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花颂声》喵酱的胡须

15、第 15 章

　　“母后，是儿臣不小心脚滑摔进去的。”太平解释着，这的确是事情的真相，当时船上除了她只剩下英王妃和一个划船的太监，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后背受了什么力，的确是船边长了青苔，她好死不死的正好踩上去，滑进水里那可太正常了。

　　“是吗？婉儿？你当时也在现场，这是事实吗？”天后转过头问向婉儿，婉儿低着头，她不敢看天后的眼睛，刚才她敏锐的感觉到天后说话时的眼神不对，平日里接触的多了，她就连天后微笑的动作都能察觉出来，这点变化她当然也能看出。

　　“奴婢.....奴婢...不知道.....”婉儿想了半天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不知道？！哼，我让你看着公主，一二三，再二三的让公主涉险，你却不知道？真是大胆。”天后蓦得用震怒的口气叱喝着婉儿。

　　婉儿吓得一下跪倒在地，“天后说的是，处罚奴婢，奴婢毫无怨言。”

　　“拖下去，关进大牢！”天后朝身后的左右侍从一挥手，当着太平的面，毫不留情的将婉儿给拖了下去。

　　太平着急得从床上爬起来，扯着干哑的喉咙大叫道，\"母后，这不关婉儿的事情，是我自己滑到的啊！\"太平坚持自己的说辞，可是天后依旧冷言叱喝，“太平，你也是顽劣成性，今日可是太液池的休船期，违背宫里的规矩，今日起你就在寝殿里闭门思过！”

　　太平一时间哑口无言，她盯着母后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睛中仿佛有了一股旋涡，让她即便是盯着都觉得寒毛直竖，“母后真的动怒了！但是到底为什么呢？”

　　婉儿被拖着进了大牢，她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阴森的甬道里仿佛能听见冤魂的哭声，她只觉得冷汗顺着额头滑落，甚至有一种侵入骨髓的寒冷，这股阴冷让她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

　　她没有吭声，更不敢吭声，被拉拽着往甬道的尽头走去，那是一间狭小的牢房，墙上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一股子恶臭钻进了她的鼻孔里，那仿佛是腐烂中和着血腥气。

　　“进去。”毫不留情的冷喝声将陷入抗拒的婉儿给吓醒，她被粗鲁的推进去之后，牢门就锁上了。

　　她战战兢兢的走到看似是床的边上，正准备落座，她却发现手好像粘着什么东西了，她屏住呼吸抬起手，定睛看去，借着牢门前微弱的烛光，她才发现那是暗红色的东西，带着腥气，她吓得刚忙收手，企图将沾了血的手擦干净，可是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血迹怎么都擦不掉。

　　她紧张的大口喘着气，缩到了角落中靠着墙坐了下来，“婉儿，你要冷静，要冷静....冷静。”她拼命给自己灌输不害怕的念头，可是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哀叫声让她坐立不安。

　　这里比掖庭可怕一万倍。

　　婉儿干脆闭上眼睛，让自己恐惧的念头能压下一些，为了不分心她甚至捂上了耳朵，然而这些徒劳的动作只会加剧她的不安，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咬着嘴唇始终没有喊出一声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婉儿在恐惧中精疲力竭，靠着墙就睡了过去，可是梦境中都是纷乱的邪魅。

　　“起来，起来！”一阵吆喝声将婉儿惊醒，她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门口的狱卒。

　　狱卒偏头瞧了一眼这傻愣愣的小姑娘，心知她恐怕是被吓傻了，这种地方男人进来都得打颤别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愣着干什么呢？出来啊！”狱卒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将牢门打开，婉儿扶着墙站起来，木呆呆的走到门口，狱卒毫不留情的给她套上了枷锁，推搡了一下，“往前走。”

　　婉儿死死的咬着嘴唇一步步的往前走，她不敢看两边的牢门，更不敢靠的任何一边太紧，她迈着僵硬的脚步往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停在哪里，就像一只被趋势的绵羊。

　　到了大厅里，她才看清楚，一个十字刑架上正架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身上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头发凌乱的披在胸前，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

　　“小六子，再不说你可就要被打死了。”一个拿着鞭子的狱卒徘徊在奄奄一息的人面前。

　　婉儿则被带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绑了手脚之后，她是面朝着那个人，紧张的咽着吐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脑子里来回徘徊的只有刚才的惨叫声，难道刚才是这人发出的吗？

　　\"她也不是你的主子，你咬死了不是她干的，何必呢？受这罪.....\"狱卒挑着一边的嘴角，用鞭托撑起了那人的脸，婉儿这才发现这不是划船的小太监吗?

