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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君子之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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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忧见宋兰双手血肿,早已心痛得无以复加,想他还要接受剩下的两道刑罚,不禁打心眼里为他捏把冷汗。
宋兰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扭头冲她一笑。
上官无忧望着他惨白的笑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迈开步子就想走上前去为他求情,婉妃一把拉住她,轻轻的摇摇头。
上官无忧一仰头,正对上母亲隐忍的眼神,不禁低下头来,默默的站了回去。
上官政得意的笑道:“下一道刑罚,不知哪位爱卿能替朕想想?”
话一说出,一时间,阶下的大臣们纷纷跃跃欲试,上官政的眼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杨彰意的身上:“杨爱卿,你一向是朕的好帮手,好多计谋都是你给出的,今日朕就把这第二次的机会让给你,不知你可愿意?”
杨彰意微微一笑:“陛下厚恩,下臣自是从命!”一面说,一面站了出来,眯起双眼微微瞟过宋兰,宋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身不吭的跪着。
上官政得意的一笑:“这一次,就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他吧!”他扬手一指,正好指着石明。
末了,他饶有兴趣的补充了一句:“倘若你家世子忍不住了开口求饶,你可莫怪朕要你的性命!”
石明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杨彰意走到宋兰身边:“我是个斯文人,斯文人做斯文事,可不会像廷尉那样弄得那么阵仗,更不会弄得你满身的血污。”说着,故意瞟了廷尉一眼,那廷尉恨得直翻白眼,却也拿他没辙。
宋兰只觉得双手一阵赛过一阵的疼痛,心中暗忖:这人看上去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上一道刑罚就够自己受的了,这次……不知道又会怎样虐待自己?
只听上官政得意的问道:“杨爱卿,不知你需要什么刑具?我叫人去准备。”
杨彰意说道:“陛下,臣这次只需要一枚头簪,还请陛下帮微臣准备。”
上官政连忙吩咐身旁的太监:“快,快为杨爱卿将东西拿来。”
不一会,那御前太监就把头簪递上来了,杨彰意拿起头簪,冲宋兰一笑:“既然一切都是你提出来的,就要有承担的心理准备。我承认,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但是勇敢的人大多只会落个凄凉的下场。”
宋兰没理他,却听上官政催促道:“爱卿快些吧,朕与众爱卿们还等着看好戏呢!”
说时迟,那时快,杨彰意迅速握住他的一只手腕,一簪子下去,只听得上官无忧“啊”的大叫一声,簪子从宋兰左手的腕骨处切入,又从手下方切出。
宋兰的衣袖上顿时沁出一朵小小的血色梅花,婉妃痛苦的捂住上官无忧的眼睛,自己也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突然,杨彰意又用力的从他的腕骨中抽出头簪,宋兰疼地浑身一阵抽动,血肿的右手死死的握成一团,却一声不吭。
一旁的石明石如呜呜呀呀的叫着,貌似是想说:“不”字,却叫不出来,任凭眼泪留了一地。
上官政一愣:“爱卿,就这样?”
杨彰意颔首道:“自古以来,人的腕骨是最薄弱的地方,穿骨之痛是少有的人能忍耐下来的,臣有九成的把握让陛下满意。”说着,缓缓抓过他的右手。
这次,他没有很用力的扎下去,而是慢慢的用力的刺下,簪子穿刺过手腕骨的咯咯声,在大殿上显得格外的刺耳。
宋兰拼命的咬住牙齿,拼命的不让自己眼前一黑晕厥过去,蓦然,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儿时的一幕:七岁的自己从军营前经过,左边有几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右边是几个躺在担架上呻吟的兵士。那时的自己对父亲说道,活着的人虽然很痛苦,可是他们还活着,死去的真是太可怜了。那时的父亲就叹息道,其实有时候,死亡并不痛苦,那种贯穿心扉的□□的伤痛才是最痛苦的,痛苦到觉得死亡是那么的值得羡慕。
那时的自己不明白,觉得死亡是最可怕的。而现在的自己,处在疼痛与挣扎的边缘,突然间明白了父亲的话。
父亲征战沙场数十载,是不是,父亲也曾经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疼痛?是不是那时的父亲比现在的自己还要痛?
