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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潜龙勿用,阳在下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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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一个师兄?
叶姜姜微微一愣,闻言向百里云开身后看去。
只见自百里云开身后走出的少年,仍穿着白日里叶姜姜遇见他时穿的那身朴素衣裳。
即便这样,也依旧掩不住他出众的风姿。
少年身形高挑,似琼林玉树,不单只是面容,连身量也与时晏别无二致,若只安静站在那处,就连叶姜姜一时也难以辨别。
只是二人到底不同,时晏清冷,景曜温和。
叶姜姜很快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道:“玄微道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景曜同叶姜一样,甫一突破金丹期,便有了道号,叶姜道号青泠,景曜的道号正是玄微。
叶姜姜唤他道号足显尊重,即便景曜是时晏的弟弟,如今却也是昆仑阆墟万人敬仰的小师叔。
景曜目光早早便落在叶姜姜身上。
女子长身玉立,站在月光下,身上似披了一层雾色的纱,叫人看不真切。
即便他们二人是旁人最常拿来比较的存在,即便他们辈分相当,甚至他的年岁更小,她却仍旧宠辱不惊向他客套地颔首作揖,没有半分外界传的那般骄纵冷傲。
景曜倒是没想到能与叶姜姜这么快再次见面,更没有想到她原来竟是长华青泠元君,叶姜。
这般,好似比他想的还要更有趣些。
“叶师姐叫我景曜就好。”景曜勾起唇角,向叶姜姜回了一揖,“今时初到长华,本该择日拜访,只是曜心念兄长许久,这才此番时候来叨扰师姐。若是打扰到师姐,还望师姐莫怪。”
“不会。”叶姜姜面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回应。
“原来……”百里云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师兄的阿弟。”
景曜看向叶姜姜身侧的时晏,眸光微颤,顿了一顿,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来:“阿兄,别来无恙。”
时晏迟迟没有回应。
叶姜姜有些诧异,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注视着面前这个同他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弟弟,薄唇微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他身形紧绷着,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半晌,才低低唤了声景曜幼时的名字:“阿时。”
“如今我已换了名姓,阿兄还是叫我阿曜吧。”景曜笑意不变,“与时这个名字,许久没人唤过了,再听,实在是不习惯。”
时晏身子一顿,缓缓垂下眼睫,“好。”
陆和光、陆与时,或许早在多年前的妖乱中便已经死去了。
“你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今日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叶姜姜轻拍了拍时晏的肩膀,“走吧,进去聊。”
她说着,吩咐一旁的百里云开,“阿开,带景小师叔和你师兄去喜客居。”
略有逼仄的小厨房到底不适合迎接客人。
……
喜客居中,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相对而坐。
兄弟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时晏沉默着为景曜面前添了杯新茶。
“阿兄这些年,好似一点也没有变。”景曜目光在时晏面上注视了半晌,忽然开口道,“还是像从前那般,不爱说话。”
时晏闻言手下动作一顿,抬起眼前看向面前这个同他几乎别无二致的少年。
“阿弟却是变了许多。”他道。
眼前的少年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当年顽皮的“陆与时”的影子。
现下他稳重、成熟了许多。
景曜轻笑一声,执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边轻吹。
茶水热气氤氲,升腾的雾气遮了他眸底的思绪,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听起来有些喑哑,“好似是变了不少,但人总是会长大不是吗?”
