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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波澜骤起与独属的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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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校园生活就像一池春水,但总会有石子投入,激起涟漪。
这天课间,陈景桦去办公室交语文作业,回来时脸色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唇线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她沉默地坐回座位,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陈予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放下手中的笔,侧过身,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景桦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几个别班的学生从教室窗外经过,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陈景桦,夹杂着几声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嗤笑和议论。
“……就是她吧?听说她妈……”
“看着挺清高的,原来家里是那样……”
“离她远点,免得惹一身骚……”
刺耳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再次扎向陈景桦试图掩藏的伤口。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眼底翻涌的酸涩。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陈予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并没有看向窗外那些嚼舌根的人,而是完全面对着陈景桦,用自己单薄却坚定的身影,为她隔开了那些恶意的视线。
“耳朵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陈予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冷意,清晰地传入窗外那几人耳中,“初三了,有闲心关心别人的家事,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免得中考拖后腿。”
她那平时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几人被她看得有些讪讪,嘀咕了几句“多管闲事”,便悻悻地快步走开了。
陈予风这才重新坐下,她的手依旧覆在陈景桦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仿佛刚才那个言辞锋利的人不是她。
“别理他们。”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陈景桦抬起头,撞进陈予风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探究,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维护。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和恶意仿佛都褪色、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掌心残留的、驱散了冰寒的温度。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而,积压的情绪终究需要出口。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因为一道物理题和陈予风思路不同,陈景桦心底那股无名火仿佛找到了宣泄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明显的焦躁:“你的方法太繁琐了!明明有更简单的!”
这是她们成为同桌以来,陈景桦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尖锐的语气对陈予风说话。周围的同学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陈予风愣了一下,看着陈景桦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带着水光的眼睛,立刻明白了。她不是在生气题目,她只是在借题发挥,发泄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愤怒。
于是,陈予风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她甚至放缓了声音,带着十足的耐心:“好,那你说说你的简单方法,我学习一下。”
她这种全然包容、甚至带着点哄慰的态度,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让陈景桦更加难受。一种混合着愧疚、委屈和无力感的情绪汹涌而上,她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不想说了!”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冲出了教室。
“景桦!”陈予风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陈景桦跑得很快,径直冲向了空旷的操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肩膀微微起伏。陈予风很快追了上来,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立刻靠近。
“对不起。”陈予风的声音带着微喘,却清晰无比,“是我没理解你的思路。”
陈景桦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你没错,是我乱发脾气。”
“我知道。”陈予风慢慢走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线,“心情不好的时候,发脾气很正常。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我没关系的。”
她的包容像最柔软的海绵,吸收了她所有的尖刺。陈景桦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陈予风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递纸巾,只是安静地陪着她,仿佛她此刻的陪伴,就是最好的良药。
过了许久,陈景桦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她用手背胡乱地擦掉眼泪,声音还有些沙哑:“陈予风。”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已久。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些恶意之后。
陈予风转过头,夕阳的余晖将她整个人镀成了温暖的金色,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真诚。
“因为你是陈景桦。”她回答得简单,却重若千钧,“仅此而已。”
因为是你,所以我想对你好。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因为对象是你。
陈景桦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她看着陈予风,看着她在夕阳下温柔坚定的眉眼,一直紧绷着、防备着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了一角。
她忽然想起陈予风曾经说过的——“双标也是分人的”。
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个被分在“特殊”范畴里的人。这份独属的温柔、包容和偏爱,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陈景桦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冰冷许久的心湖,终于漾开了温暖的、带着悸动的涟漪。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轻声说:“……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某种无形的东西,已经在她们之间悄然改变。
对于陈景桦而言,陈予风不再仅仅是一个“还不错的同桌”,而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她置身冰窖时,毫不犹豫为她带来光和暖的人。
而对于陈予风来说,她似乎,终于快要触碰到那只小白兔,柔软而脆弱的内心了。
(第四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