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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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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裴翊意识回笼后,首先感受到的是自己生疼的脖颈,简直就像是被人生生劈晕一样。
他龇牙咧嘴地一边揉着后颈皮一边从床榻上爬起来,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何处。
周遭的环境还是抚仙县知县的屋子,他记得他为了追查那些失踪女子的下落,被带进了座宅邸里,遇到了只狐妖,再然后……
裴翊的脸色瞬间变得姹紫嫣红起来,师尊微凉的体温还有那股浅淡的幽香仿若还萦绕在他身侧,让他面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完蛋,被弄晕过去前他都干了什么……
他下意识扭头扫了一圈,见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沈临渊的身影,瞬间松了口气。如果让他现在面对师尊,他觉得除了当场去世或者直接失忆以外怕是会很难收场。
但同时又带着点淡淡的怅然,或许是一下子不见了醒来后能第一时间见到的人还有点不习惯。
裴翊幽幽地叹了口气,伸手够过搭在床尾的外袍。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换下了那套繁复的婚服,身上的是他换上婚服前穿的里衣。
随着这个发现,方才被强行中断的联想又猛地被唤醒,朦朦胧胧中记起似有人为他更衣时,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道着“别动”,而他的反应是……
要了命了……
裴翊崩溃地捂脸,似乎这样就能把丢人的记忆全都挡在脑子外面。
等过了好一会,终于勉强从头顶冒烟的状态中缓过来后,见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裴翊心里又莫名闪过了一丝不安。
他把自己收拾一番后,推开门就见到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知县。
知县听到声响,抬眼见到裴翊,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连忙上前几步,像是松了口气,对裴翊道:“仙君,您可算是醒了。”
裴翊嗯了一声,问道:“那些失踪的女子……”
“寻回来了寻回来了,”知县忙不迭道,声音里透着崇敬,“是与您一起来的那位仙君带回来的,没有大碍,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只是……”知县话音一顿,继续道,“他抱着您回来后,没多久就问下官要了一间最偏僻的屋子,进去后再没出来过。”
裴翊眉心一跳,已经顾不上理会那句“抱着回来”,有种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
“仙君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知县小心翼翼道。
两位仙君,出去一趟后一个回来躺了一天,一个到现在都还把自己关在屋里,这该是遇到了多么凶险的情况?
而裴翊也顾不上那点尴尬的小心思了,他本来以为沈临渊是怕他难堪,于是暂时没有出现,但把自己关在屋里那么久肯定不对劲。他当即就问清楚了沈临渊在哪,扭头就走。
知县家的宅子不算大,说是最偏僻,其实也没多远。
裴翊很快就寻到了那处地方,紧闭的屋门外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结界,淡金色的光华在静静流淌,一看就是沈临渊设下的。
裴翊试探着抬手轻触,结界像是认出了他一般,毫无阻碍地就让他跨了进去。
从外面看,结界内风平浪静,可是裴翊一进去,就感受到空气中扑面而来的风雨欲来的气息。
“师尊?”裴翊小心翼翼地唤道,“师……”
裴翊话音未落,突然像是被人扯着一般狠狠撞上了紧闭的屋门,直接把门都撞榻了,整个人顺势跌进了屋子里,接着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把他拎起来抵在墙上。
后脑勺猛地磕在墙上,加之后背方才撞在门上,生疼,还被人突然扼住脖子,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裴翊眼前阵阵发黑。
他艰难地眯着眼睛看去,眼前之人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鼻梁高挺,眉眼冷俊,只是那双往日总是含着无奈笑意的双眸里,如今满是令人心惊的疯狂与狠戾,像是要把人活活撕碎。
饶是裴翊,在这种眼神中也控制不住地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恐惧,他心惊肉跳地小声道:“师尊……师尊是我啊……”
沈临渊眯了眯眼,好像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徒弟,空气中僵持着的某些东西倏忽散去,他手一松,裴翊当即就软倒下来,半跪在地,捂着脖子呛咳起来。
沈临渊下意识地想要蹲下身,但不知为何一顿,终是冷淡地立在原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咳咳……外面的结界没有反应,我就进来了……”裴翊原本想抓住沈临渊垂在自己眼前的袍袖,但方才敏锐地察觉到师尊的冷淡态度,伸到一半又缩回手,只是仍仰头看着沈临渊道,“师尊,你这是……”
沈临渊垂眼,见徒弟半跪在自己脚边,凤眸因为呛咳染上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尾薄红,仰起的脖颈线条优美,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印在白皙肤色上,看起来美丽又脆弱,极容易激起人的凌虐欲。
他以往布结界都会习惯性地把徒弟放进来,以免这个黏人又爱闯祸的小家伙寻不到人着急,但方才意识昏沉,竟完全忘了这一遭,让此时最不应该进来的人进来了
沈临渊错开目光,咬牙忍下识海内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痛楚,体内乱窜的魔气与灵气相撞,叫嚣着撕扯在一起,激起一阵又一阵的仿若刮骨洗髓般的剧痛。
他转过身,没有显露出分毫痛苦,嗓音还是沉稳的:“现在不是你该来的时候,出去。”
裴翊看着沈临渊线条冷硬的侧脸,心里一阵苦涩。难不成自己昨日真的太过孟浪,让师尊脏了眼,如今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吗?
