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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十九章 ...

  •   日野雅史觉得自己发了疯。

      如果不是发了疯,他怎么会在石块掉下来的时候不立刻自己躲开,而是把喜古多久子推开?

      这下他终于知道凶手先生为了这起凶杀案准备的后手是什么了,与更衣室相近的大厅塌了大半,全都被毁了,离得最近的日野雅史和喜古多久子也被困在其中。

      “日野先生,你还好吧?你的腿……”喜古多久子柔弱地坐在左手边的那块地面上,她能落脚的空间不多,只能用手和腿一起支撑着身体。

      日野雅史努力压抑住憋在口中的那句脏话,争取不让自己败坏东京警察的可悲形象。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的话,你也不会……”于是喜古多久子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日野雅史努力耐下心来和她解释,头疼得要死,还要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来,在他眼中哭泣的女人一向是难以应付的,处理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这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装的炸弹……”

      啊啊啊,快来个人把这个女人从他身边带走吧!他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还需要绞尽脑汁地安慰别人啊!明明最需要安慰的人是他吧?

      “日野警官!”江户川柯南矮身越过几根钢筋,凭借幼小的体型在大人难以穿梭的地域行走,爬起来后向他展示了手中的纯白手提箱。“我在柜子里找到了急救箱,你先把伤口处理下吧。”

      日野雅史头一转,视线落到这个站起来还没他腰高的假小孩身上,一时间更加心累了。

      江户川柯南是旅馆倒塌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带着他的滑板一个滑铲进入了大厅,然后和他们一同被埋在下边。

      一个宫野志保已经够折腾了,他还要再多看顾一个更不安分的,也不知道他们身边会不会再出现更多的“奇迹”,如果再有他一定会违背契约连月打包行李离开东京,日野雅史在心中默默起誓。

      虽然心里抱怨个不停,面上日野雅史还是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真是麻烦你了。”

      他一面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急救箱,一面撕开已经被血浸透的棉质和服。左侧小腿部分被一根一指粗的钢筋贯穿,他不敢直接拔除,怕擦伤血管,就这样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大出血而死。

      琴酒听了都要笑死了。日野雅史在心中预想了一遍组织的熟人们听到他为救人而死的反应,被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他还想要留着这条腿,姑且不打算截肢。当然,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也许他应该提前考虑组织的假肢是否比较好用。

      “你不是该去泡温泉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处理伤口的间隙他询问了一句。

      面对小孩他还保留了几分耐心,何况是他准备保下的孩子,允诺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现在他还需要了解评估对方可能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阿笠博士说旅馆的人会遇到危险,我担心房间里的灰原和睡在大厅的喜古阿姨,就先回来了。”

      “知道危险还往里面冲,你还真是不要命。”

      日野雅史大概能猜到所谓博士的话只是托词,他小声抱怨了一句,食指在江户川柯南额头处一点,目光一转,从自己被钢筋刺穿的小腿到头顶处的残垣断壁,视野中尽是红黑之物,每一样都让他心烦不已。

      他们就这样被困在大厅角落处的一小块空间里,周围的一切都作势向他们扑来,压迫他们的生存空间,逼仄的活动空间如同动物骸骨的内腔,腐烂的蛆虫蠕动着,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他们无路可逃。

      日野雅史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异样的不爽,像小虫子一样蛰伏在他表层的皮肤下,以至于他将本不该多说的话语脱口而出。

      “难道你的命就不是命吗?你的命就比别人卑贱吗?”

      为什么要舍出性命去救陌生人呢?为什么要不顾危险冲进火场?

      他一个在职警察替人挡开石块还可以说是因为该死的职业素养,临危受命不得不救。江户川柯南一个小孩子,谁会苛刻地要求他必须救下与自己无关的人的性命?