时晏只看着他,便听他笑了一声,又讲:“我已能为阿爹阿娘报仇。”
他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自己生着厚茧的右手,道:“‘十丈之内,鬼魅莫生’,如今没有任何邪祟能在我手中剑下偷生。”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顿,再开口,周身已升起森然杀意,“若有一日妖王重新出世,我必叫他神灭形消。”
“咚咚咚。”屋外这时传来敲门声。
叶姜姜推门进来,见兄弟二人齐刷刷朝这边看来,问道:“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景曜已敛了方才的杀意,露出一抹无害的笑来。
“没有便好。”叶姜姜说着,端着手中的托盘来到桌边放下,对景曜道,“这是今晚才包好的包子,是时晏喜欢的肉馅,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景曜见叶姜姜端来包子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在叶姜姜这里还有晚饭这一茬,毕竟对修仙之人而言,若是辟谷,饮食便不再是必须。
“我同阿兄的口味一样,阿兄喜欢的,我定然喜欢。”景曜说着,从托盘上取过一只包子,一口咬下,肉汁四溢。
十分久远的味道。
他许久未尝过了。
好像自那年一入昆仑,他便再没有吃过包子。
旁人都只当他没有瓶颈,直跳过炼体,然后筑基金丹,一路畅通。
却无人知晓,他刚上昆仑的那十几个日夜,师父逼他修炼,不予吃食,他实在饿极了,偷偷拔几棵野草果腹,被发现了,还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只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果然好吃。”
“喜欢便好。”叶姜姜点头,又看向另一边的时晏,二话不说将托盘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端到他的面前,“先将这药喝了,你师弟说,你这几日不催便不会主动喝药,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没有……”时晏仿佛是知道错了,他垂下头,伸手接过药碗。
“怎的没有?你的意思是,莫不是阿开骗我?”叶姜姜是有些生气的,说话的语气稍稍重了些。
时晏蜷了蜷手指,道:“没有……忘了疼……”
“身体是自己的,你若是自己不爱惜,更别指望旁人。”叶姜姜嘴上说着狠话,却还是在时晏的面前放下两颗话梅,她教训完时晏,转头朝景曜客套一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道友慢用。”
景曜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看完眼前师徒最不过平常的对话,直到目送叶姜姜离开房间,他才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时晏面前的话梅上。
时晏已经面不改色将那黑乎乎的汤药饮尽,两颗话梅却没有吃,而是如同对待什么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包起,收入怀中。
“阿兄原是受伤了,怪不得脸色不是很好看。”景曜道,“这话梅怎不吃,不喜欢?我记得阿兄从前最怕苦。”
“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时晏开口,却并未回答景曜的后一个问题。
……
沁云峰叶姜姜的居处里,白泽摘下了戴了一日的兜帽,露出原本银色的发丝。
少年坐在凳子上双脚不着地,却双手环胸,一副正襟危坐模样。
听完叶姜姜的话,他道:“既然能同时晏结契,那便定然是真正的折夜剑。”
“那为何折夜如今会变成一把普通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叶姜姜问。
白泽拧眉思索半晌,答道:“应是被什么封印了,今日我靠近时晏时并未察觉到半分异常,能将一柄神兵封印到这般状态,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这封印如何能解?”
“只能看时晏的暗灵根何时能破除封印了。”
“好吧……”叶姜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至少她得了有用的信息,时晏手中的这把剑的的确确是折夜。
“对了,宋元柳怎会送你来长华?”叶姜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知道你的身份?”
说起宋元柳,白泽稚嫩的脸庞上厌烦不加掩饰,“对我的身份,他应该只是将信将疑。能让他送我来找你,自然是我手中有他想要的信息。”
“他想要的信息怎会在你的手里?”叶姜姜不解。
白泽白了一她眼:“本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见叶姜姜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白泽还是开口解释:“你可还记得当年的辛萝?”
“嗯。”叶姜姜点头,那个可怜的姑娘,苦守近百年,好在是终于等到了她等的人。
“辛萝离开宋家庄,便一直靠宋元羿以灵力养护,即便这样,还是越来越虚弱,元神接近弥散。宋元柳为寻让辛萝活下去的办法,找到我,于是我们就达成了这桩交易。”
叶姜姜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那……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护住辛萝的元神?”
“以宋元羿之心尖血肉为引,纳辛萝为剑灵,从此他们二人便生不相离死亦不散。”
白泽轻飘飘的几句话,叶姜姜不敢想他们要遭受怎样的痛苦。
“唉……”她只能长叹一口气。
听到她叹息,白泽的视线看过来,“怎么?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吗?”
叶姜姜望向他,不明所以。
“明日便要迎仙门诸家入长华,你若是遇上谢应淮,务必当心。”白泽又提醒了一次。
“谢应淮?叶姜和他很熟吗?”叶姜姜问。
“叶姜幼时在蓬莱修养过一段时间,即便许久未见,谢应淮也要比凌渊这位嫡亲师兄更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