　　“王妃她没有错。”脸上满是污秽血迹的小太监还是嘴硬的继续说着。

　　狱卒啐了一口在地上，手中的鞭子一抖啪一声落在太监已经不成人样的身体上，婉儿缩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她仿佛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溅到了脸上，她惊恐的睁大双眼，微张的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一顿毒打之后，太监晕了过去，婉儿失魂落魄的靠在椅子上，她面如死灰的看着地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自己被拖着回到了监狱里时，她都没有反应，十三岁的年级，她吓坏了。

　　接着连续三天，她都被这样来来回回的驾到面前观看那逐渐没了生气的人。

　　鞭子打出血肉溅在了她的脸上，身上，一双原本藏着光芒的眸子，逐渐失去了聚焦，剩下的只有一滩死水。

　　她不明白，她不知道，她害怕，她恐惧，她...不想死！......

　　当第四日的早晨，虚弱到有气无力的她被从监狱拖出去时，她见到阳光的那一刹那竟然干呕起来，几天之内没怎么进食的她现在都快把胃袋吐了出来。

　　她不知什么原因被带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的她，只能微微的呻吟，她不知道自己在呻吟什么，她身上并不痛，她看不见在她床边来回走的人影，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

　　天后默默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不成人样的人，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锐利的光芒就像一把尖刀一样，继续刺着床上的婉儿。

　　挥退了左右的侍从，天后走上前坐到了婉儿的床边，俯身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她像失去了魂魄的人一样，躺在床上的只有躯壳而已。

　　“上官婉儿，在宫里聪明和机敏是不够的，如果你还想活着，你会想明白的，这才是宫廷。”说完天后起身，毫不迟疑的挥袖离去。

　　婉儿浑浑噩噩之中好似看见了无数的幻影，她有些分不清楚真实还是虚幻，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缠扰了丝线一般，没办法让身体转动分毫，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带着严厉，“娘？”她好像听清楚了声音，诧异的叫着。

　　可是却没有回音，那个声音在片刻之后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继续传来，“婉儿，你总会明白的，你也必须要明白，宫廷它不一样。”

　　“娘？你在哪里，你带婉儿走吧，婉儿害怕，婉儿不想呆在宫里了，婉儿想回家。”她哭泣的摸着脸颊，可是没有母亲的身影，有的只是那略微严厉的声音，“婉儿，你不是还要让公主开心吗？公主她要怎么才能开心呢？”

　　“公主....”婉儿喃喃自语着，对公主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宫廷就是宫廷，你既然进入了，那就不可能再出来，婉儿你做好了准备吗？你知道它本来的模样吗？”

　　“本来的模样......本来的模样......”婉儿又念叨着，念着念着她猛的双眼蓄满了泪水，“娘，婉儿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不想做一个坏人！”

　　“婉儿...婉儿.....你不做坏人，那公主呢？你要看她做坏人吗？她那么高贵令人倾慕，你愿意毁了她吗？”

　　“不！公主不是坏人，她永远不是坏人，她对婉儿那么好，不能是坏人！”婉儿陡然提高了声音，她努力的反驳，呐喊，在最后一刻冲破喉咙的吼叫刺破她的幻象，她看见粉色的床幔，看见了窗户，看见了珠儿姐姐，一股巨大的委屈感萌生，让她放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珠儿看见床上的人儿哭的撕心裂肺，她忍不住的上前抱住她瘦小的身躯，只几日时间，她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抱在怀里几乎只能摸到骨头，脸颊凹陷下去，两只大眼睛装满了惊恐和混乱，她像是要把心肺都哭出来一般，眼泪滚烫的像铁烙，烫的珠儿心里发颤。

　　一整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重新钻入窗缝时，一个身影推开了门，穿戴整齐的女官服饰贴合着笔直娇小的脊背，踩着刚起的太阳往紫宸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