      “不,每个人的命都一样重要。”

      江户川柯南为他这有些冒犯的问题问得皱起眉,面色严肃下来,抬起头直视日野雅史幽深的瞳孔,认真地提出自己的观点。

      “生命是没有贵贱之分的,我珍惜自己的命,所以我也珍惜其他人的命。”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去搜寻些华丽的辞藻,只像是想要反驳日野雅史提出的结论。可日野雅史看得出他是真心的,他的真心不仅体现在他的话语里,还体现在他的行动里。

      话语不是最重要的,日野雅史早就知道口中吐出来的言辞随时可以欺骗人,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可是态度不一样,这些牵扯到本质的东西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是难以隐瞒掩盖的东西。

      在短暂的时间内他接触到了这个命途多舛的小侦探的内核,在一句无心之语中,他的焦躁和不满突然被安抚下来,于是又重归冷静。

      日野雅史又一次在蓝色的湖泊中看到了熟悉的坚持,正如三年前曾出现过的样子,那些曾击中他心的东西并没有蒙上灰尘,始终熠熠生辉。

      “江户川,听得到吗?江户川。”电流带来了另一头的讯息。

      “灰原。”江户川柯南眼睛一亮,用手指从被磨白了的布料中掏出一块糕点大小的金属徽章,对着那边大声喊道。

      “听得到吗?灰原!你那边没事吧?”

      “我这边也塌了。”那边传来空白的噪点,似乎是距离渐远,攥着金属徽章的女孩不得不扬高了声音,“我现在和熊古先生待在一起,已经联系了博士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是江户川柯南君吗?”一道男声挤进了音轨,给目前还算冷静自持的对话氛围染上了一层焦急,“你们都被困了吗?那里有几个人?你们都还好吗?”

      “我和喜古阿姨,还有日野警官被困在大厅的东南角。”江户川柯南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日野警官的腿为了救喜古阿姨被钢筋刺穿了,我们两个没有受伤。”

      熊古利之“嘶”地猛抽一口气,不安地走来走去,看起来很是为这个消息而忧心。

      灰原哀没有在意他的奇行种行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的侦探徽章攥得死紧,金属制的外壳在手心留下一层粉红色的印痕。

      她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希望对方死在那里?还是期待对方能活着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疑惑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霞多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会这么做?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救无关紧要的人而伤害自己呢?

      江户川柯南只能听到几声模糊不清地咒骂和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徘徊,他没有太在意这些,直接了当地准备开启自己的推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得到回答。

      “熊谷先生,你知道名取先生在哪里吗?”

      “名取?”熊古利之闻言一愣,“他应该在温泉那边吧,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呢,熊古先生。”江户川柯南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分析给对方听,“旅馆的坍塌是人为造成的,我在寻找急救箱途中,找到了一块残破的零件。”

      “有人在旅馆屋顶上安置了炸弹,至于炸弹被装在何处,从坍塌的范围来加以推断,大概就是更衣室上方吧。”

      “喜古阿姨,凶手是冲着你来的。”

      喜古多久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指摘惊得瞪圆了双眼,张嘴还想给自己一些辩驳,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闷闷地闭上了嘴。

      日野雅史虽然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但也没在此时打断小侦探的高光时刻,看他在有条不紊地述说起自己的推理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根本没怎么把推理过程放在心上,反正和他与松田阵平猜测的大差不离,很快这场简陋的推理会就走入了尾声。

      “——所以这个多次针对喜古阿姨的凶手就是,她的未婚夫名取胜彦先生。”

      “我说的没错吧,此时正躲在某个角落,等着看背叛自己的未婚妻的哥哥一同死在爆炸后的废墟之中的名取先生?”

      “你说什么?名取他现在在这里?”

      看起来还搞不清楚情况的熊古利之发出疑惑不解的声音。

      “小心!熊古先生。”

      最后一句还能听得出具体意义的人声是灰原哀的尖叫,另一头又传来人体落地和杂乱的衣料摩擦声,时不时伴着不成言的嘶吼,还有几声让人频频皱眉的怒骂。

      看起来一切都乱套了。

      “熊古先生!”

