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花颂声》喵酱的胡须

8、第 8 章

　　婉儿踩着点进了紫宸殿的大门，她像往日那般先到了书记处，从桌案上端起砚台，又把批注的朱砂笔放在托盘上，端起不轻的文房四宝向着紫宸殿走去，此时里面静悄悄的，这个时间点上也不是接见大臣的时候，她走到天后的桌案前，将文房四宝铺开，在弯着腰认真的研磨起墨来，她的眼睛时不时的飘过案头那堆叠起来的奏折，相比前几日，只多不少。

　　“天后娘娘进殿。”一声宣告穿透了两层宫门，婉儿应声退到一旁躬身下跪等待着天后娘娘的前来。

　　跟着天后一起进来的不是只有內侍宦官宫女，还有太平公主，她此时小手被捏在母后的手里，脸上一派春风靓丽，天后心情也少见的好。

　　婉儿瞟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婉儿”太平像一只不安分的小黄雀，一见到婉儿就扑棱棱的过来，一旁的天后便适时的让她起来。

　　“怎么，一日不见你们两个就混的这么熟了？”天后撩了撩衣袖端坐在几案边。

　　“嘻，母后，儿臣还没有好好谢谢母后呢。”太平古灵精怪般的提着裙角到了殿前，然后学着那些大臣觐见叩拜的模样对几案之上的天后行礼，“儿臣谢谢母后将婉儿赐给儿臣。”

　　“你呀，比你那些哥哥嘴甜的多，你父皇那么宠溺就是好了你这口抹了蜜的小嘴。”天后摇了摇头，朝太平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一旁的婉儿看着母女和谐相处的分，她内心是有几分的羡慕，离开自己的母亲已经有好多时日，可她依然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生叹息。也许她可以疏通一下宫内的侍从，托他们给母亲代信出去，这么想着时没听见天后叫了她一声。

　　太平见母后的眉头一皱，连忙跑过去拉了婉儿一下，婉儿这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惶恐不安的叩首。

　　“哎，算了，你与太平年级相仿，让你学那些老成持重的家伙也不现实，着实难为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去罢”天后摆了摆手，就此作罢，婉儿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在她看来有时候是好的，但有时候又是不好的，刚才在寝塌上跟太平闲聊时，太平就像她抱怨过。

　　婉儿这才点头，快步的走到屏风后面的书记处，端坐在蒲团之上，太平也跟着过来，桌案比较宽敞，上面放了一卷一卷的纸张，有一张空白的摊在面前，婉儿端着一边的袖口将毛笔蘸在砚台上，刮了刮多余的墨汁，便在面前的纸上写好了抬头标题。

　　太平俯下身子看着婉儿娟秀的小字工整的铺在纸上，这漂亮的字体既有女子的温婉也有男子干练的气概，跟母后的飞白书比起来虽然差了气势和飘逸，但是也算的上极佳的字体，“哇，婉儿你写的字真好看。”太平不由的夸赞出来。

　　正写着字的婉儿脸上一红，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夸赞，“没。。没什么。。。”

　　“嘿，你比我写的好看多了，母后给我的字帖都放在我那里发霉了。”太平唏嘘了一声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就在这时殿门打开，通报的宦官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明崇俨求见天后娘娘。”

　　太平听见这个名字好奇心上来了，她颠颠的起身跑到屏风后偷看，只见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在殿前叩拜之后站了起来。

　　“爱卿，有何话要说？”天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气势十足。

　　太平得意的晃着脑袋，她一小就知道自己的母后与其他的母后都不一样，她的母后是女中豪杰，不仅可以帮助父皇处理朝政，还会亲自采桑耕种，放在以前无人能比。

　　明崇俨行了一礼开始汇报几日前天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太平听了一会就觉得有些乏味回头一看婉儿，只见她奋笔疾书，一个个娟秀的小字在上面流畅的铺展开来，她惊讶于婉儿的记忆力，居然能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汇报的事情。太平又坐回到桌案前，仔细的看着婉儿书写，婉儿发现笔尖墨水减少，正欲要去磨墨时，发现墨水竟然已经磨好，拿着磨条的正是太平。

　　脑子一阵空白，婉儿一时之间不该如何是好，去被太平捅了一肘子，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不记吗，都说了好几句了。”

　　“啊。。。啊。。好”婉儿些许尴尬的回头，可是她被耳语的耳朵此时已经红了一片，还有顺着耳根子的脖颈都像应激反应一样泛着红。

　　太平噗呲一笑，随即又赶忙捂上嘴，“你还真是有趣，这都能脸红。”

　　“我。。。。。”婉儿咽了一口口水，笔法已经有些凌乱。

　　“好了，认真的记，要是记错了，母后发火，我可救不了你。”说着天平一遍忍着笑一遍起身走到后面的桌几上拿起一只桃子吃了起来。

　　太平离开，婉儿这才稍微找回了一点冷静，她将刚才漏下的几句填回去，然后标注好，接着后面又继续写着。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明崇俨离开，接着没过一会又有新的大臣过来觐见，呈上的奏折又堆在了案上，婉儿展开了新的纸张，又写好抬头准备书记。

