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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长华听剑,拨雪寻春(26) ...


  •   时晏接过信封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叶姜姜的手心,女子掌心分明只是温热,却瞬时烫的他浑身僵滞。

      他几乎是逃似的收回手,回了房。

      关上房门,无力地靠在门上,闭上眼,脑海中皆是她方才忧心的模样。

      他明明该知晓,她绝不会是凌渊说的那般,她不会那般看他,但……

      时晏伸出双手,指尖上早没了那点温度,只剩他素日练剑留下的厚茧和伤痕,可是任他再如何努力,也赶不上那些人。

      昨夜她照顾百里云开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地涌进脑海中,生平头一遭,时晏觉得上天不公。

      有些人,生来天资卓越,天之骄子,有些人却出生便深深陷入泥淖中。

      如他这般无用的人……

      时晏双手捂住面容,早已成长得高挑硬朗的身躯不自觉佝偻起来。

      ……他还是想留在她的身边。

      ……

      不知过了多久,敞开的轩窗开始飘入絮絮小雪,站在门外的人也早已离开,时晏才直起腰身,缓缓拆开手中皱得不像样的书信。

      吾兄:

      勿念,吾安,后竟见之。

      与时书

      信上寥寥几字,却非时晏熟悉的模样。

      幼年时,父亲陆煦之是私塾先生,在学业上对他们兄弟二人要求极为严苛,可与时却格外厌弃读书,每每父亲布置了课业,都是寻他这个兄长代为完成。

      与时平日里极少念书,写起字来也似春蚓秋蛇,可如今信上这几字,早已没了他幼时落笔的生涩痕迹,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不外如是。

      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写了,他们很快会再见,成熟稳重的不像他。

      很快会再见么……

      时晏垂眸,将手中信纸小心翼翼叠起收好。

      同胞兄弟分离多年,能再次相聚,本该悬悬而望,意外地,时晏心中却并无几分雀跃。

      窗外雪飘得有些大了,风吹雪絮带来不少凉意,时晏走到窗边,透过窗口,遥遥看向不远处屋檐下同刚出门的百里云开说话的纤瘦女子。

      良久,他收回视线,阖上窗户。

      ……

      近来几日,叶姜姜愈发少见到时晏了。

      眼看不多的休沐日即将告罄,凌越也送来了新的长华道袍。

      寻不到时晏踪影,百里云开又被谢兰溪寻去不知做什么,他只好将衣裳暂时搁在叶姜姜这里。

      叶姜姜则在自己院中修习白泽寻来克制“不负相思”的内功心法。

      日薄西山、落霞熔金时分,百里云开一人抱着几个饱满硕大的柑橘款款而归,看见院中的叶姜姜,立马上前将果子堆到叶姜姜面前:“师父,谢兰溪送的,你……尝尝。”

      少年眸子灿似晨星,满眼期待,叶姜姜不好拒绝,便接过一个,掰开一瓣填入口中,“谢谢阿开。”

      柑橘的香甜顿时在口腔中炸开,叶姜姜吃着,忽的想起还有一人,她又问道:“你可见过你师兄?这几日我都不见他。”

      百里云开沉思片刻,答:“今日归来,在云台,见过师兄。师兄正习剑,说,晚膳不用等他。”

      “我知晓了……”叶姜姜略有所思点头,说罢推了推百里云开,道,“既如此,我们便不必等他了,你去收拾下,我们先用膳。”

      等百里云开回房收拾好,来小厨房用晚膳时,天色已然彻底暗下,院外石灯笼火光被寒风吹得明明明灭灭,叶姜姜夹起一口青菜,填入口中,食不知味,心中皆是忧思。

      时晏这般刻苦努力,也不知是好是坏,若是阿开也就罢了,可时晏尚未辟谷,这样强度的修行,他可能受的住?

      想起前几日见他时他的反应,倏地,叶姜姜夹菜的动作一顿,她怎感觉,时晏更像是在躲着她?

      见叶姜姜总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一盘青菜,百里云开夹起块红烧排骨放入叶姜姜碗中,道:“师父莫担心,师兄回来,我给他,送些吃食去。”

      叶姜姜回神,心底生出暖意,点点头:“嗯,对了,那新衣裳你也顺便给他送去吧。”

      “好。”

      ……

      转眼,长华弟子便开始了新一年的课业,经过几年的基础铺垫,这年他们便要修习高阶的剑术与剑阵了。

      前些年多是基础与理论的学习,时晏付出更多倍的努力勉强跟得上,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可高阶剑术与剑阵均需调动灵力,在周围大多数人都已经筑基,而时晏却仍旧停留在练气阶时,他就感觉到明显的吃力了。

      今日是凌渊亲授的剑阵课,一众弟子们反反复复连普通的基础阵法也结不好,长华云台上弥漫着极其压抑的氛围,诸位弟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在做什么,时晏。”凌渊的陡然出声,打断弟子们习剑的动作,众人闻言,纷纷转头朝时晏望来,也趁这空档调息灵力、交头接耳。

      “别人是阵法结不好,你是连高阶剑意也凝不出是吗?嫡传弟子如你这般,长华的脸面早就丢尽了。如此,还修什么剑道,不如早早下山去,还能谋些生计。”

      凌渊的话,分毫不留情面。

      “怎的?难不成你还等着你师父护你一辈子?如你这般,只会是她的累赘!”