      江户川柯南明显变得焦躁起来,蹲下来作势想要冲出这片围困在他们四周的废墟,却被一直保持平静的日野雅史一把拉住。

      日野雅史向不解地看过来的人低声解释道。

      “这个结构从内部打破有很大的风险会倒塌,你不能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让七岁的孩子跑出去凑这个热闹。何况这中间还牵扯到包括他在内三条人命。

      至于宫野志保那边,名取胜彦直接对她动手的可能不大,松田应该也快来了……

      “可是……”

      江户川柯南急匆匆的话说到一半,形势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几声重物落地声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灰原哀那边的斗争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拉扯间侦探徽章早已掉落在地面上,只能传来几声破碎的响动,等待其被忽略它的主人发现。

      “喂,你在那边吧。”

      有人从地面上拿起了这枚小小的徽章,将他握在手中与他们对话。

      日野雅史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脸上就出现了轻松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松田阵平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好像只要这个人来了,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嗯,我们都在这里。”日野雅史抢在江户川柯南前应下了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询,“既然你已经来了,想必事情也都解决了。”

      “那是当然。”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嗤笑,“我可是松田阵平啊。”

      “听说你腿受伤了。怎么搞得?你这家伙不是最擅长趋利避害了吗?”

      “啊,这也没办法。”日野雅史低声叹了口气,快速抱怨了一句,“我总不能看着无辜市民受难吧。”

      “这里面还有个女人和小孩,都是普通市民。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喜古多久子,还有谁?小孩?谁又跑进去了?”松田阵平一愣,他还以为里面只有日野雅史和喜古多久子两个人,没想到里面还混入了个孩子。一想到那群爱折腾的孩子这些日子给他带来的麻烦,一时熟悉的心累也漫上心头。

      灰原哀向他解释了江户川柯南也在里面后,他的脸色稍缓,但也没有缓和多少。

      松田阵平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思都回到搜救行动上。

      日野雅史坐在一块坍塌的墙体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对方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心中暗骂这名取胜彦哪弄来这种威力的炸弹?北海道的警视厅是完全不干事吗?

      如果他有深入了解过自己亲亲同伴的工作环境,大概会意识到东京警视厅也不怎么干事,什么□□有毒物质屡禁不止,好像每个人都能在黑市上以批发价格购买到这些危险物品。

      “雅史……雅史……”由远及近的声音透过废墟的缝隙传来,确认着他的方位,等待他做出回复。

      日野雅史应了声。

      直到细小的碎块被搬开,露出更大的缝隙,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光直射在日野雅史眼上,惹得他不适地眯起双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黑暗的环境中待了太久,眼睛对光明已经不怎么习惯了。

      “还真是狼狈啊。”松田阵平透过缝隙看他软软地靠坐在墙体上,腿上的血堪堪止住,身下还有一摊不小的血泊。那些腥臭的血沾染上了他随手套上的白色和服,极为显眼地张扬着它们的存在,让这位搜查二课的警视先生情况看起来更加糟糕。

      “先让孩子过去吧。”日野雅史懒得搭理他在这时候的嘴贱,见松田阵平制造出的缝隙已足够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趴伏着过去,低头轻轻在江户川柯南肩上一推,催促他赶快出去,别再此地久留。

      江户川柯南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踉跄着回头望了他一眼。这仓促间的一眼他看到了日野雅史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中的一抹温柔的笑意,这个总是冷冰冰的警官先生难得流露出的温和让他一愣。

      他没有多说什么,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走去,俯下身离开这个近乎密闭的空间。

      松田阵平扶着缝隙上方的墙体,在他通过的瞬间,没有任何碎石砸下来。

      江户川柯南走出围困住他们的狭小空间,在逼仄空间中始终抑制的呼吸也平稳下来,那些后知后觉的安心也抹平了他原本的那些慌张,他看到灰原哀站在废墟中等他出来。

      “喜古小姐也赶紧出去吧,待在这里随时可能会遭到不幸的。”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日野雅史转头对还在哭泣的喜古多久子低声说,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想与对方继续共处一室。

      喜古多久子没说什么,立刻弯腰跑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松田阵平还在想尽办法垒出一个日野雅史能通过的通道。缝隙越大越有二次坍塌的风险,他不得不在每次动手前估计可能造成的后果,以免这局抽积木游戏被迫重开。

      日野雅史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准备挪动着向松田阵平掘出的通道移过去,却看到松田阵平直接弯腰通过他亲手挖出的洞,并向坐在墙体上的日野雅史走来。

      “你进来干什么?”日野雅史蹙眉,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这里面很危险?”