几颗血珠飞了起来,杨彰意猛的将骨中的簪子拔了出来,见宋兰紧闭双眼,大口的喘气,额头全是冷汗,却依旧没有吭一声,不禁露出几分诧异几分佩服的表情。
“杨大人,没想到你一介文官,却有着这样好的武艺。这用发簪钻骨之术,恐怕是要练很久吧?”
杨彰意回头望去,只见婉妃冷冷的看着自己,连忙说道:“娘娘好眼力,在下自小随父亲习武,的确是会几招三角猫的功夫。”
上官政早就觉得这用发簪穿骨之术非常人能做,见到婉妃这么一说,不禁说道:“爱妃好眼力,爱卿也真真是个文武全才啊!”
杨彰意忙道:“陛下过奖了,倘若陛下喜欢,下臣随时可以教陛下。”
上官政刚想说什么,却迎上婉妃冰冷的目光,连忙不吱声了。婉妃对杨彰意冷冷一笑:“大人太谦虚了,这恐怕不是三角猫的功夫吧。不知你这第二道刑罚,是不是施完了?”
杨彰意本想在宋兰的脚裸处再扎一次,但是冷不丁的婉妃这么一问,也不敢顶撞,只得不甘心的说道:“下臣的确是施完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婉妃这才冲他微微一笑:“那就好。陛下,您看,这第二道刑罚也施完了,这个孩子依旧没有叫出声,您看是不是表示着这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说着,指向石明。
她那一笑并不是刻意对着杨彰意的,本只想奚落他一番,然而杨彰意却望着她的笑容有些莫名其妙的痴了,心中暗暗忖道:“我只道她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妃子,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美,古人将女子比做花,她的笑容真是比世界上最美的花还要美丽,难怪陛下对她言听计从只为了讨得她的一笑。倘若她愿意对我一笑,纵是死了,也无遗憾了……呀,我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是怎么了?”脸红耳热的想着,却又忍不住偷偷的看了婉妃一眼。
上官政有些恼怒的点点头:“哼,算这小子命大。”他白了杨彰意一眼,讥诮道:“看来爱卿这个斯文的刑法,还是不行啊。不知道最后一道刑罚哪位爱卿有把握?”
殿上的大臣没有一人吱声,杨彰意心想:“既然婉妃不希望看到这个小孩受苦,我就干脆帮她一次,也许,她还会再对我笑一笑。纵她不对我笑,能帮到她,也是好的。”想着,不禁说道:“如果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愿意再试一试。”
此话一出,莫说是满堂的大臣,连上官政自己都一愣:“不知爱卿又想出了怎样的花样?”
杨彰意正欲开口,却听见一个声音说道:“陛下,下官也想到了一个新的花样,也许会比杨大人的更好。只是下官身份卑微,不知陛下可否愿意让下官一试?”
杨彰意寻声望去,却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御前带刀侍卫,上官政好奇的问道:“你是谁?怎生这般自信?”
那个侍卫说道:“在下姓李名一川,新上任当陛下的御前侍卫没多久,陛下自然不认得我。”
上官政说道:“看你这般自信,定是成竹在胸了。倘若你能让他开口求你,朕不但会记住你,还会重用你。”
李一川说道:“谢陛下抬爱,下官定全力以赴。”说罢,走上前来。
上官政瞟了一眼石如:“如果这次你家世子也熬过去了,你也就自由了。倘若他求饶于我,或是叫唤出声,你可莫怪我遵守约定!”
石如“呜呜”的叫唤着,眼里全是泪水,他冲着宋兰拼命的摇头,宋兰冲他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摇摇头,表示心意已决。
婉妃只觉得心里一酸,多懂事的孩子啊!
她连忙说道:“才半大的孩子,不到一个时辰受了两次重刑,陛下,您看是不是让他稍微休息一下?”