      时晏执剑的手因灵力的过度消耗不受控地轻颤,凌渊讥讽的声音传入耳中,犹如利剑插在心上,鲜血淋淋。

      尤其他还提到了叶姜姜……

      “师兄……”一旁百里云开见状,似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谢兰溪一把拽住衣袖扯了回来。

      “殿下,别……”谢兰溪压低嗓音劝阻。

      这时候去替时晏说话,无疑是忤逆凌渊,然凌渊可不是凌越、不是长辰道君等人,他若怒起来,不但不会给他们留半分情面,甚至更会使他迁怒时晏。

      “……”百里云开也知这个道理,他捏紧双拳,到底再没说什么,只能站在谢兰溪身侧,听着周遭师兄弟的不屑与讥诮,担忧地望向不远处疲惫不堪的时晏。

      就在这时,云台之下乍起一道碧蓝剑光,紧接着,一条冰龙腾空而起,携着凛凛剑气与寒意,直上九霄。

      沧龙出海,剑弄潮生,这一招,直直叫一众弟子们看呆了眼。

      “沧海绝溟!这是沧海绝溟!”有弟子认出此阵,不住惊呼,“这长华最高阶的剑阵之一。”

      众人闻言,纷纷靠近云台边缘,朝云台之下不远的另一个小云台看去。

      “这剑意,离着这么远,我都感觉到了。”

      “是谁竟使得出这一招?”

      小云台上,只有一个一身狐绒衣领蓝白道袍的纤细身影。

      能使得出如此凌厉的冰系剑阵之人,不是那人,还能是谁?

      “是叶姜小师叔!”

      冰龙凝柱,直通碧落,然而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冰裂“咔嚓”的声音。

      凌渊本是蹙眉望着那抹身影,忽闻此声,暗叫不好,在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腾身跃下云台,朝底下那人飞去。

      下一刻,“咔嚓 ”声化为震耳欲聋的崩塌,冰龙自上而下,几乎是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飘摇的冰晶被长华的寒风裹挟着,无力而虚弱地飘摇落下,一如小云台上倒下的那抹纤细身影。

      “姜姜!”

      “师父!”

      “小师叔……”

      这一瞬来得太快,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

      “沧海绝溟”是与叶姜冰系灵根最为相契合的剑阵,也是最适合霜碎剑的一阵。

      但长华有此剑阵,迄今却无人真正修成。

      近日以来叶姜姜习白泽教予的心法内功,觉着身体好了许多,本想再尝试冲一冲“沧海绝溟”第九阶,不成想到底是低估了“不负相思”的毒性。

      在她即将突破第九阶那一瞬,周身忽然被封脉,紧接着熟悉的锥痛与灼烧感自内里传来。

      因灵力的大幅调动,毒发亦是来势汹汹,她猛吐一口鲜血。

      血雾模糊了视线,意识最后的一刻,耳边是白泽仓皇的呼声,随即,她跌入一个冷硬的胸膛,灼痛稍有缓解,却还是失了所有的意识。

      ……

      长华云台上,一众弟子们见此情况议论纷纷,直到凌渊怀抱昏迷不醒的人大步归来,这才纷纷噤声,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在叶姜姜半露出来的侧脸上。

      凌渊怀中的人紧闭双眸,脸色煞白,颈下的雪白的毛领早被鲜血染成了赤色,半遮半掩住那张巴掌大的脸庞。

      “姜……”时晏望着那小半张脸,开口声音不住轻颤,他想上前,凌渊却先一步转过身。

      只留下漠然的背影,和冷硬的交代:“你们在此修习今日所学课业。”

      说罢,大步离去。

      凌渊御剑离开,时晏想追,可他今日灵力损耗过剩,仅剩的灵力已不允许他再御剑飞行,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师兄,师父他……”百里云开亦是满面惊慌,说着,以灵力御剑,正要踏上剑锋追去,下一刻,只闻“铮——”一声,长剑被人自半空击落。

      “你们没听到掌门师尊说什么了吗,‘你们,在此,修习,今日所学课业!’”

      开口的是凌渊座下嫡传弟子,也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凌霄。

      凌霄不喜叶姜姜的这一对师徒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给时晏与百里云开半分好脸色。

      “你!”百里云开鲜少生气,可当下已是怒极,一双秀眉拧成峰,双手攥成拳,仿佛下一秒便要与凌霄动手。

      “算了。”谢兰溪扯了扯百里云开的衣袖,将人扯回队行。

      他天不怕地不怕,在长华唯独惧怕凌渊。这位大师伯,总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况且,凌渊离开时的确吩咐他们在此练剑,若是现下离开,便是忤逆。

      然而一向好脾气的百里云开偏要开口说些忤逆的话:“现如今,长华掌门未定,何来掌门师尊?”

      “你!”时霄没料到百里云开这般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的出口,可他说的这也算事实,毕竟凌渊继任掌门,是一件还未完全敲定的事。

      时清向来唯时霄马首是瞻,见时霄势弱,登下便站了出来:“师伯继任掌门不过是早晚的事。叶小师叔与师伯天作之合,他日师伯继任掌门,小师叔便是未来掌门夫人,他二人离去,你去掺和什么?”

      “是!”

      “就是……”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连谢兰溪亦忍不住八卦:“这倒是……像叶师叔这般优秀的女子,天底下,该也只有师伯这般的男人才配得上吧……”

      时晏怔怔失神,身形轻晃,那边众人正议论着凌渊同叶姜姜的八卦,无人注意到他,唯独百里云开发现他脸色过分苍白,上前小心将人小心扶住:“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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