      “废话少说。”松田阵平在他身前蹲下身,侧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想要你这条腿就赶紧上来,我不进来,你还真想就这么慢吞吞地挪出去不成?”

      日野雅史一时没有动作,但是就如松田阵平所说,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人支撑的外壳随时会发生进一步的坍塌,没准就会把两人一同困于底下,不得挣脱。

      他恍惚间好像还能听到剩余的墙体摩擦产生的轻微声响,催促着他们快点做出选择。于是他的双手搭上了松田阵平的肩,贴合上对方温暖的躯体。

      松田阵平走得很平稳,速度也快,日野雅史没感受到什么大的颠簸。对方大概是有心护着他那条受伤的腿,带着他往右走,尽量不让其他东西绊倒那根还没有取出的钢筋。

      其实也没有什么。日野雅史在这种时候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是搜查二课的警视,不算什么需要很大体力活的岗位,平时大多也是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和在酒局里对着长官吹酒瓶子,没必要这么在乎这条腿。

      就算他真成了个跛子或者换上条假肢,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倒是你呀。

      日野雅史视线下移,落到那双稳稳托举着自己的手,心中一动。那双被主人保养有加的手此时落了不少灰,还出现了几道细小的伤痕,谁会觉得这是双爆裂物处理班队长的手?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也许自己不应该把对方拉进来的,外面能负责掘洞的工具人不缺松田阵平他一个,犯不着一定要他来做。

      你的手不要紧吗?

      明明爆裂物处理班是最需要手的部门,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最重要的肢体的吗?

      日野雅史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这样的马后炮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他之前有那么多次开口的机会,现在再提这一点还像是没事找事了。

      “我通知了救援队,他们马上就会带人和担架上来,把你带到山下的医院去。”

      松田阵平的声音中听不出太多情绪,好像他在此时依然保持着冷静来处理这些突发事件,平整得像个挑不出错的机器人。

      可他本人心中的确在此时涌起了繁杂的思绪,胃里翻江倒海,浩浩荡荡的疲惫感向他袭来。

      松田阵平知道日野雅史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他与对方相处了七年,时有察觉对方会在一些时候露出并不那么光明的一面,或者说,不那么像个警察的一面。

      这算信任的一种吗?一开始他们还只是挥舞着触须试图互相交流的蚂蚁,小心翼翼地透露出一些愿意透露的信息。后来两人逐渐熟悉,对方也逐步放下心防,来接纳他的存在。

      他也知道警察最初选择进入这个行业时并不一定抱着多么崇高伟大的理念,警察也是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和人生经历,没道理每个警察都像同一个标准的个体一样,一板一眼地按照警察守规上行事。

      最重要的是,他信任日野雅史,他相信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核心,于是也愿意包容那些对方不愿意揭露的部分。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不会因此而怀疑日野雅史的人格有失。

      但是他不是真的对那些摆到眼前的事实毫无反应,潜藏的怀疑越过明面上那根线后,每一寸上浮都更为明显得提醒着他这位同期的异常,响起的危险警报催促他做出什么来改变这样的局面。

      去卧底的同期奇怪的反应、日野雅史对阵时的露怯,以及公交上与他曾有过纠葛的神秘混血儿,一切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昭示着有什么将要发生。

      我应该怀疑他吗?松田阵平迷茫地反问自己。这真的有必要吗?

      不,正是因为我信任他,我才要洗清对他的怀疑,用更多的事实来证明这一点。

      松田阵平低着头,视线落到那根贯穿了日野雅史左小腿的钢筋上,沉郁地压在心头的情感猛地爆裂开来,散出千万点灼人的光斑。

      可他心里却徒然一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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