上官政有些不高兴,杨彰意连忙说道:“娘娘提点的极是!陛下,若是给那个敌人的小孩一柱香的休息时间,天下臣民必会觉得陛下是一个宽厚仁慈,善良大度的君子。”
上官政本有些不情愿,巴不得宋兰越难受越好,但是杨彰意这么一说,顺带拍马屁,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觉得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换取天下的赞誉是个划算的买卖,马上同意给宋兰一柱香的休息时间,让他喘口气。
婉妃有些感激的看了杨彰意一眼,却马上又回过头去,杨彰意被她那一眼陶醉了许久,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早就笑出来了。
上官无忧挣拖婉妃的手,向宋兰走去,看他半趴在地上,双手指节红肿,手腕处有两个血糊糊的透明窟窿,不禁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
“疼就喊出来……”她轻轻的说。
宋兰摇摇头,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大殿的另一头关切的望向自己的石家兄弟,宋兰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又扭过头去。
他不需要看他们感激的眼神,反而,宋兰有些内疚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的父亲石先,在他心里,一直觉得石先是为了不让自己多受折磨而自尽的。
从小母亲就教导自己,纵是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咬咬牙,为了石家的兄弟,一定要撑到底,哪怕是丢了性命。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上官政吩咐李一川可以开始了。婉妃拉过上官无忧,上官无忧哭着喊着不愿意再看到宋兰受苦,却也没办法,只好眼泪稀稀的看着半趴在地上的宋兰与走向他的李一川。
“你……想怎么样我……就尽管来吧……”宋兰抬头望向这个黝黑的人,也许是趴在地上的原因,宋兰只觉得这个人格外的高大,也格外的不善。
“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人,怎样的刑罚都对你不管用。”李一川看着他,眼中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寒意。
“李侍卫,不知你需要怎样的刑具?”上官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多年来对袁默的恨,也只有发泄到他宝贝儿子的身上。
看着宋兰受苦,上官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高兴也是一阵阵的,瞬间的高兴完后,上官政又有些不高兴了。为了让宋兰受尽折磨,自己也付出了挺多。倘若这次这个死小孩依旧不求饶不吭声,自己岂不是真的要白白的放走石家兄弟?
“回陛下,下官不需要任何东西,只用一双手就可以了,且保证不流一滴血!”李一川望向上官政,恭敬的回答他的问题。
“不用任何刑具?行吗……?随便你吧,只要不弄死他,随便你怎么折腾!”上官政有些不悦了。
李一川也知道上官政在想什么,却不多言,他望向宋兰,接着说道:“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有薄弱的地方,正如同一个再骁勇的将军,也有害怕敌人攻击的短处。”
宋兰只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震慑心魂的威力,如果将先前对自己施刑的廷尉与杨彰意比做凶狠的豺狼与狡猾的狐狸,而眼前的这人,就是一只猎豹: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一种无边的平静,然而平静中却给人一种如豹子一般凶狠而饥渴的寒意,似乎他的眼神能穿透人心,洞察到每个人心里最薄弱的地方。
打心理战的人永远是最可怕的,因为他能看透你的内心,攻击你最害怕的地方。
宋兰低下头,不敢看他,身子已然不自主的颤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迎面扑来。
“准备好了吗?”李一川突然蹲了下来,右手闪电般的握住宋兰的左腿。
宋兰一惊,诧异的望着他,突然间,他明白眼前的这人想干什么了,原来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最薄弱的地方,他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一川平静的说道:“你现在还可以拄着拐杖走路,还能勉强算是个能站能走的人。但是你可知道,我这么用力的一捏,会有怎样的后果?”
宋兰不敢看他,却喘息的更加厉害了,他又怎会不知?从此以后,他只能一辈子坐着,过着不能自理的生活,依靠他人的怜悯与协助活下去。
他怕!
