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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字条 ...

  •   瞧他彻底沉默,抬手去捏头顶。
      木良畴关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明蔚长叹一声,确实觉得脑袋很沉,因为所有的计划都要推翻了重新来。

      “让人盯着洛祯!”

      木良畴沉重点头,便听明蔚又道:“我要歇几日,这些日没什么事别来扰我…”

      木良畴着实理解明蔚的情绪。
      他确实太累了,大大小小的事,什么都要跟他报过才行。目下刚处理完竺梦华的后事,想是也不会再有什么紧急的军务。
      “好,这几日明将好好歇歇。”

      明蔚起身时又交代:“这几日营内事务众多,那八个小兵的事往后推一推,先去找那死囚!”

      方才在道观时就有人报过死囚找不到了,木良畴目下也确实因这事发愁。
      “明将放心,寻到死囚我再报知明将来审。”

      说完,明蔚仿佛一刻都不愿再留,大步走出了帐子,朝扶楹苑的方向去了。
      ^

      还有五日返回雯桦。
      也就意味着,那时起她和明蔚就要泾渭分明,不该再有任何瓜葛。

      她此次在宁平收获不小,至少获悉了明蔚身份,基于过往的相处以及这次的逗留,她对他也了解不少。若两国开战,她也能多少推测出明蔚的安排。

      这样的对立让她无法再接受明蔚安排的那些别有用心的山珍海味和贵重赠礼。
      她与他终究不同,从不会利用或做那种卑劣的事。

      进了扶楹小镇,秋萧曼让兵士先把那匹贵重的良驹和自己的长枪送回扶楹苑,自己径自去了家没因天花而闭店的面铺子,随便吃了些喂饱肚子。

      再出门,长街更为冷清,突变的天气也刮起了萧瑟的风,卷着沙尘吹得她脸颊生疼。

      秋萧曼向上提了提披风的高领,将脸埋在其中,快步朝扶楹苑的方向走。转过街角,这里光线昏暗,几盏挂在高楼墙壁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乱晃。

      脚步更快了些,却在经过一棵姿态怪异的槐树旁因窸窣异响而顿住步子。

      无人小巷,这棵槐树被种在两扇双层高房的青砖高墙间,墙角的黑暗中却蜷着个白衣人影瑟瑟发抖。

      “谁?!”秋萧曼警惕地靠近了些。

      直到走至离那人还有两步的位置,他突然抬头,一张毫无完肤的鬼面着实吓了秋萧曼一跳。

      看出秋萧曼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那人连忙起身朝秋萧曼摇手。

      他身量很高,头发披散着,一身洁白的素衣将身形完全遮挡,却也和离月不无差别。
      秋萧曼当即想到那日在养济所看到的男子,明白目下的行为或许是求救,便朝他走近,直到看清他脖子上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离月?!”
      身份的确认脱口而出。

      那人毫不犹豫,使劲点头,连忙伸出双手去拉秋萧曼的垂在身侧的臂。

      瞧他攀望橄榄枝的急迫,秋萧曼反手将伸来的手握紧。
      他的手凉极了,就像刚从冰中解冻,一点活人的温度也没有。秋萧曼当即把自己的披风解开披在他背上,试图能保持住他身上的一点点体温。

      “你怎么在这?!”
      秋萧曼急促询问,可显然这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紧紧握着她的手颤抖不停。秋萧曼只好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拉着他朝扶楹苑的相反方向去了。

      她对镇子不熟,但至少知道竺梦华住的地方因闹天花的缘故周围早就没人了。镇子不大,消息传得很快,不需要兵卫守在那,也不会有人前去送死。

      “我记得你身上有天花落下的印记。”
      秋萧曼边走边说,这还是最开始将离月留在客栈那几日她发现的。
      离月胸前和后背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疤痕。但当时衣料遮掩她也看不仔细,只知道数量很多,而天花留下的若干伤痕应是无人照料所致。

      ‘离月’使劲点点头,紧紧贴着秋萧曼寸步不离。

      这几日秋萧曼也大概知道了扶楹小镇内的防守排布,虽然不明原因地增强了守备,但秋萧曼还是巧妙躲过了巡防,带着‘离月’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巷。

      走到记忆中竺梦华居住的地方,石灰遍地,被苍凉的月光照得更为萧瑟。
      她带离月爬上老婆婆曾住的门廊上的双层高房,扯下陷入黑暗的破旧窗帘,让外面的灯光和月光勉强将小屋照透。

