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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短柄 ...

  •   他、他、他说什么????????

      姜馥迩心下一紧!
      漂亮的幽紫瞳险些从眼眶夺出。

      这里虽在安阳侯所栖卓阳斋后侧,平日鲜少有人光临。但现下,毕竟还有个侍女在!他岂能这般堂而皇之泄露了昨晚的事?!

      想起昨夜他暗示刽子手对自己探查,姜馥迩推测邶恒是故意将他所知的秘密说出,目的无非是让府内流言四起,间接令姜馥迩无法安身立足,迫使她慌乱下暴露破绽。

      思及此,她目光随即由惊转凉。

      为了自保,她完全可以除掉这个名字都不知的小侍女。

      姜馥迩缓缓垂目,视线落在伏地侍女皙白细颈上,四周黯淡光影将她眉眼笼上一层冷淡的恶寒。

      见此,邶恒慵色稍敛,立即想到什么。
      他摩挲玉石戒的手忽然停顿,忙对侍女嗔责:“不赶紧走??等着我给你让路??”

      侍女立刻擦泪挪动,跪到一侧。

      邶恒却仍不满,暴躁道:“要滚就滚远点!”

      见邶恒大发雷霆,侍女惊愕,颤颤巍巍看了眼姜馥迩,却未敢迟疑,留下灯笼,踉跄跑出月亮门。

      听着她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姜馥迩眸中戾气稍融,压低声音讥讽:“人命在大公子眼里,也不是一文不值啊。”

      邶恒掸了掸衣袍,接着负手而立,昂首冷嘲:“我只是不想脏了眼睛。”

      这话说得无情又淡漠。

      姜馥迩并不买账,继续戳穿他虚伪面孔:“这倒新鲜,那五个侍卫死法不脏?”

      说到五个侍卫。
      邶恒忽敛傲气,挪眼向姜馥迩身后扫了下,那样子似是观察,又像警惕。

      觉察无异,他悠悠向前走了几步,近乎贴到姜馥迩面前才停住。而后他垂眸俯视,极尽凉薄:“姨娘去芸馆只是为盖印?”

      这还是二人首次将试探摆在台面上讲,只不过邶恒这般谨慎倒让姜馥迩略感意外。
      就像她也抓了他的短柄那般,见不得人。

      回忆那晚芸馆的昏黑屋舍内,姜馥迩刚戳了印要走,便听放置印鉴那五连排博古架处传来窸窣动静。

      她正欲从窗撤走,却因好奇心泛滥,回头看了一眼,正巧透过稀薄月影看到个黑衣人伸手取印。
      不巧的是,黑衣人未碰到印鉴正遇上巡逻班次进门查探,这才发现他行踪。

      姜馥迩虽先一步脱身,未料那人同姜馥迩选择了同一逃跑路线。
      似是想找替罪羊才主动出手,与她在房梁上打了好一会架。

      情急之下,姜馥迩动了杀心,瞬时取出暗钉投去。她分明记得那人没躲开他偷袭,还闻到了血腥。

      可若说起盖印之事,当时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在屋内,姜馥迩想不出还有谁知情。

      邶恒身上没伤,难不成当晚被她所伤的是那背着弯刀的黑衣人?

      即便如此回忆,姜馥迩仍不确定邶恒用意。她谨慎盘查周遭,确定无人才稍仰头凑近道:“如你所见,我自始至终不愿伤人性命。”

      邶恒面无波澜,负在身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玉石戒托。
      “姨娘主动澄清,是为讨好?”

      “讨好?”也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姜馥迩忍不住嗤笑,“大公子不认为是警告?”