　　太平一直观察着婉儿，她单薄瘦弱的身躯看起来惹人心疼，但是那挺的笔直的脊梁又让她多了几分气质，加上女官的着装，让她看起来竟有了一丝英气，跟别的宫女和女官都不一样。

　　接连觐见了三个大臣之后，依然到了晌午，大殿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婉儿伸了伸腰，将毛笔放好，又将放在一旁干好的书记按照归类一一整理好，工作细碎又麻烦，在太平的眼里这都无聊的很，可婉儿干的似乎很起劲。

　　“哎，你不觉得无聊吗？”太平凑了过来，她此时已经吃了三个桃子了，当着婉儿的面她打了一个饱嗝。

　　婉儿摇了摇头，认真的说“千篇一律也比枯坐等死的强。”

　　“枯坐等死？和尚吗？尼姑？嘿嘿，说起来我可是有道号的。哈哈哈”太平逗乐的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儿。

　　“啊？。。。。”婉儿是没料到公主居然会是出家人，不由得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是母后父皇想的办法，要不然我早就去了那个什么该死的吐蕃。”太平解释着。

　　“这样。。。”婉儿不由得想起娘亲给她说的那些故事，即便是皇亲贵族的子女，有些也逃不掉和亲的命运，在中原长大的女孩子去一个异乡之地，生老病死不再回来的悲哀是何等的痛苦。“幸好殿下没有去。”婉儿脱口而出，随即又捂住了嘴，她不应该评价这些事情，年轻告诉她的又忘记了。

　　“虽然没去吐蕃，可是我也没出过宫啊，连上元节都不让我出宫，太液池再好也看腻了。”说着太平嘟囔着。

　　这时从屏风后走过来的是天后，她正巧听见自己的女儿抱怨着，这下终于想通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眼睛扫过桌案前的婉儿，估计昨晚婉儿给太平讲了什么东西，这才让她感兴趣的一大早跑来跟自己谈条件。

　　“婉儿，去把奏折整理好，抱过来。”天后吩咐着，婉儿当然是照办，抱着一垛奏折，她将一封加急奏折放在了最上面，报道桌案上时，天后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丫头的记性可比自己好多了，这封加急已经到了两天，结果一直未能拆看。

　　“母后，又有这么大一堆要看吗？哎。。。母后真辛苦”太平蹦到天后身后，伸手捏着天后的脖颈给她按摩。

　　“太平，你可知看奏折看的是什么？”天后饶有兴趣的问太平，太平想了想“不是都是大臣们想说的事情吗？”

　　“看奏折，即是看得事，也是看得人。”

　　“看得人？看什么人？”太平被弄糊涂了，这层之上的意思她没搞懂，天后见太平想不明白，也不着急抬手拿起上面的加急奏折，便对婉儿说道，“明日正好是中秋节，你与公主去宫外放放风也好。”天后终究还是松口了。

　　太平一听兴奋的跳起来，一把抱住天后“母后，你最好了！”

　　天后慈爱的搂着太平，“明日入夜之前必须回宫。”

　　“好！”太平立马答应，她快乐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看见婉儿无动于衷的端着砚台，她猛地想起婉儿应该也没出过宫，那为什么她不高兴呢？

　　“婉儿，你不想出去吗？”太平当着婉儿的面问道。

　　婉儿摇了摇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太平一阵着急，“你有什么话倒是说啊。”

　　婉儿想了想跪在地上叩了个首，叹着气道“天后娘娘，公主殿下，奴婢明日如果陪公主出宫，那赐给我的两个宫人可能又要受苦了。”

　　“哦？此话怎讲？”天后将目光抬起盯着婉儿。

　　“天后娘娘，奴婢本身也不是什么富贵之身，消受不起受人伺候，这两名宫人还是让她们回尚宫那里重新分配吧。”婉儿老实的说着。

　　“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有人看你眼红了？”天后只要稍加思索就明白婉儿的意思。

　　婉儿连忙回嘴，“没有，不是，只是婉儿消受不起罢了。”

　　“呵，我当是什么事情呢，你把那两个宫人放我那里不就好了，看谁好看欺负你的人。”太平不假思索的回答，她怕婉儿的事情让母后收回了刚才的主意，便主动的去想了个办法。

　　天后却没有开口，她指节轻敲了桌案几下，“婉儿，你的宫人应该你自己去调教，既然你已经有了身份，就不要太过于谦卑，任何事情不是只有不要才能解决的懂吗？”

　　婉儿听见天后这么说，只好答应。

　　随后天后又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是才人了，和你身份匹配的制式自然是要到位的，这是宫里的规矩，不能因为你在我身边着事就坏了规矩。”

　　“奴婢明白了。”

　　“等会让尚宫局那边统计一下，还有多少没给你发放的，今日就送去。”天后故意这么说的，按你说册封当日就应该全部到库的封赏不可能还存在没法放的情况，除非天后说的另有深意。

　　目前的婉儿却还没有领会天后的意图，太平则走过来，对天后行了一礼，“母后，儿臣告退了”

　　\"婉儿你们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对了出门之后把外面的明崇俨叫进来。\"

　　太平一转身拉着婉儿的手便往门外跑去，她还真想见见那个牛鼻子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