      ‘离月’似是怕极了,蜷缩在木板搭的床上瑟瑟发抖。

      这么黑也找不到纸笔,秋萧曼又去楼下取了半瓢水,以便离月能写字。可离月丝毫没有要写字的欲望,只紧紧把自己抱作一团。

      不知他怎么变得这么狼狈,早没了记忆中的坚韧和傲气。
      秋萧曼拨开他脸上那些凌乱的碎发,仔仔细细看了遍布在他脸上的伤口,不禁感到唏嘘。

      他两上除了有刀伤,还有大片烫伤,所以整张脸都变形了,嘴唇都被烫没了一半。

      “发生了什么?!”秋萧曼仓惶追问,她甚至不相信离月身上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离月眼里溢着泪,可眼泪顺着凹凸不平的皮肤分了岔,最后就不见了踪影。他小指缠着白布,白布上即便到现在都还在渗血。

      秋萧曼不知他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折磨,当即想到了明蔚和她的解释。
      “你根本没被狼攻击,是不是?!”

      ‘离月’重重点头,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明蔚要杀你?是吗?!”

      ‘离月’又点头,指了指秋萧曼又指了指自己,摆手。

      秋萧曼猜测:“你想说明蔚因为我的缘故没杀你?却留着你对你百般折磨?”

      ‘离月’狠狠点头,他似是终于找到了能听懂他委屈的人,拉着秋萧曼的手跪下求饶。

      见他一身傲骨被碾碎的凄然,秋萧曼把他抵在床板上的脑袋托起,坚定的口吻。
      “怪我当时留下你!我想办法,五日后带你一同离开!”

      那人对秋萧曼又是一阵疯狂叩首,秋萧曼心中酸涩,唯觉这一刻与丑奴深厚的情谊甚至已然为数不多的信任彻底没了踪迹。

      她不会再问明蔚任何,更不会再对离月坐视不理。

      想起竺梦华,明蔚即便在她濒死之际都那样侮辱和伤害。

      对于毫无价值的离月呢?
      他留下离月或许只是为了拖住自己…

      看来,人心最经不起的就是利益的考验。

      卑鄙的试探让秋萧曼心中徒升愤怒,她甚至想立刻赶回雯桦,更希望能尽快结束眼下这场无尽的噩梦。

      离月看出秋萧曼的恼怒,瑟瑟缩缩地扯开袖子边上的暗兜,取了个极小的字条出来。
      可能是怕人发现,这字条同样被薄薄的皮囊包裹住,同竺梦华给她的相同。

      “这是什么?!”秋萧曼略显惊讶。

      ‘离月’指了指秋萧曼,将字条放在她手心,又做出两只手指不停交替的动作。

      “你想说,我有了它就能走?”

      ‘离月’再次点头,他似是热情过头,想到秋萧曼端来的水,忙起身在桌上写下‘快跑’。

      瞧着他右手写下的毫无文采的歪扭字迹,秋萧曼当即觉得他是因右手小指的伤才影响到字迹工整。

      视线落到他前些日习惯了挥毫的左手上。那只手没受伤,手掌却沾了血,也不知哪里蹭来的…

      “今夜你在这应是安全的,明早我送吃的来。”
      秋萧曼说着起身,离月似是感激,在床板上又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直到秋萧曼走下木制楼梯,才听到楼上磕头的声音消止。
      她不敢再逗留,生怕引来兵士怀疑,便迅速返回了扶楹苑。

      明蔚到扶楹苑的时候还饿着肚子,却没想到秋萧曼竟没回来。
      他让人去宁平大营把准备好的菜又热了一遍送过来,可即便如此,菜还是凉了。

      明蔚终于等得不耐烦,也不知大晚上秋萧曼去了哪,便朝门口走想出去寻人。没走至门廊,秋萧曼已进了门,神色极差。

      “秋将军怎么这会才回来?”因给自己放了假的缘故,明蔚心情还不错,显得悠然轻松。

      却不明白秋萧曼因何看他那般不顺眼,只冷淡道:“吃了些东西。”

      “吃过了?”明蔚颇为意外,趁她走近时让开路跟上,“我还特意让庖厨重新热过。”

      秋萧曼却丝毫不领情,只道:“有些乏了,明将自己吃吧。”

      说完,她加快步子,不愿再与明蔚同行一般。

      寻思着她或许还是因明辉的事对自己气恼,明蔚才折返去跟门卫打听她方才去了哪,却听她只是一人跑去吃面。

      无疑是想同他划清界限,不愿再接受他的善待。

      明蔚返回,却发现秋萧曼的内室竟已熄了灯烛…

      回忆起她几日前想探知他面具背后真相的迫切,此刻将他拒之门外的冷漠仿佛在无声宣告她再不允许被侵犯的尊严。

      一切都因着由明辉引发的误解…

      明蔚站在划分内室的纱幔外,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在她离开之前将明辉的事说出来。

      房间内的秋萧曼未睡,只是完全熄了灯烛。
      趁着明蔚所处的外间还有光亮,她站在纱幔附近的昏暗中拆开‘离月’给她的那个小纸条。

      上面的落笔工整,却并非离月书写下的隽秀且狂傲的字迹。

      陌生的字体让秋萧曼质疑这字条的来源,却还是想到‘离月’而通读了上面的内容。

      【三日内。宁平兴和酒肆】

      地名?