      邶恒挑眉,同样意外这粉面桃腮的小姨娘也敢在侯府内对他恫疑虚喝。
      他稍扬单侧嘴角,洒满朦胧月色的俊容上写满无限风流,却不以为然地压低了声,嗓音浑厚沙哑。
      “姨娘警告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

      夜风拂过。
      邶恒散落肩头的发丝轻盈舞动,恰好擦过姜馥迩粉嫩脸颊。

      姜馥迩寒眸一滞,这才发现二人已是近在咫尺,两拳相隔。这样的距离,连他每一次有节律的呼吸都能轻松感知。

      不知何故,她气势颓然败下阵,跟着向后撤了半步,拉开距离。

      邶恒未动。
      看着她知难而退的窘态,一副满意至极的神情娓娓道来:“那日去芸馆,我就闲来无事,躲个清静罢了,倒不想因此攥了姨娘小辫子。”

      姜馥迩仔细聆听,不发一语。

      邶恒垂睫看了眼歪在一旁的灯笼,压下夜风吹乱的发丝。
      “对我而言,无非是桩下酒乐闻,姨娘不必每次见我都这般心猿意马。”

      听他如此大言不惭,姜馥迩不动声色地咬住下唇,她恨不得当即撕掉那两片线条分明的薄唇。

      可她仍是强忍着咽下这口气,只因柔黎嘱托,不能再在府内轻举妄动。
      她必须忍耐,直到柔黎醒来一起计划离开。

      避免邶恒洞察她藏不住的怒意,姜馥迩弯腰拾起灯笼,缓缓走到邶恒身侧。
      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声线阴冷询问:“大公子会说出去吗?”

      没了眼前障碍,邶恒更未停留,悠悠起步,漫不经心道:“那可不好说…”

      这句不走心的答语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让姜馥迩心中彻底失了安全感。
      转首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竹林尽头的背影,姜馥迩杀气腾腾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错愕。

      他刚是承认,他就是芸馆所遇黑衣人??

      那他身上的伤……

      姜馥迩满目震惊。

      师母曾说,天下唯有一种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愈合伤口。
      但换那药的代价,极大。
      ——

      翌日早。
      骄阳似火,晴空万里。
      姜馥迩起身时,灵丘阁外已传来阵阵喧哗,好不热闹。较之前几日的冷清,此刻倒像水浪撞进死寂的湖面,涌入无限生机。

      未及姜馥迩打听一二,侍女已将芝兰半刻前的传话告知。
      原来,府内这般气氛,是因安阳侯发话,今日要定了七姨娘身份。

      姜馥迩这才想起昨日安阳侯提到,今日要给主母奉茶的事。

      不似其他新妾欢欣雀跃。姜馥迩闻讯,愁眉近乎蹙成一团。

      光顾着自保,她竟把这事忘个干净,现下连拖延的时间都没有。

      来不及装扮,她随意着了条单薄裙襦,跟着领路侍女一路去了慧秀轩——大娘子居所。

      刚踏进垂花门。
      便瞧穿堂尽头,香炉紫烟半掩的花厅中,已坐满衣裙明艳的柔情绰态。除此,还有昨日在灵丘阁嬉笑打闹的几个稚儿。

      姜馥迩缓步走近,垂目低眉,极尽乖巧。

      “馥迩来了。”
      正喝茶的安阳侯放眼望来,匆忙中断与大娘子的畅谈。
      花厅内的纷乱骤消,无数道锋利目光齐齐追随安阳侯目光射来。

      姜馥迩不懂深宅大院的规矩,只得佯装乖顺。她半低头,双手端着搅指尖的帕子,多少显出一副腼腆青涩。

      见此,围坐花厅两侧的几房姨娘默不作声互递了眼色。
      鄙夷之态,极尽排斥。

      姜馥迩杏目未移,穿过缭绕薄香走进花厅,耳边窃窃私语声始终未断。
      她稍抬眼,求助般望向花厅尽头的安阳侯,这是唯一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美人有难,岂能不闻不问。
      安阳侯会意立即起身,晕着宠溺备至的神情走近,极尽耐心,温声调教:“今日要给主母和各位姨娘敬茶。”

      虽压着三分音量,却仍引起花厅内躁声阵阵。

      各房姨娘挤眉弄眼,怪声怪气交头接耳。就连一向端正的大娘子檀氏都侧目看了眼身侧嬷嬷,微觉不妥。

      姜馥迩自然不知这是安阳侯对她极尽喜爱的表现,她娇滴滴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议论声未歇。

      安阳侯已从婢女递上前的托盘中取了只茶盅,他单手拖着姜馥迩葱白嫩指,将瓷杯放进她手掌。

      旁人看来,竟是连取茶这种小事都不愿姜馥迩来做。

      就在各房姨娘忍气吞声强压妒意时,忽听厅内某稚儿小声调侃:“端茶这等事都不会?”

