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小夫君》第五回

1、第 1 章

　　邓珏死了，死在出嫁那天，好好的爹娘忽然烂掉，把她许给一个大十来岁的鳏夫，当续弦。

　　同时死的，还有她那仅一面之缘的未婚夫。

　　可恶的算命术士，满嘴胡话，说邓珏命数不好，有克相，她那惜命的爹娘吓得不轻，把年仅5岁的她送到尼姑庵避祸。

　　把她送走后，家里日子好过多了，口粮不再紧巴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生活滋润了，爹娘得了闲，得一子，又一子。

　　城南的五口之家，三男壮丁，谁看了不生羡。

　　家里富足了，也是终于想起远在尼姑庵的邓珏，殷殷要接她回去。

　　她喜出望外，连夜收拾包袱，准备归家。

　　要不说术士她命数不好呢，归家可期，她染了疫症，回家之行，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爹娘改口，让邓珏不急回去，好好养病。

　　这么一养，就养了十年，从十八岁小姑娘，养成二十八岁大姨。

　　说白了，她其实对年岁没什么特别感受，镜子里，邓珏仍然生机勃勃，十八岁的她青葱活泼，二十八岁的她，沉稳大气，有望接班住持师太，正是大好年华！

　　但邓家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你离家这么多年，二十八了，到懂事知礼的年纪了，作为长姐，不求你对这个家做多大的贡献，好好嫁人，有个男人照顾你后半生，爹娘就放心了，对得起祖宗、爹娘对你的养育之恩了。”

　　把她接回家，爹娘热泪盈眶，说的话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不重要，他们对邓珏归家很是高兴，给她买这买那，每一样东西，她都新奇不已。

　　桌上的大鸡腿，除了邓爹，另一只捉到她碗里，那三个弟弟、俩弟媳，眼睛都红了。

　　娘给邓珏扯布做衣裳，她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跟天仙似的，又软又香，刺绣花样精致的不得了，她尽量小心不用手去碰，老茧容易挂坏花布。

　　在家的这些日子，既舒坦又好玩，只有一点，他们每天都带她出去见不同的男人。

　　其中有一个老男人，在城中最好的酒楼请客，邓家人全穿得人模狗样，东摸西瞧。

　　邓珏好歹记得师太的教导，戒骄戒躁，沉着冷静地入席，对人款款行礼叫了一声“伯父”。

　　邓家人脸色大变，宛如吃了大便。

　　她浑不知哪里有错。
　　跟她爹一般的年纪，能请客坐一起吃饭，说明是爹娘好友，叫伯父，没错啊。

　　回了家，她娘才开门见山，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吃饭，而是相亲，从前见的那些男人，也都是相亲，只是没这个正式罢了。

　　邓珏张大嘴，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些日子见过的男人，有的丑得简直无法直视，有的肥的可以压死一头牛，有的俗不可耐愚昧顽固，有的声名远扬的混不吝，老得能当爹那位，竟然显得正常一点。

　　想到后半辈子跟这些男人睡一张床，清早睁眼，看见他们的那张脸，宁愿做一辈子噩梦不醒。

　　她当即婉拒爹娘，打算回尼姑庵，好好做师太的接班人。

　　邓家人当然不同意，把邓珏锁在房中。

　　薄薄的木门，挡不住弟弟们刻薄尖酸的嗤笑，“咱这姐姐，是在尼姑庵待了二十年把脑子待坏了，也不照照镜子，这么大把年纪了，哪个好人家会要她？”

　　“就是，谁想不开娶一个二十八的老女人。”

　　“咱们家大小姐，心比天高，估计做着状元郎君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美梦呢。”

　　大弟媳进来，给邓珏送饭，劝她想开点，这世道，女人都如此，她年轻嫁人，也不见得多好，还不是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的熬着，她反倒羡慕邓珏嫁得迟，少遭些年头的磋磨。

　　说着，她给邓珏看她肚子上的裂纹，一道一道的，是生孩子留下的疤印，对她讲，怀孕、生子，遭了多少罪，即使这样，家里的鸡腿也吃不到一个。

　　劝邓珏选那老男人，老男人也就大十来岁，家中最富足，上头父母早逝，下头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俊，长子已成家，嫁过去，她不必生养，不必侍奉父母，操持家务，算着日子等熬到老男人死了，日子就安逸了。

　　另一个杵着当背景板的弟媳扑哧一下笑出来。

　　“嫂子，你莫要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那老男人给的彩礼最多，这样三弟娶妻的时候，你房就不用出大头了，叫我说啊，长姐最好别选这家，人家底下俩儿子，沈家长媳跟你一般大，肯定防你一手，掌家权必不在你手上，等男人死了，你一个没生没养的外人，在人家兄弟媳妇手下讨生活，比我还孤苦哩。”

　　这俩妯娌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偶尔误伤邓珏。

　　邓珏脑子嗡嗡告诉自己，慈悲为怀。

　　只觉这屋子真窄，这四四方方的天真小，外头男人们喝茶谈笑敲定一个女人的一生，底下女人再是舌灿莲花、头脑聪颖，也只能围绕桌上的鸡腿，家里一亩三分地里瞅来瞅去。

　　就这样，回不去尼姑庵，也出不去家门的邓珏，选择在出嫁当天脱离肉身凡俗之苦。

　　然后碰到同样是灵魂状态的“未婚夫”。

　　邓珏惊奇地和他交谈了一会儿，得知他死于风寒。

　　沈老爷年纪大了，前夜，喜滋滋和朋友喝酒，洗完澡身上一热，开窗散风，着了凉，病来如山倒，惦记着美娇娘，让大夫上了猛药，身子骨没遭住，两眼一翻，上天了。

　　邓珏笑得不能自己，原来鬼还能岔气呢。

　　谁曾想，这一岔气，坏事了！

　　她又复活了！重生了！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