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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长华听剑,拨雪寻春(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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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亮的房间内,一男一女立在其中。
女子气鼓鼓地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瓷碗碎片,少年则是闷声站在一旁。
看着叶姜姜把碎屑扫成一堆,时晏挪动步子想要上前接她手里的扫帚,“姜姜,我来吧。”
“好好站着!”叶姜姜侧身避开他伸来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等会儿给我解释一下,你出现在卫家少爷新婚洞房里的原因。”
“是因……”一听她提起此事,时晏下意识开口辩解。
却被正生着气的人毫不留情打断,“我是说——等会儿!”
“……”少年抿了抿唇,悻悻地合上嘴,眸光却不舍得挪开半分,依旧在那人身上流连。
半晌,叶姜姜收拾完,在桌边坐下,才再次将目光投向时晏。
少年一如她吩咐的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转头望来,凤眸一亮,似有要说不尽的话。
其实时晏这几年来,很少让她操心的,除了最早时性子执拗得像条倔驴,后来一直很听话,也很努力。
叶姜姜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加之又许久未见他,最后心中愤懑只化作了担忧和老母亲般的操心。
“以后还是少喝酒的好。”他今年也就十六岁,放在现代还未成年呢!
替时晏倒了一杯茶,放到桌边,叶姜姜取出身旁桌下的凳子,示意他过来坐,“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搭在桌上的手捏成拳头轻扣了扣桌面,她故作凶狠道:“找不出个合适理由来,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你不适合装凶。”灵台里白泽吐槽,“像只恐吓野狼的母猫。”
叶姜姜:闭嘴吧你。
时晏安静地来到桌边坐下,顿了顿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
把从在长华接历练任务,到下山误伤卫齐,再到卫齐的不情之请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后,他最后道:“卫齐说,徐家小姐是食人的恶妖,代卫齐成亲也是只是为了除妖。”
“除妖?”叶姜姜揉了揉下巴,蹙起眉头,对上时晏投来的目光,她问,“你可还记得昨夜之事?”
时晏眼中略显茫然,他似是努力回想了一番,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记起来,只能怔怔地摇头。
“你真是……”这小子昨夜一番欺师灭祖行径,第二天转头就忘。
叶姜姜被他这副无辜的样子弄得破防,又气又好笑,只能伸手胡乱揉了一把他额前的刘海。
又长高了,二人一同坐着,她都够不到他头顶了。
“姜姜,你受伤了!”时晏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额心,凤眸微凝。
叶姜姜愣了愣,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明白过来,他是看到她额上昨夜被他撞到的这处了。
这处昨天晚上还只是个红印子,今早就变成了快青紫色的淤青,缀在脑门上丑得像块胎记,好在她有刘海挡一挡。
“是啊。”她长叹一口气道。
包裹着她手指的手蓦地收紧,时晏眸光冷下来,沉声问:“是谁?”
被他握得指骨生疼,叶姜姜挣了挣,没挣开,没好气道:“怎么,你还想去替我报仇吗?”
时晏只以为是她嫌他修为尚浅,眼睫微垂,声音却愈发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除非我死。”
见他这般严肃,叶姜姜心中涌出暖意。
不可否认,被养大的崽这般护着,是很有成就感的,但是……
她抽出手来,捏上时晏的脸颊道:“臭小子,说的什么话。你最好好好想想你昨夜干了什么,想起来,再把你自己收拾一顿,替我报仇。”
时晏听着叶姜姜的话一愣,有些不解,但显然……
姜姜的意思是,她脸上的伤,是他造成的。
凝眉细思……隐约有昨夜的记忆片段开始变得清晰。
燃烧的喜烛、大写的囍字、静坐的新娘子。
他拿着秤杆,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看到的是……
姜姜的脸!
绯色的场景逐渐被拼凑成完整的画面,时晏一时恍惚。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娶了姜姜做妻子!
洞房花烛夜,他挑起她的盖头,她对他盈盈一笑。
她躺在榻上,鸾凤锦被迷了他的眼,他低头想亲……却没了意识。
那不是梦!
向来冷静沉稳的少年,忽然紧绷起来,白皙的脸颊瞬时涨红,僵坐在那处,像煮熟的虾子。
“想起来了?”叶姜姜轻笑一声,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是记起了些来,指了指他那与肤色明显是两个颜色的的下巴尖,她道,“瞧瞧你的‘凶器’,也是青紫青紫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伤药,放到他面前,“涂一涂,消消淤。”
“我会负责的。”他忽然低低咕哝了句什么。
叶姜姜没听清,疑惑看向他,“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叶姜姜没有过于纠结,思考起卫齐的事。
“你之前说,卫齐同你们说,他早有心上人,他父亲却非逼他娶那徐家小姐,而徐家小姐是吃人的恶妖?”