他却不敢抬头,怕李一川看穿了自己心中的恐惧,更怕自己会就此而屈服于他。
“这个人好坏,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知道……”婉妃怀中的上官无忧恨恨的叫了出来。婉妃连忙拉住她,捂住她的嘴。
李一川微微的皱了皱眉:“看来你是心意已经决了!”右手用力一捏,只听见一阵让人起寒意的骨骼断裂的声音,两侧的大臣们面上均露出不忍的表情,有几人悄悄的转过头去,用衣袖掩盖住双眼。
“真是造孽啊,才多大的孩子……”大殿侧门处几个侍卫悄悄的说道,生怕大一点声被旁人听到。
大殿上顿时安静得异常,只听得见宋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石家兄弟凄厉的含着布条的叫嚷声。
“刚才我只将我的金刚指功夫发挥了三成,找个大夫给接个骨,以后还是能走路的。但是,你若是不领我的情,我就将指力发挥到六成了。”
李一川自顾自的说着,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说一件芝麻绿豆大的闲事一般。
宋兰握紧无力而血肿的双手,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滴滴嗒嗒的滴在大殿的地上,如同雪地里盛开的梅苞。
“你果然还是怕了呢!你若是现在求我,我便罢手。但是倘若你继续逞强,我就用六分的力道,到时候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好治了。”李一川盯着他的脸,有些关切的说道。
宋兰半垂着眼,不理会他的话。
李一川微微一笑:“是条汉子!”只听得“咯嚓”“咯嚓”数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更加的响了,宋兰浑身颤抖得如筛子一般,眉头死死的皱住,嘴角处的血滴如雨一般的滴了下来。
“倘若你开口求我,我还能亲自帮你接骨,能恢复到以前的八成好。但是倘若你继续坚持下去我就用九成的功力捏碎你的膝盖与脚倮。关节之处的骨伤,可是神仙都难治的,到时你可真要躺在床上过一辈子了。”李一川微微皱眉。
婉妃怀里的上官无忧早就哭昏了过去,上官政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兰,眼中满是欣喜。
“你,真的很可怜呢……”半晌,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宋兰嘴里发出。
“你这是要求饶我吗?”李一川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为……为何你会这样热衷于折……磨我,也许无非是为了达成目的……也许只是为了升官发财,也许是为了……为了……让人刮目相看,或是为了……为了在皇帝面前邀功。但是,我想问……问你,你为了你的……那点小目的,不惜这样对待我这个与你……与你无冤无仇的……残疾之人,并害我终身,你不觉得……羞耻吗?你的良……良心好受吗?”宋兰用力将话说完,一仰头,清澈而坚定的双眼正对上他一张诧异的脸。
“你……这种人其实很可怜,自以为看透了他人的薄弱处,却……不知同时也被别人看透了自己的薄弱处……”宋兰又低下头,讥诮的笑道:“你来吧,我不怕你,反正……反正我是个废人,不……不在乎再被人废一次……”
李一川沉着脸,面上是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突然间左右双手交错握住宋兰的膝盖与脚倮,只听得几声更加响脆的骨骼碎裂之声,宋兰再也撑不住的昏倒在地上,只见他的左腿呈畸形的扭曲在地上,双手无力的瘫软开去,似乎最后一丝力气也被用尽了。躺在那里的仿佛不是他,而是一具没有灵魂与力量的躯壳。
婉妃走上前去扶起他:“陛下,直到现在这个孩子都没叫唤也没有向任何人开口求饶,你看,那石家的兄弟是不是自由了?”
上官政有些不乐意了,但是的确宋兰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求饶,半晌,他眼珠一转,指向石明:“这个年纪大的是自由了,朕言而有信,现在就可以放他走,但是——”说着,他指向石如:“这个小的还不能走,因为方才立下的条件是袁修不可求饶也不可吭声,可是方才他对李侍卫说了那么多的话,众卿家也是看见了的,怎么说也是袁修违背了规则。”
“陛下,你怎可如此的出尔反尔?你先才说说的吭声明明是指的痛苦的叫唤出声呀!”婉妃有些愠的看着上官政,语气有些颤抖。
“朕可没有这么说过,一切都是爱妃自己的猜度。”上官政有些心虚的看着石如,又道:“来人呀,放了这个大的,把这个小的押走。”
“陛下,你……”婉妃一仰头,眼神如电,冷冷的望向上官政,刚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衣衫被人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却见宋兰已经醒转过来了,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见到宋兰醒了,上官政连忙说道:“朕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的确是出声了,算起来也是违规了,是也不是?”