他忍住眼眶泛起的湿意,难堪地咬唇站起,但是对沈临渊的担忧很快又占了上风。裴翊小心翼翼道:“师尊,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临渊觉得徒弟再不出去,他那根理智的弦就要维持不住了。
他道:“出去。”
见身后那人还磨磨蹭蹭没有动弹,沈临渊面沉如水地转过身来:“裴翊。”
被叫到名字的人心里一惊。
沈临渊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唤他,跟在师尊身边那么久,从他嘴里听到自己大名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这两个字一出,就意味着此时的沈临渊已经非常、非常恼火。
裴翊惴惴不安地抬眼看沈临渊,等着他发话,然后就听他师尊一字一顿道:
“你如今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吗?”
这句话已经说得非常重了,裴翊一双凤眸瞬间就弥漫上了水汽,腿一软,当即在沈临渊面前跪下,急切道:“师尊……”
沈临渊竟抬手召出寒霜剑,剑刃闪着寒芒,剑尖几乎是抵着徒弟肩膀:“为师再说最后一遍,出去。”
如此陌生而冷硬的沈临渊让裴翊恐惧,他膝行着往前,没有理会抵着自己的寒霜剑,看起来就像是主动往沈临渊的剑上撞一样。
肩膀上传来刺痛,裴翊整个人都细微地发着抖,却还是固执地抬头看着沈临渊,压抑着哭腔道:“师尊我没有不听话,只是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弟子真的很担心。”
裴翊醒来后匆匆披了件外袍就出来了,衣衫单薄,左肩处很快就被长剑刺破,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染在月白色的衣物上,刺眼得很。
沈临渊看着徒弟身上的那一点鲜红,一愣,持剑的手突然微微颤抖起来。
“当啷”一声,长剑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裴翊愕然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寒霜剑。
他的师尊,世人敬仰的明澜仙尊,有一天竟然会连剑都拿不稳?!
只见沈临渊似极其痛苦地闭了双眼,一手扶额,微晃着倒退几步。
裴翊想要立刻爬起来扶住沈临渊,但没有师尊发话他又不敢起身,只能急道:“师尊——”
沈临渊反手打出一道禁制,把徒弟牢牢桎梏在原地,动弹不得。
被随禁制而来的噤声诀封住了嘴,裴翊只能近乎惊恐地瞪圆了一双凤眼,眼睁睁地看着沈临渊在他面前蹲下身,骨节修长的手有些粗暴地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
那双往日似盛着一轮皓月的眼里,此时满是混乱与疯狂,令人心惊的血色正慢慢爬上瞳仁,又被仅有的一丝清明压制着,僵持不下。
裴翊大骇,内心翻江倒海,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
他的师尊,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走火入魔了?
沈临渊此时像是被看不见的两股力量撕扯着,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就应该把徒弟扔出去,其他事情可以日后再解释,反正自己的小徒弟那么相信他,编造个理由就能轻易地就把人哄骗过去。
他低头看着已经被吓坏了的徒弟,脑子里倏忽闪过对方中了催情香后在自己怀里满面潮红,双眼迷蒙的模样,还有褪下那层层叠叠的婚服时,一点也不听话地拼命往自己身上贴,衣物扯动中露出的那一小截细窄腰线。
不受控制的暴虐与阴暗渐起,他加大了几分力度掐着徒弟的下颌,看着对方在吃痛之下凤眸里泛起的浅浅泪花,心里闪过扭曲的快感。
沈临渊突然笑了起来,却让人更加心惊胆战。
他道:“你想听为师说什么?”
说……为师喜欢自己的徒弟喜欢到走火入魔?
“为师……”
沈临渊一顿,咀嚼着这个称呼,像是突然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就连骨髓都泛起深深寒意。
他慢慢平静下来,眼里的疯狂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爬上心头的酸涩。
他现在怎么还有脸面做裴翊的师尊?
……谁家的师尊会和他一样,对自己的徒弟动了情?
沈临渊自嘲一笑,松了手,缓缓站起,垂下眼道:“我……心悦你,想要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