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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仙境是冷酷的 ...

  •   那天我们在然乌湖旁拍了许多照片。
      一向回避镜头的我在小西面前恣意绽放,或跑或跳或旋转。天地间只余下我快乐的笑声和小西迅速按下快门的咔嚓声。
      “小西!”
      “皮皮!”
      “小西——”
      “皮皮——”
      “小西小西小西小西……”
      每当被我喊得头晕,小西就会贴过来,用嘴堵住我的。
      我踮起脚,嘴唇撅起,餍足后揽住他的脖子问:其实你早就肖想我了吧?第一次见到我就惊为天人了吧?我是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事儿,想夸我就直接表达,我承受的住。
      小西啼笑皆非。“皮皮你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
      他轻轻喟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的人。”

      冯小刚写《不见不散》剧本的时候一定早知道西藏有个叫林芝的地方。也一定知道雅鲁藏布大峡谷将印度洋温暖湿润的气流引入,使得广袤苍凉的青藏高原上有了一处媲美江南的梦幻仙境。所以,他才会让葛优侃侃而谈,说些什么把喜马拉雅山开出条隧道引入暖湿气流的台词。
      林芝的美丽,南迦巴瓦的壮观,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恢弘……我不愿用语言描写,只是用一幅幅画作虔诚的记录。这里,因为美丽,因为小西,成为了一路上引起我创作欲望最多最强烈的地方。
      我画了几幅浮世绘风格的油画,就梵高那范儿。小西很喜欢。有次他忽然问:“皮皮你为什么不画我?”
      “我不喜欢画雄的。”
      “可你上次在海螺沟不是画了个藏族男子?”
      “那不是没画完嘛,画到最后我都瞌睡了。”
      小西很哈巴的凑过来。“皮皮,以后你想画人体我给你当模特吧。我身材比例很好的,肌肉线条也不错。”说完他还自卖自夸的掐掐自己的肌肉,以示货真价实。
      “小样儿,脱光了让姐姐看看。”
      我不过是调侃,哪知他竟无比认真无比娇羞的回答:“晚上吧。白天我不太好意思。”
      噗~~~~~~~~~~~

      恋恋不舍的离开林芝,我们沿着318奔向拉萨。一路上没心没肺的快乐着。
      进入拉萨是在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我们悄悄潜入这座城市,巍巍布达拉宫只在澄净夜空里留下神圣剪影。
      我说:“布达拉还是这样远远静静瞧着最是好。”
      小西停下车,拉着我一跃站上车顶。我们肩并着肩一同远眺夜色下的布达拉。
      “皮皮,有些美好还是要走进去细细瞧过才能收获。”
      “不。”我迅速反驳:“美好的最好就放在那里,永远不要动不要触摸。我不想做愚蠢的埃庇米修斯。为什么要打开潘朵拉之盒?如果明知那诱惑是带着毒的,为什么不选择拒绝?”
      小西转过身借着月光看我,“皮皮,你怎么总是这么慌张这么没有方向?听着。埃庇米修斯会打开潘朵拉之盒那是因为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潘朵拉。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潘朵拉。”
      “愚蠢。”我嗤之以鼻。
      “愚蠢?”他苦笑,“皮皮,我觉得我的未来会很悲惨。”
      “什么意思?”
      小西没有解释,他只是拿出手帕为我汗湿的手心悉心擦拭。

      我们总说命运是不可知的。其实它完全可知。
      小西和我这番谈话准确预知了未来。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小西看得清楚。
      后来小西告诉我,这种可预知的命运有另一个名字:宿命。
      就如飞蛾扑火。它并无选择。

      住的青年客栈楼下有个酒吧。
      各自洗去风尘,小西叩响我的房门。“下楼坐坐。”
      歌手唱的不错。(我发现进藏的一路上文艺青年比帝都还多。)一把吉他一把贝司一架子鼓,三人乐队给小酒吧的客人带来许多欢乐。
      我特平静特幸福,整个人蜷在小西怀里。这一路太静寂,会令人想念世俗世界的快乐。唉,我就是一俗人。
      “皮皮。”
      听到小西的声音,我懒洋洋抬头仰望他。
      他对我眨了眨眼,说:“有首歌想送你。”
      “什么?”
      小西推开我,走到主唱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就见主唱转头跟鼓手贝司手比划了一下,小西跃上舞台。他把立式话筒杆拉到适合自己的高度,两只手悠闲的插进裤兜中。他的身体酷酷摇摆,目光却稳稳落在我身上。前奏渐弱,小西娓娓唱来:鲜花盛开的季节里,是再次出发的起点,这五月城市的天空,有天使沐浴在星光里,春天是因为我思念你……
      我醉了。因为酒精,因为空气,因为小西。总之,我醉了。
      这夜我们喝了很多酒。不停的笑不停的笑。不停的吻不停的吻。相拥着一同神志不清在酒吧昏昏睡去。

