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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长华听剑,拨雪寻春(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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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姜姜离开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时晏便有些等不住了。
方才隐约看到时霄与凌师伯出现在街头,他还没有在意,可姜姜也在这时候离开,那大概率是去寻他们了。
姜姜去寻他们作甚?
时晏不知,可心头无端烦躁。
原地思忖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去寻她。
街上人很多,他不确定叶姜姜到底走的哪条街巷离开的,只能顺着大概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左右顾盼。
“呦,这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呀?都走到这儿了,不来我们春风楼里坐坐?”
“这位小公子怎么还不理人呢!”
一条水袖倏地扫向脸前,时晏乍以为是何人的暗器,下意识抬手将之拽在手中,警惕地转头望去,没感到半分杀意,却只见到几位盛装打扮、穿着艳丽的姑娘。
“他看过来了!”
“果然好生俊美!”
“春樱好福气呢……”
姑娘们对上时晏的视线,纷纷羞红了脸,特别是被他扯住衣袖的那位名为春樱的女子,白皙的面颊更是娇若绯樱。
“抱歉。”察觉到这几人只是寻常的幽州百姓,时晏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微微颔首致歉,面无表情地转身要走。
“公子请留步。”时晏刚迈出一步,便被名唤春樱的女子叫住,“奴家瞧着小公子一直在这条街上走走看看,莫不是在寻什么人?我们姐妹几个一直站在这边,小公子不妨同奴几个说说要寻的人是何模样,我们兴许见过呢。”
春樱一出口,一旁其余几位姑娘纷纷娇笑着应和,“是呢,是呢。”
时晏犹豫了片刻,听信了她们的话。
寻人问问的确要比他盲目寻找效率高些。
思度片刻,他抬手横向比了比他鼻下的位置,道:“我在寻一位姑娘,大约这么高,名唤姜姜。她穿了身蓝白色的道袍……”
其实今日叶姜姜原本穿的是昨日才买的一件淡紫色广袖长裙,晌午时候被时晏一吓,大半碗醒酒汤都洒在前襟上,无奈不得已才又换回长华的素色道袍。
“她应是往这边走了,不知诸位可有见过?”
“道袍?”春樱想了想。
蓝白色的道袍应该是长华的道袍,如此有标志性的衣着,若是见过,她没有理由会记不住,既然印象中并无此女子,大大概率是没见到的。
“好似无……”春樱正要说话,刚一开口,却被身旁的姐妹打断了下来。
“是寻姜姜是吗?在呢在呢!”
春樱诧异地看向挤上前来的姐妹夏莲,不解她为何要这样说。
夏莲却并不管她,只笑意盈盈地对时晏道:“你要找的姜姜正在我们春风楼里呢,我们这里呀,不仅有叫姜姜的姑娘,名叫葱葱的、名叫蒜蒜的,应有尽有!”
“姜姜……在里面?”时晏抬头望了一眼大门之上、以婉约笔迹题字写下“春风楼”三字的牌匾,凤眸中掠过怀疑。
“这天色已晚,外头着实冷得很,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入楼等待,待奴家差人寻来‘姜姜’,公子再走,如何?”
“多谢。”
少年道一声谢都是清清冷冷,却足以惹得门口几位姑娘在寒风中春花怒放。
将时晏引入春风楼的上好包厢里,夏莲招呼其余几位姐妹好生照顾着点儿人,自己一人离开,说是要去为时晏寻“姜姜”。
待她进了茶水间,春樱也跟了进来。
“莲姐,我们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姜姜’,那位公子一看也就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甚至连青楼都认不出,你将他骗进来作甚?”
春樱面带不解。
少年虽衣着朴素,可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小公子,只是在门口调笑两句也就罢了,这将人带进来,怕是不妥……
“你管那么多作甚?”夏莲娇哼一声道,“这大半年我看那些老男人臭男人都看腻了,这有个嫩郎君送上门来,我哪有放过的道理。况且……”
说着,她脸颊一红,“况且模样还这般好看,我从前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呢。”
“瞧着他年纪是有些小,看起来也似不懂□□的模样,也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取出些温酒倒入壶中,她一边说着,动作也不停,“不过无妨,给他酒里添些‘好东西’,只要喝了这,小牛犊子也能下田耕地。”
“……”春樱还想再劝,夏莲已端起酒壶要出门,她面色十分不耐,“你什么都别说了,他的酒钱、菜钱、过夜钱都算在我账上。”
“……”
***
冷清的巷口处,唯有两人面对面站立。
凌渊逐渐靠近,叶姜姜下意识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犹豫片刻后,还是主动开了口:“师兄,抱歉。”
凌渊望着她,眸子深邃且暗藏几道危险光芒,“抱歉?”