“陛……下,您方才的确……的确……是没有说明白,求您念在我一个小孩子……连续挨了您新创的三道刑罚的份上……份上,饶了……饶了……”话未说完,却大口的喘气,他无力的双手死死的按在左腿的伤处,冷汗如豆子一般的洒下来,婉妃心痛的搂住他,为他擦去额头的汗珠,心中暗暗叹息他的坚强与隐忍。
半晌,才听宋兰又说道:“陛下……您高高在上,也不会……不会故意和我这样一个残废的小孩子过不去,是……是不是?若是传出去,民间……风言风语的说您戏弄我这样……这样一个蝼蚁般的人,您也定会觉……得不悦的,是不是?”他一面说,一面抽动得厉害,每句话都如同快断气前的遗言一般,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上官政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最恨被人要挟,更恨被宋兰倚小卖小,倚弱卖弱,可偏偏被宋兰这般一次又一次的要挟,不禁心中烦闷。
宋兰见上官政不理自己,还想再说些什么,婉妃轻轻的拉住他,轻声说道:“算了,你别说了,他这次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又怎会从你?”
杨彰意一低头,只见一滴泪水挂在她的眼角,映着从大殿的琉璃窗外折射进来的七彩光斑,仿佛泪光中蕴藏着小小的彩虹,点点滴滴的游荡在她俏丽的脸庞上与美丽的衣衫上,一种让人绚目的美瞬间在她身上绽放。
心中一阵蓦然的抽动,杨彰意连忙跪下:“陛下圣明,这小子虽然喜欢胡说八道,但是也未尝没有道理。这殿上数百来人,总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传到民间,到时成了街头小儿茶余饭后的话柄,陛下岂不是也面上无光?”
上官政其实挺吃杨彰意的一套的,毕竟他为自己出过那么多主意,而且很多主意的确是很妙。见他怎么一说,又见到婉妃又恨又悲的看着自己,不禁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头了,当下连忙问道:“那……依爱卿高见,朕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放了那个姓石的小子?”
杨彰意说道:“陛下大可一人退一步。现下,陛下可饶了那石姓少年的命,但是剥走他的自由,将他终身囚禁于天牢之中,如何?”
上官政迟疑道:“这……”
杨彰意说道:“剥夺一个人的自由比剥夺一个人的性命还要残酷,陛下您想想,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活在囹圄之中,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生命全由他人掌控,这将是怎样一件悲哀的事情?”他素来了解上官政,知道他最喜活生生的虐待人,故意这么说道。
上官政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吃亏,便道:“那就依爱卿之意做吧!”
宋兰连忙说道:“那……那他是不是可以走了?”说着,无力的手哆哆嗦嗦的指向石明。
上官政不耐烦的说道:“自然是,朕现在就让他走。”说着,吩咐殿前的侍卫带他宫。
宋兰不依不饶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您会不会……会不会……在半路上将他杀了,或是……或是……根本没有放他出去?”
上官政又有些想发怒了,却迎上婉妃冷飕飕的目光,连忙尽量平和自己的声音:“朕乃天子,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兰微微一笑:“我也相信……陛下不会自己打自己耳光,更不会……欺瞒我这个……出不了宫的残废的小孩子的。”
上官政见他又倚弱卖弱了,却又不好说什么,既然双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是要面子的,当然是不会再去为难石明了。
石明安全了,想着,宋兰有些开心的笑了,自己所受的苦终于有了回报。
然而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石如,宋兰蓦然一阵心酸,他觉得是自己害了石如,倘若那时自己不开口说话,现在的石如早就和石明一道回家去了。
“我……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对不起你爹,但是……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自由还给你……”他断断续续的对石如说着,石如流着泪摇头,嘴里“啊啊”的叫着。
宋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是……我会怪自己,而且狠狠的怪自己,你……若是想减少我的愧疚之心,就请等我,等着我!”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字字铿锵有力,上官政哈哈大笑:“你以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又谈何救人?”
宋兰没有理会他,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手肘支撑,吃力的向石如爬过去。
满殿的大臣都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残废的孩子想干什么。
没有人帮他,大殿上又突然变得很安静。
婉妃起身走过去,想扶住他,却迎上他坚强的目光。
一愣,婉妃默默的收住手。
只见他慢慢的,拖着残疾的双腿,和无力的双手,一点点的爬到石如的面前,将手上的血用力的抹在他的衣袖与腰带上。
在众人诧异又讥讽的目光中,他一字字的,有力的说道,
“以此为誓,决不食言!十年之内,还你自由身!如若不然,我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