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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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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翊直起身,转头看去。
来人一副世家公子打扮,五官周正,手里还拎着一壶酒,正笑眯眯地看着裴翊。
但裴翊却莫名从对方笑容中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往周遭扫了一眼,或许是到了饭点,店里人满为患,一眼看过去确实是他与沈临渊所在的靠窗雅座还有一个空位。
见对方确实没地方落座,裴翊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向沈临渊投去询问性的一瞥,见师尊没有意见,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对方立刻喜笑颜开地拉开椅子坐下,把酒放到桌上,朝两人一拱手道:“在下方衡,见两位公子有些面生,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
“方兄所言不错,我们确实是来抚仙县游玩的。”裴翊道。
方衡一听,立刻殷勤道:“在下自小就在这里长大,对抚仙县是再熟悉不过了。依我说啊,来抚仙县,首先就是要去……”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是个自来熟的,从落座开始,一直滔滔不绝地讲到差不多酒足饭饱。
“我说孟兄,怎么一直都不见你饮酒呢,我跟你说,这酒可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私酿,保证你会喜欢。”方衡道。
他见沈临渊中途离开,突然整个人拖着椅子往裴翊那边坐,给裴翊的杯子满上了酒。
裴翊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的方衡,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距离,道:“多谢方兄,不必了。”
他直觉这个方衡居心不良,连姓名都是随便编了一个应付了事,只是对方刚才一直没有动作,他也没道理直接把人轰走,生怕万一是自己多想了。
而从方衡刚才的动作中,裴翊已经敏锐地察觉出对方那点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无奈地暗叹一口气,打算等沈临渊回来就告辞离开。
哪知道方衡却一点也不识趣,继续往裴翊那边靠,说道:“可是令兄不许你喝酒?他一看就像是平日里管你管得很严的样子。”
“令兄?”
裴翊愣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沈临渊,也懒得去反驳,只道:“我乐意被管着,就不劳方兄费心了。”
他把酒杯一推,打算干脆去酒楼外面等沈临渊。
方衡看着沉下脸来的裴翊,反而觉得愈发有趣。
其实在裴翊和沈临渊两人进来之时,方衡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后来所谓的没有位置不过是他随口编的。
年长的那位固然风姿卓绝,但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近,反之跟在男人身边的这位看起来温顺乖巧,时不时的一些小动作也像是小猫在龇牙咧嘴,更加勾得人心痒难耐。
不过没想到原来本质上是只暴脾气的小野猫,只有面对特定的人时才会乖乖地任人搓扁捏圆。
但是……这样更会激起人的征服欲不是吗?
方衡一手揽上裴翊的肩膀,把准备起身的人按了下来,另一只手就要摸上裴翊还搭在桌子边缘的左手。
“找死?”裴翊本来不想招惹事端,但眼下已经憋不住火了。
他一曲手肘,把人狠狠撞开,接着折扇一掏,抵上人的脖颈,正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点教训,却见方衡自己先连人带椅狼狈地摔倒在地。
“公子请自重。”
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的嗓音响起,裴翊顺着声音抬眼看去,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面色不善的沈临渊。
但是裴翊却不合时宜地莫名联想起前段时间在天玄剑宗山脚下的客栈,那个出言不逊被他略施法术弄得摔下椅子的灵墟派弟子。
所以这个习惯是学了师尊么……
裴翊的嘴角抽了抽,心情复杂,有点新奇,又有点哭笑不得。
“诶,师尊等等我!”
见沈临渊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裴翊连忙扔了锭银子在桌面上,便急匆匆地追着沈临渊出去了。
“师尊!师尊,你不要走那么快嘛!”
沈临渊长腿一迈走得飞快,在闹市里又不方便使用法术,裴翊追得气喘吁吁,一时也没留意撞上了什么东西。
“嘶——”他揉着额头,抬眼一看正对上沈临渊垂下来的视线,对方正好放下扶在他肩膀上的手。
裴翊立马也顾不上他那撞得生疼的额头了,小心翼翼地观察沈临渊脸上的神情,问道:“师尊,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好的,就是生气了。
裴翊几乎称得上是惊奇地发现沈临渊竟然还会暗暗生闷气,这是……吃醋啦?
得出这个结论后,裴翊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暗自憋笑,道:“好好好,师尊没有生气,是我看错了。”
沈临渊无奈地看着把心思完全写在了脸上的徒弟,见人笑得开心,刚刚那一点小小的不痛快也稍纵即逝。他叹了口气,把手里拎着的某样东西抛到徒弟怀中,转身迈步离开。
“诶?”