他尾音略轻,听起来像是在疑问,可叶姜姜清楚,他生气了。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坚定地对上他的目光,道:“同师兄一起下山,一声不响就离开是我的不是,这声抱歉是我该同师兄说的。”
说到这里,叶姜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继续道:“我知道师兄先前说的……双修一事是为我好。可是我亦有我的道,于我而言,修为高低只是其次……即便日后我与谁结为道侣,也只会是因志同道合、两心相悦。”
“师兄非我良人,还望师兄日后莫提此事。”说完最后这句话,她向凌渊抱拳一揖,也不等他再回应什么,便转身离开。
凌渊站在巷口,目送叶姜姜走出逼仄昏暗的街巷,走进灯火通明的街市。
半晌后,时霄从暗处走出,来到凌渊身侧,望了一眼叶姜姜离去的背影,出声问道:“师父,叶师叔既然来见你了,为何不与你一同回山?”
凌渊不答。
顿了顿,他又道:“她这是要去哪?去寻时晏吗?叶师叔未免对时晏师弟也太看重了些……”
凌渊眯了眯眼,瞥向他,“哦?”
察觉出凌渊的询问之意,时霄拱手抱拳作答:“师父有所不知,虽然时晏与百里云开都是叶师叔的嫡传弟子,可叶师叔却要更关心偏袒时晏一些,即便百里云开的天赋更加出色……要知道,叶师叔并不教习弟子课业,可她却时常在夜里为时晏补习剑术。”
“夜里?”凌渊锐利地抓住敏感字眼,问,“只是补习剑术?”
孤男寡女,在夜里,补习什么剑术?
“旁的……弟子不敢猜测。”时霄低下头,虽如是说,可亦话里有话。
“呵……”凌霄低低的嗤笑声传来,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狠厉,“无妨,她年纪还小,不知道谁是真正可以仰仗之人,情有可原。”
他抬头,望着叶姜姜隐隐消失的背影,低低道:“只是阿姜,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该尽快学乖才是……”
**
叶姜姜回到先前看舞龙的桥上,却发现时晏不见了踪影。
寻了半天,问了一旁卖簪子的小贩才得知……
“那小公子进青楼里了,啧啧啧……”小贩说着,频频摇头,“可惜喽,可惜……”
还以为是个痴情郎呢……
“什么!”叶姜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得到的仍旧是这个答复,终于是忍不住黑了脸。
时晏!这个臭小子!
果然她不在的这大半年,他跟着谢兰溪等人,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
即便她不反对他谈恋爱,他也不能这么随便啊!
青楼那是什么地方,谁知道谁有没有什么病!
走到春风楼外,叶姜姜还憋着一口闷气,正欲往楼里面走,不巧,有撞枪口上的。
“这位姑娘,您抬头瞧瞧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您莫不是走错地儿了?”
守在春风楼外的揽客姑娘见多了来找茬的怨妇,见叶姜姜要强闯,连忙招来打手。
可凡人打手哪里是叶姜姜的对手,即便她前些日子刚刚走火入魔,灵力又被封住大半,也不妨碍她召出碎霜,单以剑鞘,便将十余人统统撂倒。
众人一见飞剑,立刻知晓惹得不是善茬,只能老实将人放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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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晏在包厢中坐了片刻,便察觉到不对劲。
姜姜迟迟不来,总来些奇奇怪怪的女子。
“公子,别光干等着呀,吃些菜嘛……”女子扭着水蛇腰靠上前,筷子夹起菜,伸到时晏面前。
时晏紧锁眉头,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底淬出冰碴。
他不说话,女子便得寸进尺,弯腰向前探了探身子,故意露出胸前的两只丰满,手里夹着的菜作势要喂进他口中。
时晏倏地握紧桌上的长剑,周身寒意乍起。
“让开!”警告的声音中没了半分耐性。
“……”女子对上他冰冷的视线,不自觉地瑟了瑟身子。
半晌,沉默地挪走。
夏莲在这时出现。
“哎呦,是谁让我们小公子生这么大的气呢?”
时晏瞧见她,站起身,问:“姜姜呢?”
“公子莫急。”夏莲举着酒壶来到时晏面前的桌边,亲自斟了一杯酒,放在时晏的面前,“公子喝了这杯酒,姜姜姑娘就过来了。”
“姜姜说的?”
“是姜姜说的呢。”
“……”时晏不动。
姜姜不可能这么说,昨日他饮酒,她本就不快,不可能再让他喝酒的。
他被骗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晏周身冷意更甚,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缠,他拿起剑就要往外走。
“公子酒也不喝,是要去哪儿?”夏莲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不管去哪儿,这酒先喝了罢!”
“让开!”时晏冷声道。
“奴家不让!”夏莲说,“除非公子喝了这酒!”
她早便看到了时晏腰间挂着的长华玉,既是长华弟子,便不能随意对普通百姓动手。
就在这时,叶姜姜清亮的声音传来:“时晏!你真是好小子,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时晏循声望去,望见一脸怒容正在上楼的人,晦暗凤眸一瞬间亮起:“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