      闻此,安阳侯才微觉不妥。他立刻收起满目爱怜,端正姿态,悠悠走回上座,只叫刚才递茶的婢女悉心示范。

      姜馥迩垂睫,看着那侍女双腿跪地,掬手将茶举过头顶,又是一副卑微乞怜姿态。

      她眉心轻浅跳了下。
      要说在师门中虚度十六载,也从未这般对谁下跪过。师母本就是刚烈女子,她从小耳濡目染,岂能忍受这般卑躬屈膝。

      待侍女示范完,起身,所有人视线再次落回她身上。

      可姜馥迩别无选择,目下局势迫使她不得不照做。
      权当为了活命。

      她咬紧牙关,学着侍女模样给檀氏奉茶。而后,又极尽温顺分别给其他几房姨娘一一献茶。

      本是一切顺利,直到她被侍女扶着跪到四娘子元氏面前面前。
      花厅对面几个正舔糖人的稚子忽然嬉笑嘀咕:“快看!三哥哥不高兴了呢!”

      话音未落,几人连忙被人捂住口嘴,但这句不分轻重的调侃仍传进了安阳侯耳中。

      他垂眸吹着手中茶杯里的浮叶,看似不经心却忽然冷峻开口,语气完全没了半分轻松。
      “西子说说,这传言从何来?”

      邶西,二娘子所出庶子,刚过了九岁生辰。
      闻言,二娘子脸色刹变,忙拉住邶西劝他莫言。

      但邶西早被教养嬷嬷惯坏了,他忽然甩开母亲手臂,忙在妹妹们面前逞能:“昨日我亲眼瞧见三哥哥抚了七姨娘头顶。”

      未及讲完,妹妹们争相纠正:“是戴花!是戴花!”

      堂内一时间又乱哄哄的,几位姨娘赶忙各自劝住了自己的儿女,却也无法阻拦住安阳侯的勃然色变。

      只见他缓缓落了茶盏,目中无光看向四娘子座旁那个眉目端正的三公子邶祯。

      温润儒雅,翩翩少年。
      京中门阀士族的贵女,无不对其夸口称赞。

      闹声彻底沉寂下来,直到花厅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本该端坐的四娘子感受到安阳后投来的灼热目光,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也终于按耐不住惊慌之色。

      本还等着邶祯解释一二,却不料这少年也变得死气沉沉,一个字也辩驳不出。

      霎时,“叮咣”一声脆响,骤然打破花厅中沉寂。
      只见四娘子连忙起身,行色匆匆撞翻了姜馥迩手中举过头顶的茶盏。

      只不过她未理会,径直绕过满地碎瓷,跪在安阳侯面前为邶祯辩解。
      “西子他们还小,恐怕没看真切。祯儿向来宅心仁厚,绝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见母亲如此,邶祯也跟着起身,神色犹豫跪在母亲身后。

      安阳侯不语,冷厉目光依旧落于母子二人身上,他拇指虽摩挲杯檐,却已将指尖压白。

      他打眼扫了依旧跪在原处的姜馥迩,再看那杯被打翻的热茶此时彻底打湿了她裙襦,皙白手腕都被茶水灼得微微泛红。

      可他并未吭声,而是将深邃目光收回同时缓缓起了身。
      正要走下脚踏时却被大娘子檀氏急忙拉住了袖口,这才迫使他顿住步子。

      檀氏深知丈夫脾性。
      他不在意那些个娇妾同他如何肆意妄为,唯独容不下身边人跟府中二位成年公子染上任何传言。
      更何况还是刚进门的姜馥迩,天姿佚貌不说,还被他如此珍视。

      思及此,檀氏忙起身走至安阳侯身边耐心哄劝:“稚儿的话怎么还上心呢?”

      话音落,几位稚儿母亲便一阵附和,生怕儿女触了霉头招一顿责罚。
      坐边角的六娘子芙露则是作壁上观,被梅花团扇掩住的嘴角已高高翘起,心中早已掩不住地得意。

      这下好了,还没等自己出手,这聪颖多姿的七妹妹便惹祸上身,倒省了她一番计划将人推到邶恒那。
      与自己而言,能除掉这个祸害,借三公子还是大公子之手倒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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