裴翊连忙接过,发现是一个陶制小瓮,他解开陶瓮的封口,里面顿时飘出清甜的梅子香气,还掺杂着丝丝酒香。
“若是实在想尝尝,等回去后再喝。”
沈临渊仍然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但声音直直地传进裴翊耳中。
“谢谢师尊!”裴翊喜笑颜开地应了,这才知道沈临渊中途离开原来是给自己买酒去了。
他满心甜蜜地抱着小陶瓮跟在沈临渊后面走,看着师尊离得远远的背影,又有点疑惑不解。
师尊分明就是也喜欢他嘛,为什么又总是逼着自己不接受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客栈,掌柜在裴翊进门时便抬起头,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打量,接着冲裴翊努努嘴:“怎么样?”
“一切顺利。”裴翊眨眨眼,也对着掌柜比了比口型,看着怀里抱着的那一小瓮梅子酒,喜滋滋道。
裴翊前脚刚跟着沈临渊回到屋子坐下,后脚就有个小二打扮的男子捧着竹木托盘跟了上来。正好他们的房门还敞开着,小二敲了敲门,道:
“两位客官,这是我们掌柜命小的送上来的。”
小二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脸红,也没等到客人应答,就将托盘放在门口的矮几上,着急忙慌地走了。
掌柜送的?他没有要什么东西啊?
裴翊带着几分好奇,折扇一边闲闲地敲着手心,一边慢慢踱步过去。
只见托盘里放着几只精致的陶瓷小瓶,裴翊随手拿起一个,把瓶塞拔了,凑到瓶口去闻了闻——好家伙!这掌柜也太上道了吧……
他手忙脚乱地连忙把瓶塞盖上,偏偏这时沈临渊开口问道:“你要掌柜送了什么上来?”
听到身后传来沈临渊的声音,裴翊一僵,头一次后悔对掌柜编了那么一通痴情少爷与薄情仙君的爱恨情仇。
裴翊把瓷瓶往托盘里一放,转过身,把小二送来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的,他对着沈临渊扯出一抹笑道:“我没要掌柜送东西上来呀,可能是掌柜记错了,我现在叫人把东西拿回去。”
说着,裴翊就要端着托盘走出门去,交给站在拐角处的伙计。
“慢着。”沈临渊却几步走到裴翊身边,在裴翊如临大敌的眼神中伸手拿起了一个小瓷瓶,问徒弟:“这是什么?”
“师尊这话问的,又不是我要掌柜送的,我哪知道呀……”裴翊眼神真诚,微微仰头看着沈临渊,无辜道。
沈临渊闻言只是静静地看了徒弟一会,接着对着那张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小脸哼笑道:“裴少爷竟然连这些东西都认不出来吗?那看来二十六岁那年的秦楼楚馆是白逛了。”
“啊?”裴翊的表情瞬间崩了,他用一种三观尽碎的表情瞪着沈临渊,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这这这……他那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竟然会认得这些东西?
裴翊震惊地捧着托盘蹬蹬瞪地跟着沈临渊回到桌边坐下,欲语还休道:“师尊……”
沈临渊却自顾自地用食指从小瓷瓶中勾了些脂膏出来,用拇指碾了碾,脂膏很快就化开,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甜香。
沈临渊抬眼,看向身旁显然被震惊坏了的徒弟,漫不经心地一笑:“早就说了,你根本不了解为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必那么执着地想要厮守一生呢?”
“我自离家后,就一直跟在师尊身边,这几十年的相处总做不了假吧?”裴翊回过神来,丝毫没有被沈临渊打击到,仍然辩驳道,“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徒儿相信自己的直觉。”
沈临渊道:“可是那几十年对为师来说不过是匆匆而过的浮光掠影,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裴翊听了,微微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颤,好像有点难过:“那师尊可以告诉我呀,只是师尊什么都不愿和我说,无论是师尊的过去,还是这次为什么突然走火入魔……”
他难得坐直了,一双凤眸直直地望着沈临渊的眼睛,声音软软的:“无论师尊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师尊。”
沈临渊道:“是吗?”
他的眼神垂下来,完全不复往日里的温和,透着高高在上和淡漠。
沈临渊将修长手指上沾着的脂膏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接着挑起徒弟的下颌,淡淡道:
“如果说……为师其实一点也不介意把这些东西都用在你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