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个人流浪》一瓦

25、04.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发布会结束后庆祝酒会的帷幕缓缓拉开。这正是四年前郑好踮着脚尖偷窥的那个世界。那时的郑好不得而入。今晚，这所有的灯红酒绿美酒华服万众瞩目都属于她。
　　嵩北已看不见章豫东的满面阴霾，看不见舞池中满场飞的郑好，看不见苏西洛不加掩饰的欣喜。他眼里只有一部虚幻的印钞机。它全力以赴疯狂印制钞票，钞票一摞摞码在那儿，迸射绿油油的光芒。
　　他拿了两杯香槟走到苏西洛身旁。“喏，我们该喝一杯。”
　　小西接过酒杯，两人的碰杯动作尽显默契。
　　嵩北注视着裙摆摇曳的郑好，问小西：“她的舞是你教的？”
　　“不是。没人教，这是无师自通。”话语间，得瑟之情溢于言表。说完，苏西洛反问：“你跟这个叶先生很熟？”
　　“不熟，几年前小东拉来的大客户。此人阴晴不定、喜好难测，做事全凭感觉。今晚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倒是帮了我们的忙。”
　　小西点点头。管他什么人，帮的到郑好就行。她的画，不应该是摆在阁楼里封尘的命运。她这个人，更不该是默默无闻的。最重要的是，他和她应该走出过去嚣张的活着。
　　不是吗？看看舞池里与轮椅中的叶恺共舞的郑好。她的舞步毫无章法，信步胡来。跳错了索性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反正也不会踩到男伴的脚。这大概是跟坐轮椅的人共舞的唯一好处。
　　就是这一对怪异的舞伴，硬生生抢了所有人的风头。就连红衣胜火的熊歆牵着章豫东舞上一曲专业水准的探戈，感兴趣的人也没有几个。
　　一个坐轮椅的神秘富豪，一个新势力的神秘画家。此情此景颇像当年的钟楚红与周润发在电影里的精彩共舞。话题够足，风头够劲。

　　叶恺累了。
　　他忽然就累了，歪着头，急促喘息。助手走过来想推他离开。他示意稍等，问郑好：“你不会辞职吧？我记得你的用工合同签的是一年，现在离一年还早呢。”
　　郑好摇头说：“不会。不工作我吃什么呀。”
　　叶恺环顾一周，目光略过章豫东、苏西洛，揶揄道：“如果你想，愿意养你的人应该很多。”
　　“或许。可惜我不愿意。”
　　叶恺咧开嘴，很开心的样子。“好玩，你真好玩。我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已经开始期待明天接着跟你玩了。”说完这些，他微微颔首示意助手推他离开。
　　郑好望着他，只觉满头布着密密麻麻的黑线。她回转头，很容易就发现了小西。她朝他走去，撇着嘴说：“跳的脚都断了，你也不管。”说完撩起裙摆露出高跟鞋，无言控诉这样可以杀掉美人鱼的鞋跟高度。
　　小西不理她，手中却不不知怎么变出一双银色芭蕾款布鞋。
　　郑好服了他，惊呼：“简直不是人！”
　　苏西洛一把将她抱进距离他们最近的沙发，亲手为郑好脱下水晶鞋穿上布鞋。然后满意的点头：“嗯，还是这样适合我们郑小好。”
　　郑好双足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通摆弄，自然不乐意。于是用力想要挣脱小西的钳制，结果自然是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众人只当她是害羞，哪里知道她是用力过度再加上出汗体质才会这样的。
　　叶恺走后，章豫东自然重新沦为瞩目的焦点。某时尚杂志总编跟他热络的攀谈，他的眼却无法控制的投向小西与郑好。
　　既然如此，索性……不如……
　　他低声说：“对不起，失陪一下。”转身走向刚换下高跟鞋与小西怒目而视的郑好。“好久不见。”章豫东很有礼貌，伸出手，绅士的不能再绅士。“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与郑小姐跳支舞。”
　　有一类人，岁月很难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或者说，岁月在某些人群的身上是加速度流逝，而在章豫东的身上却是减速度流逝。他微微弯腰，对郑好伸出手时的表情、神态，与十几年前第一次对她伸出手的章豫东一模一样。只是，郑好已不是当年那个郑好了。当年的郑好没得选，只能把手交给他。
　　此时她有许多拒绝章豫东的理由，却没有拒绝的念头。“好的。只要章先生不怕被我踩到脚。”她依旧把手交给他，跟着他走进舞池。
　　被晾在一旁的熊歆又惊又恼，正想有所动作时却被苏西洛霸道的拖走。“四年没见，更漂亮了。”小西笑着说。
　　“苏西洛。”熊歆低声问他：“你为什么不带着郑好去天涯海角去尼泊尔喜马拉雅喀纳斯雅鲁藏布？干嘛要带着她回来？”
　　“你呢？四年时间还不够你嫁给他做个相夫教子贤惠孝顺的好妻子？干嘛这么没名没分的跟在小东身边？”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苏西洛一脸恍然大悟状。“对啊，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熊歆闻言无语，瞪了他片刻“扑哧”笑出来。
　　苏西洛也笑了，说：“这才像最初的你。”
　　音乐响着，悠悠扬扬、起起伏伏，熊歆脸上的笑渐渐变苦。“亏你还记得过去的事。”
　　听了这话，小西脸上的笑也渐渐变苦。“知道吗？我这一生最大的痛苦就是记性太好过目不忘。”

　　这是首变奏版《小步舞曲》。原本欢快跳跃的节奏变得优美抒情，最适合慢摇，也是舞会上常用的结束曲。正如吃饭时看到汤就知道菜上齐了一样，听到这首歌就知道该曲终人散了。
　　“看起来你过得很不错。”章豫东说。
　　“还行。”
　　“我从没见过小西对一个女人用心这么长时间。”
　　“是吗？”
　　“恭喜你的作品入围。”
　　“谢谢。”
　　“我和你过去的事情很快会被记者挖出来。”
　　“哦。”
　　“别这么云淡风轻。他们挖掘的能力你可是从没领教过。”
　　“知道了。”
　　“利用的好，对你更有利。利用的不好很可能会有反作用。”
　　“无所谓。”
　　每一部连续剧都有字幕END。每一首乐曲都有最后一个音符。
　　变奏版《小步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伴随着章豫东的警告响起：“郑好，离叶恺远一点。他不是你能玩的起的人。”
　　郑好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说：“其实，被谁玩不是玩啊。我现在可是一笔好买卖。”
　　说完，她再不能多看他一眼，扭头就走。每一步都难过的快要死掉。
　　世上没有任何语种的任何词语能够形容当她听到小西说“章豫东认为你会是桩好买卖”时心脏的痛。没有。
　　这才是她今天晚上来到这儿的真正原因。她已经疼够了，懒得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