“嗯。”
“哈……”叶姜姜忍不住笑出声。
结合徐婉瑶那相差无几的说法,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你口中的这位徐家小姐徐婉瑶,前日我遇见过,她并非卫齐所描述的那般四只眼睛两张嘴巴,相反只是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
叶姜姜将遇到徐婉瑶的经过,去掉躲避凌渊的那一部分,大致与时晏说了一遍。
时晏安静地听着,最后也是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他们其实……”
“嗯。”叶姜姜站起身来,“估计就是你想的那样。”
“对了。”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她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已过晌午,正是用膳时候。
时晏现在还在练气阶,尚未筑基,自然也未辟谷,昨夜闹腾到大半夜,今日又半天没吃饭,还是长身体时候,叶姜姜估计他得饿。
果然见他点点头。
“我下去叫些饭菜来,你就在这等会儿就好。”叶姜姜说着就要往外走,临到门口处时又突然回头,盯着时晏警告道,“待会儿要是再勒我脖子,你就……”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时晏颊上染上红霞,“不会了。”
……
叶姜姜离开房间没多久,时晏随身携带的传音符便有了响动。
“师兄!”一打开,里面就传来百里云开担忧的声音,“你,怎样?”
“昨夜熬了一晚上,今日又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你的消息。”紧接着是谢兰溪,“该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吧?”
他停顿了片刻,忽然惊呼,“你要是死了残了的,叶师叔知道非得嗷……殿下,你掐我作甚!”
“谢!不许,乱说!”百里云开不满意。
“我没事。”时晏道。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没事!”谢兰溪大着嗓门说,“那你为何不来与我们会合?该不会嘿嘿……”
迷之停顿加坏笑。
时晏不搭理他。
百里云开不明白他在嘿嘿什么,老实地问出声,“什么?”
“时晏看上洞房中的姑娘,不愿意走了!”
“不会!”百里云开第一个否认,“师兄,怎么会!”
“你这小孩子,不懂。”
“懂的!”
“不懂。”
“懂!”
“殿下,你真不懂。”
“……”
“没有。”时晏开口打断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你们先回长华,不用等我。”
“为何?”百里云开担心,他想到一个可能,“师兄,受伤了?”
时晏正想否认,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叶姜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时晏,给我开下门。”
“嗯。”他对外应了一声,又忙对传音符那边的二人道,“我还有事,你们先回。”
“靠!我听到女人的声音了!还说没……”
谢兰溪的话没说完,就被时晏给强行掐断。
打开门,叶姜姜已经端着两碗牛肉面站了一会儿。
“刚刚听到你在说话,跟谁说呀,阿开吗?”叶姜姜快步进门,将两碗面放到桌上,还不忘打听。
“嗯……”时晏关上门,低低应一声,“他们已经回长华了。”
“哦,可惜。”叶姜姜道,“若是他们没回去,还能叫他们一起来逛逛,帮忙多搬些年货回去。”
“我自己也可以。”时晏慎重其事地说。
瞧他这副认真模样,叶姜姜有些好笑。
储物还有储物戒子呢,她哪是为叫他们留下干活呀,下山一趟不容易,自然得好好转一转。
“好了,不管他们了。”将满满一碗面推到他面前,叶姜姜说,“赶紧吃,吃完好有力气逛街!”
“嗯。”
……
临近年关,幽州城不是一般的热闹,特别还是这过了晌时,街上人流最多的时候。
虽不至于人挨着人走不动,但也与比肩继踵差不了多少。。
叶姜姜与时晏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常有行人从中间插过。
叶姜姜被阻了脚步,顿了一顿,再向前看去时,时晏已经站在前方回身等她了。
这样被挤了几回后,就在叶姜姜再次被挤到后面走不动时,走在前方的少年干脆回身挤回她身边。
叶姜姜还未回过神,就被一双大手牵住了手。
他的手掌不算宽阔,却正好能将她的手包裹其中,指尖微凉,细长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他牵她到身边,将她护在身前。
一个踉跄,她没站稳,恰好扑倒在他胸膛上。
少年的胸膛很硬,也宽阔。
她甚至好像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一旁有路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叶姜姜耳根烧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那个沉默寡言、冷漠淡然的少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