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准后妈变成恋人的方法》清水浅舱

28、小确幸

　　其实，这已经不是管仕嘉第一次被陶垣所鼓舞。
　　他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正面的反馈、一点点积极的情绪，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他在万难之中撑下去。

　　就像上一次陶垣说“每一首歌都各有各的好”，说“每一首都是他最喜欢的”，表达他是因为喜欢乐队、喜欢管仕嘉才过来学琴那样。

　　尽管现在看来那可能是陶垣为了接近他而说的假话，但在当时那些话确确实实是让管仕嘉感到了满心的欢喜。

　　键盘手通常是一个乐队最容易被观众忽略的角色，管仕嘉在乐队中被人看到、被人认可、被表达喜爱的机会，往往比其他的成员少很多。

　　鼓手负责整个乐队的稳定以及情绪最为亢奋的部分，很“帅气”，因而很受观众的欢迎。主唱和吉他手就更不必说了，他们站在整个乐队的最前面，乐曲的华彩都由他们完成。

　　而键盘手因为乐器的演奏要求，不可能有太多“疯狂”或者是“吸睛”的表演，还要额外负责和声伴唱。他明明做了很多的工作，却始终待在舞台的角落，很难被人注意到。
　　所以，这样的认可和鼓励显得格外珍贵。

　　管仕嘉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的状态，那个时候他与前男友的感情稳定，乐队因为现场演出的成功收支情况良好，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生活，似乎都有乐观的预期。
　　而现在，自己似乎摇摆到了一个小小的低谷。

　　其实，他也清楚，在他心底，他是不想放弃的。只是看不到出路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再坚定的人也难免会心灰意冷、会有片刻的自我怀疑。

　　哪有什么从始至终都未曾怀疑过、冷却过的相信和热爱？
　　无非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灰意冷之间整理好自己，像个执迷不悟的傻子那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式地重燃热情。只要坚持的想法比放弃的念头多出现一次，就能继续下去。

　　就在这时，Ms. Lion乐队的群聊发来了信息。

　　【嘉哥，乐队之前的键盘手说她希望回归乐队，可我们觉得你才是共患难的伙伴。你一直都说是Ms. Lion给了你机会，但同时也是你给了当时面临解散危机的Ms. Lion新的生机……】
　　【所以，只要你在，Ms. Lion的键盘手只会是你。】

　　……

　　陶垣写着数学作业，却忍不住每做完一道题都要抬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
　　这样的时间太过漫长了，他甚至以为距离他连续十几条信息轰炸已经过去三天三夜那么久了。

　　他一边做题一边焦灼地等待管仕嘉的回信，心里直犯嘀咕。
　　是不是他说的话题越界了，对方会不会感到冒犯和不开心，乐评有没有说到点子上，他展现出来的态度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也只有数学题这种高强度的脑力活动，能让他从这种心态中短暂脱离出来。谁叫数学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实在是好杀脑细胞。

　　陶垣在数学的苦海里呛水挣扎、快要淹死的时候，提示音响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忘了这事、做好的心理准备都散架了之后来。
　　陶垣在一片寂静之中被突响的铃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目光锁定了倒扣在桌上的手机，迟迟没有伸手解除锁屏。
　　没来的时候盼着来，真来的时候又不敢看了。

　　他在心里谴责自己怎么这么矫情，事儿真多。
　　然而，面对现实的难度实在是有点大，对比之下，眼前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都显得“可爱”了起来，像是新手村的史莱姆，不过是个有点萌的小怪而已。

　　陶垣关闭手机音量，集中精力迅速解决掉“小怪”。写完了作业，他深呼吸几次，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翻开手机。

　　【管仕嘉：真的很感谢你跟我说这些。已经把你发的这些评论和鼓励转发到乐队大群了，大家都很开心。】

　　对方发来了Ms. Lion乐队群的聊天记录。
　　大家的反应都非常热烈，有狂发表情包斗图型的樊硕和吉他手冯乐歆，有语无伦次尖叫型的宁媛媛，也有论文对论文型的邓杉和管仕嘉，他们俩针对陶垣的反馈认真地做了回复。