      秋萧曼轻轻走回桌前,将纸条小心翼翼泡在冷掉的茶杯里,待里面的墨迹完全洇没才将纸条又取出放在桌上风干。

      为何让她去宁平城?难道有人会在那安排她遁逃?

      秋萧曼犹豫着朝拨步床走,心里反复动摇。
      若按字条引导,肯定要知会明蔚的,以他的性子或许还是会同今日一样跟随。

      若明蔚言而有信,还有五日她便能返回雯桦。
      这时候冒险,究竟值不值得?
      ^

      翌日早,秋萧曼照常早起到院子里打了套恢复体力的拳法,却是心不在焉,频频出错。
      而后她又没享用明蔚安排的餐食,匆匆出了门。

      明蔚自始至终都在屋内关注着秋萧曼的举动,她态度并未有任何转变,依旧疏离且冷淡,让他也明白这代表的是彻底的隔阂与排斥。

      还有四日,他答应送她回去…

      明蔚愁极了,重新在榻上躺稳,手搭在面门喘着心情沉闷的粗气。

      走出扶楹苑的秋萧曼径直去了家离养济所比较近的早点铺子,随便吃了些东西。
      在反复确认明蔚并未着人跟随,她才多要了些干饼和羹汤,趁着巡逻的军士才经过,悄悄潜入了已被封锁的空巷。

      她红衣显眼,更不敢逗留,只将热乎的早点放在老婆婆家楼下的门廊中,悄悄喊了声‘离月’的名字。待听到楼上木板发出‘咚咚’的声响,才快步离开了这块是非地。

      谁想刚走出巷子,就意外撞见木良畴刚从巷子口一家民户走出来。他似乎在问什么事情,余光一扫刚好看到秋萧曼走来。

      “秋将军这么早。”木良畴仍旧同往日一样热情地与她打招呼,眼中却多少对秋萧曼从这条无人巷走来而存疑。

      “哦——方才想去养济所的,看今日没开门,就回来了。”秋萧曼语气平稳,听上去倒是极其有信服力。

      “一大早去养济所?”木良畴反问,“有什么事吗?”

      秋萧曼温笑: “那日和木将军同行看到个熟悉的背影,本想再去瞧瞧。”

      这番说辞让木良畴当即想到那日秋萧曼逼问他离月的经过,而后就和明蔚一起驾马去了战俘营。也不知明蔚跟她解释了什么,再之后秋萧曼便没再提过离月。

      今日怎么又想起来了?

      木良畴只敢想,不敢问,生怕明蔚好不容易安抚好的情绪再被他一不小心激发出来。这些日营中的事足以令人焦头烂额,木良畴不想再生事。

      他也跟着会意一笑。
      “担心天花传播太快,这几日养济所没开。过些日待明将结束休沐,不妨再和他提提?”

      “明将休沐了?”这倒令秋萧曼感到新奇,这么久都未听说明蔚会休息。

      “对,所以没什么大事我便不打扰明将了。”木良畴坦白,同时招呼秋萧曼往回走,“小镇的人这些日也不敢到处乱走,为了秋将军的康健,还是在扶楹苑多养一养?”

      “木将军所言甚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朝扶楹苑折返。
      注意到木良畴连门都没进,秋萧曼又问:“不去打个招呼?”

      木良畴摇头,“这几日没什么事便不来了。”

      说完,他跟门卫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几个人又挨家挨户去探寻什么信息去了。

      秋萧曼周密盘算着该如何冒险去趟宁平,刚转过月亮门,就听明蔚坐在院子中的蓝花楹树下唤了她一声。

      秋萧曼被他声音打断思路,本是不想理会,但想到探一探明蔚会不会准时放她回雯桦的口风,还是脚下一转,朝明蔚坐的方向走过去。

      明蔚今日朴素,穿着件舒适的棉质褐色长袍,任凭头顶的蓝花楹花瓣落到他肩和发。他取下加热的酒盅给自己倒了些度数不高的果酒。

      “刚送来的佳酿,秋将军也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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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篇文前面节奏比较慢,发现的时候写了多一半了,整个框架就没有再改。 前面稍微修了下,后面没怎么改,不建议看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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