可当她真的回来了，赵知临却发现不够，要触碰到她，要抱住她，揉进身体里，诱出她的欲望，感知她的潮涌，以此填补这大半个月以来甚至这么多年以来的噩梦深渊。

　　陪我睡觉。

　　陪我沉沦。

　　陪我一起经历这一场噩梦。

　　这是赵知临最卑微的恳求。

　　求她来，求她不要走，求她……怜悯自己。

　　双手几乎要嵌进她的肌肤与骨血里，不给她留一丝舒服的余地。

　　而吴非辞……

　　平时重一点就嚷嚷着疼，疼一点就娇娇气气说自己欺负她的吴非辞，这个时候半声不吭，默默迎合着他的偏执。

　　赵知临的耳边分明能听到她呼吸里的忍痛娇/喘，可手臂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两人之间但凡有一点缝隙，都被有力的双臂往里扣紧，紧密贴合。

　　“嗯……”

　　她忍不住小声轻轻哼唧，快要喘不过气来，仰着颈脖微微喘息，面色潮红，双眸混沌。

　　吴非辞越是隐忍不发，暗自承受，赵知临却愈发抑制不住地想要侵入她。

　　说纵容，吴非辞又何尝没有纵容过他。

　　比如当时当下。

　　再说过去，既已过去，吴非辞完全可以撂开手不理会也不在乎，赵知临算什么？就算是玩弄他感情又如何？

　　是自己自作自受还甘之如饴，非得受着这份罪，若那时吴非辞真的存有坏心，也是赵知临明知她有，偏要宽纵甚至有意怂恿。

　　明明可以不在意的吴非辞却不敢肆意谈及过去的事过去的人，生怕触到他的痛处，害怕他难受。

　　多可怜。

　　就如现在这般，委委屈屈地困在他怀里，不敢挣扎，生怕惊醒他，任由他作恶。

　　她本就是最烈的春/药最浓的酒，沾染半点，醉生梦死。

　　赵知临的克制摧枯拉朽般崩溃，炙热的气息一层一层，霸道又固执地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密密实实缠绵着。

　　起初，吴非辞只是透过窗户远远地看着他，还有他们……她手中的铅笔轻轻扫过纸面，临摹出一个又一个少年模样，仅限于纸面，并没打算打扰任何人。

　　那个时候的赵知临就已经生出了嫉妒，不希望她的纸面上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他走到吴非辞面前，走进她的生活里，看着她一步一步往自己跟前靠近，看着她一笔一画，只勾勒出他的模样。

　　无法接受她的逃离。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在她后颈部，将她脑袋摁在胸膛上。

　　他的心跳深入她肌肤里。

　　外头雨打石榴叶。

　　吴非辞身上热汗涔涔，前额的碎发被濡湿，意识混混沌沌，脑子热得难受。

　　还是要活命的。

　　她弱弱推了推。

　　才抬手，沉睡之人却骤然蛮狠，将她的双手扣在后腰。

　　贪欲如果被允许，索求只会越发野蛮。

　　赵知临下巴抵在她发心摩挲着，喉结上下攒动，呼吸沉重低缓，幽暗得可怕。

　　吴非辞早已乏力，懒得与他计较，只能往他怀里蹭了蹭，脑袋靠在他颈窝，从这处间隙求得一丝存活的空气。

　　呜呜呜……

　　骨头要被折断了，唇齿互咬，不敢出声，喉咙里战栗出一点点呜咽。

　　早知道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