      醒时脑袋痛的快要炸开。
      室内阳光耀眼。窗前站着一个人,他逆光朝我走来,缓缓俯下身子似是要仔细端倪我。
      奇怪,明明是一起酗酒,这家伙怎么就精精神神的一点事儿没有的样子?
      我抬起手触摸他的脸颊。嗬,隔了一晚上小西怎么长了一脸胡子茬,真扎手。
      他的脸越来越近,阳光消失,一张几乎被我遗忘的面庞清晰浮现在眼前。
      我惊呼一声,跳坐起来。
      “章豫东?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跳下床四下看去。不,这不是我在青年旅社的房间。我在哪儿?小西又在哪儿?
      “郑好,玩够了没?”章豫东一把将我拽倒在床上,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递给我。“接电话,你妈。”
      下意识接过电话,刚喊了声“妈”,老妈歇斯底里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过来:“好好,你再不回来妈妈就死给你看!不,我会先宰了你爸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再死给你看!”
      什么意思?我彻底懵了。
      “出什么事了?我爸怎么你了?”我问。
      可妈妈再不肯说话,只是嚎啕大哭。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从没这么哭过。
      挂上电话,我整个人完全安静下来。“章豫东,我家出了什么事?”
      他低头看看手表,宣布:“一小时后上飞机。你该亲自了解家里出了什么事。”
      一小时后?怎么能?
      我还没有告诉小西我叫郑好。我还没有告诉小西我的联系方式,怎能不告而别?
      “这是哪儿?”
      “机场宾馆。”
      很好,果然是章豫东风格。做事从不问我的意见。
      “我要转签下一班,我现在还不能走。”不论如何都要回去见小西一面再走。
      章豫东点了支烟,坐进沙发里说:“郑好,现在不跟我回去,我就当做从不认识你。你爸就真身败名裂了也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看着他,周身弥散着无能为力。

      坐在飞机上俯瞰云层覆盖下的拉萨,它更像仙境。可,仙境是冷酷的。
      章豫东自飞机起飞后就戴上眼罩进入休眠状态。我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无奈这妖人已修炼到化境,在他身上我收获的永远是无力感。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小西和我醉酒后相拥而眠,难道他没看到?如果看到了,他应该鄙视我然后远离我吧?为什么又要亲自押送我回家?还有,我很想大声对他说: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我们分开吧从此再没有任何关系。
      正胡思乱想间,戴着眼罩的章豫东开口说:“郑好,你想都不要想。”
      我惊悚了。这妖人还会读心术?
      他摘去眼罩,微红的眼在我周身来回扫视。“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人吗?”
      我木呆呆的摇头。
      真的。这世上谁有可能是埃庇米修斯,章豫东绝不会是。
      忽然间,我特想暴走。章豫东,你不做蠢人,那我呢?
      在我内心不断腹诽之时,这厮竟然缓缓歪进我怀里。“别吵,别胡思乱想,让我安心睡会儿。”

      下飞机时,章豫东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我可惨了,长时间一动不敢动,双腿都木了。
      我是在空姐的偷笑和其他客人好奇的窥探中被章豫东搀下飞机的。还好出机场走的贵宾通道,人少些。不然还真丢人丢到家了。

      车停在我家楼下。
      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章豫东一把拉住我的手,死死盯着,似乎想盯出个洞来。“回家安慰安慰阿姨,至于其他的你不必管,有我在。后备箱里有一些日本特产,让司机帮你提上去。我想,莫奈已经都告诉你了。”他指的是谎称我去日本进修短期班的事。
      “章豫东,为什么撒这样的慌?”
      “那要我怎么说?”他依旧盯着我的手掌心,上面的纹路被他看了不知多少遍。“我的女朋友离家出走?不知和什么人鬼混了一个多月?”章豫东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的表情,眸中升腾出一股怒气。
      他都知道!
      摸清他的底,我倒是坦然多了。

      电梯间里碰到几个老邻居。他们跟我打了招呼后无一不朝我身后挤去,然后小声的、鬼鬼祟祟的说着什么。
      小时候,家属院全是平房。后来我们搬进楼房,再后来搬到这带电梯的高层。不论环境怎样改变,我家每个人的人缘都特别好。老爸老妈和我从没这样被人指着后背谈论过。这院里左邻右舍楼上楼下都是老爸的同事,基本上都是学校的老师或者工作人员。我爸究竟做什么了?
      打开门,家里阴森森的,一盏灯都不亮。
      “放这儿吧。”我对章豫东的司机说。他把那些土特产放下转身离开。
      我轻声喊:“老妈?老爸?”
      没人回答。
      走到主卧,推开门,倒是唬了自己一跳。老妈挺直躺在床上,脸上搭着条毛巾,挺吓人的。
      我掀起毛巾,就看到老妈一张脸前所未有的憔悴、苍老,还满脸泪痕。“妈,我回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爸呢?”
      老妈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勾勾望着我。
      “妈,你说话啊。”
      摇晃半晌未果,我转身去客厅给老爸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刚接通老妈就窜过来一把将电话夺去丢在地上。“不用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死!”
      “死什么啊?我明明听到老爸喂了一声。妈,我都糊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妈抽泣起来:“好好,咱们家毁了。被你爸给毁了……”
      她终于能断断续续的把一切讲清楚。事件大致如下:我爸潜规则了一个研究生,不晓得许了人家女孩什么好处,结果没兑现。那女研究生一怒之下把偷录的视频举报到学校。
      听完之后我有点懵。真懵。
      你没见过我爸。真的。要说我爸会潜规则女研究生,那还不如说他会被女研究生给潜规则了。反正我是不相信。
      老妈阴森森笑着。“你爸老实?记住,老实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你这孩子,跟他流着一样的血,一样的忘恩负义!章豫东对你真是没话说,你呢?别拿什么去日本进修的瞎话骗你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孩子就作吧,等章豫东不要你了有你哭的时候!”骂完我,她忽然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沮丧,抓住我的手:“好好,你去求求章豫东,去求求章豫东他爸。再怎么也不能让学校把你爸开除了!”
      瞧,刚才我还决意要跟章豫东撇清关系,现在就必须要去请求他的帮助。谁让我爸只是个混吃等退休的副教授,他爸是堂堂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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