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张小冰

2、往事

　　事情得从三年前说起，那天不是周未，也不是假期，正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咖啡馆里人影寂寥，只听室内隐隐传来淡淡的钢琴声。
　　吧台内的服务员一边慢悠悠地擦拭着玻璃杯，一边不时抬眼注视靠窗坐着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面容清秀，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忧愁。她从上午十点就坐在那个位置，不像是等人，倒像是有什么烦恼。
　　她中午在这里吃了一份午餐，又续了两杯咖啡，现在仍然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咖啡喝完一杯又接着续杯，她却仍然没有快乐起来，不时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神情寂寥。

　　都市中的年轻女性不易生存，是什么原因令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如此不郁。也许是失恋了，又或许她是一个富家女整天无所事事，就为着怎么样打发无聊的时间而烦恼。

　　不，不，程欢出身并不富裕，更不会因为失恋而来这浪费大好时光。上个星期她还是每天穿戴整齐朝九晚五准时上班的职业女性，可是三天前她却失业了。

　　那天早上一踏入公司，她就察觉到了异样。前台每天准时上班的接待员突然不见踪影，办公室的同事们也不似往日那般忙碌。程欢心里正奇怪，不想接着老板出现，他一脸倦容，向大家宣布道：“各位同事，由于公司经营上的失误，导致欠下大笔债务，恐怕公司即时就会解散。”

　　大家听后不由得“哗”一声，议论纷纷，都没想到好好的怎么会大祸临头。
　　程欢更是觉得惶恐，她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眼看着慢慢做出一点成绩，老板曾许诺不久的将来会让她升职，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公司解散的结果。

　　都会中一个大浪打来，许多大公司都已经计划裁员，像程欢他们的这间小公司，后续没有资金周转，只得解散。

　　他们这种小公司，加上老板，门卫一起也不过十几人，要解散也是再简单不过。

　　老板把公司资产变卖还清债务，再按公司员工工作年限给予补偿一部分薪水，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别处另寻一番新天地。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并不好找。她在这几天的时间已经向几家用人公司投过简历，可是都石沉大海。

　　公司不过是补偿了她三个月的薪水，对于全家都靠她薪水渡日的家庭状况来说，没有多大帮助。

　　已经失业的消息，她还没有告诉家里，这几天她一直像往常一样，早上八点钟出门，晚上下班时间就赶回家里，假装没事一样。

　　可是今天一早出门时，母亲突然说起，目前家里住的房子太小，而且旧，打算再置一套宽敞点的公寓，还有大伯父已经在催几年前向他们家借的一笔款项。
　　她只是觉得累，从来没有像现在面临这么大的压力，父亲几年前生的一场大病用尽了家里的积蓄，而且欠下一笔债务。
　　而且家里现在住的房子还是20年前盖的，外面墙体长年受雨水的侵蚀已经非常残旧，阴暗的楼道，小小的房间，一家人一起苦苦忍耐着，程欢一直希望能改变现状。

　　幸运的是程欢比同龄人争气，当同龄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已经在利用课余时间赚取生活费。当别人呆在家里依靠父母的关系谋工作时，她已经在上班的路上。
　　一切事情只能靠自己解决，可是没有先辈留下的基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卑微的力量远远不够。
　　她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太多，帮家里还清债务，让父母住进舒适，宽敞的公寓。如果仅靠每个月的薪水过活，起码要20年目标才会实现。想想都觉得气馁，时间太久，而青春又太短，真是难以完成的计划。

　　程欢随手翻开桌上的一本财经杂志，希望能找到一丝机会。翻开来一看，她被画面上宛如人间仙境般奢华的景象吸引。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与大海和蓝天几乎融为一体的七星级帆船酒店，里面装饰的奢华不足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还有号称世界奇迹的人工滑雪场，人工棕榈岛。白色沙滩，碧蓝海水神秘的穆罕默德王储成员，对程欢来说，那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色，不由得叹了口气，平凡人的一天又过去了。
　　她收拾东西结完账，自咖啡馆出来，混入下班的人流中。

　　回到家，正赶上晚饭时间，她把这个月的家用准备好，放入母亲的抽屉。
　　出来时见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程欢即刻放下东西进去帮忙。

　　小小厨房只得巴掌大，母女两人在里面几乎身体挨着身体，母亲要推她出去，她笑笑仍自洗碗漕中取出碗碟清洗。
　　天气炎热，炒菜时热气散不出去，家里热的似一个蒸笼。

　　稍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晚餐，看着父母平实，坚强的身影，程欢感觉非常温馨。她此时对现实生活已没有太多抱怨。无论环境有多简陋，有温情作为调料，日子总不觉得苦。

　　程太太抬起头来说：“隔壁老张介绍我去家政公司做保洁，这样家里便多了一份收入。”
　　程欢有些担心，“会不会很辛苦？”

　　“都是些家务活，给雇主带带孩子，打扫一下卫生，工作很轻松。”
　　不过程欢始终觉得，这份工作在以前被人们称作“佣人。”需要时时看雇主的脸色行事，她担心母亲会吃亏。
　　程海达在一旁叹气，：“都是我的病拖累了你们母女，原来住在一起的邻居都搬进了大屋豪宅，你们却还要跟着我捱苦。

　　“不许这么说。”程欢和程太太一同开口。

　　程欢觉得心酸，幸好父母还不知道她失业的事情，不然他们岂不更加恐慌。
　　有时她也会觉得累，辛苦时需要依靠避风雨的港湾，可是她年轻，现在还没有资格抱怨。

　　在厨房洗碗的时候，电话响起来，她连忙擦干净手去接听。
　　那边是一个男子欢快的声音：“在哪里，呆会我来载你去兜风。”
　　程欢微微笑：“我不一定有时间？”
　　“别这么扫兴。”他抱怨，她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边皱着眉头的俊脸。
　　“好吧，我十点钟之前要回来。”程欢妥协。
　　那头欢呼一声，放下电话。

　　程欢进浴室，洗了把脸，取过外套出门。程太太连忙堵住门口厉声问：“又是和墨齐出去？”
　　“我很快会回来。”她解释。

　　“不是叫你以后不要和他来往，你怎么不听！整天和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外人会怎么说。”
　　“墨齐怎么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是有工作的。”
　　程太太冷笑：“整天出入夜总会收保护费也好算是工作，你小心他哪天把你卖了。”
　　“他不是那种人。”程欢忙申辩，一双眼睛急的通红瞪着她母亲。

　　程太太一直以为女儿乖巧，从未见过她像今日这般反抗她。不由得一怔，失望地挥挥手道：|“罢了，你想去就去吧，如今翅膀硬了，再也不肯听父母的话了。”

　　程欢心里一痛，刚想开口解释，这时楼下传来汽笛声，她知道要消除母亲对墨齐的误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她也只得暂时忍耐下来，匆匆下楼，希望回来后母亲能听她慢慢解释。

　　墨齐不是一个坏人，程欢认识他是在一次下班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