　　【管仕嘉：这几天乐队的大家心情都很低落，还觉得我们已经老了，不知道现在的观众到底想要听什么了。多亏你的鼓励，大家现在热血沸腾，已经开始设计下一轮巡演的舞台概念了。】
　　【管仕嘉：也感谢你对我手腕情况的关心，链接我已经收藏了。托你的福，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陶垣轻轻地放下手机，神情呆滞地缓缓在转椅上向后转、起身，缓步走到悬挂在房间里的沙袋面前。

　　“啊啊啊！！！”
　　他从嗓子眼里憋出压缩过音量的、尽力克制的尖叫，兴奋的小拳拳狂捶沙袋，打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打完拳，他一跃而起，像个猴似的抱住沙袋，在房间内荡秋千。

　　如果有麦克风，他甚至想高歌一曲“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沙袋带着他的身体来回打转荡悠，与流水线偶像剧的旋转镜头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老爹轻轻敲响了他的门。
　　“大垣儿，妹妹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你小声点。”

　　陶垣赶紧从沙袋上滑下来，捂住自己的嘴，凑在门边压低声音表示自己会安静如鸡，不打扰老妹睡眠。父子俩低声隔门交谈的模样活像情报工作人员交接工作。

　　但老爹似乎有其他要事相商，他没有走，而是趴在门口小声说：“大垣儿，你说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去接机？”
　　之前陶垣和老妈通过视频电话，也知道明天载着老妈的飞机就落地了。

　　老爹把忐忑不安纹进了声音里，“我那套五万八的西服穿上是不是有点太正式了？”
　　“是有点。”陶垣不想理会想在老妈面前孔雀开屏的老爹，毫无心理负担地推脱道，“老爸，我要写作业了，你加油啊！”

　　他哪是忙着写作业，分明是忙着跟前准后妈联络感情。
　　老爹叫住他，“你等等，待会儿我给你发几个发型，你帮我看看哪一款好看！”
　　“行行行。”陶垣满口答应，转头抱着手机点开了管仕嘉的聊天框。

　　……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管仕嘉这个老夜猫子没睡，陶垣也没睡。
　　他们都是开着小夜灯侧躺在床上，大半夜了还捧着手机和对方聊天没聊够呢。

　　【陶垣：卧槽，我爹竟然这个时间还醒着！】
　　他发来一张聊天截图，是一分钟前陶巍发了几张领带的照片，问儿子明天见前妻选哪个好。
　　要不是看到了截图左上角的时间，管仕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陶垣聊了这么久。

　　【管仕嘉：我记得你说过母亲定居国外很久了。】
　　【陶垣：对呀！我不像我妹妹，赶上放假就能跑去国外找老妈。我上高中以后课业比较忙，已经有两年多没见到真人了，上次见着我妈的面还是中考之后的事儿，都好久了。】

　　管仕嘉悬在输入法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滞。
　　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于陶垣的看法是有盲区的。

　　他很高傲地认为自己足够成熟，可以轻易地看透陶垣，并擅自将陶垣认定为温室里的花朵，认为对方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摧残、没有遭到过丝毫伤害。
　　可他忘了这个人在成长中与母亲的聚少离多、忘了他触及过的那些有关他们父子间存在过的猜忌与隔阂。

　　一个全然沉浸在幸福中的孩子，会撒娇、会哭闹、会索取、会理直气壮地质问父母，绝对不会因为不安而私下调查父亲的行踪。
　　想到这儿，管仕嘉心里泛上一股酸胀。

　　【管仕嘉：你会很想她吗？】
　　【陶垣：当然会啊！小时候不懂事，还觉得一定是因为妹妹天天晚上哭太吵太闹才把妈妈赶走了，曾经一度非常讨厌老妹。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时间很晚了，他们互相道了声“晚安”。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放下手机。

　　管仕嘉点开了陶垣的公开的动态和相册。
　　陶垣把聊天框拉到最顶，从第一条消息开始回味两个人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