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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煞嫁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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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喧嚣之中,陆华屏凑近苏清,提高声音:“苏清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清也被现在的发展搞懵了,闻言下意识看向岛枚。
不知不觉间,岛枚竟然已经成了这个三人小队的主心骨。
岛枚的大脑处理器运转飞快,他不负众望,很快提出了一个可能性:“这些NPC的动作是否在暗示,现在我们也可以离席,在院内走动收集探索度?”
苏清一怔,立刻理解了岛枚的话。
的确,他们三人是作为宾客被邀请到徐家的,所以理应和在座的宾客享受同样的待遇。
现在这些宾客随意吃菜谈笑不说,还起身敬酒,更有甚者甚至离开了酒桌,走到另一边敬酒去了。
游戏很可能是在暗示他们,这也是他们最后的离席搜证机会。
岛枚按住酒桌,试探性地缓缓抬起腰,让自己的臀部远离了座位,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周围NPC。
没有一个NPC搭理他。
岛枚试探着直起腰,踢踢腿,做做伸展运动。
还是没人理他。
岛枚如释重负:看来现在确实可以在院内自由活动!
这个消息无疑让他们振奋起来。
目前的探索度还卡在55%,按照副本的尿性,大概率有很关键的一环还没有被他们探究明白。
当然,现在的副本提示也很明显了——道士的那个法阵绝对有大问题。
但是从哪里找到关于法阵的更多线索呢?
而且这次自由搜证时,宾客的活动范围显而易见只有内院,恐怕他们也只能在内院里找。
环视了一圈,还真让岛枚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人物。
那个背影薄如纸片、病歪歪坐在斜对角酒桌边的,不正是徐书逸吗?
虽然知道是游戏故意设计,才让自己无法跟着徐书逸背新娘入洞房,只能痛苦地抉择回廊找到出路,但岛枚看见徐书逸时,还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揪过来打一顿。
徐书逸现在的状态仍然很差。抛开身体状况不谈,他的精神似乎高度紧绷,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身边每经过一个客人,他都要如临大敌地猛然扭头,在发现对方与他无关之后很明显地放松下来,却又很快继续战战兢兢地睁大眼绷紧背,继续观察风吹草动,如此往复。
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岛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突然有了一个点子。
虽然有点冒险,但是机遇和风险并存,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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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逸桌下的两条腿一直在轻轻发抖,他用力握拳,按在腿上,才让自己不要抖得过于明显。
本就已经杯弓蛇影,这时身边的空座上突然又坐了个人。
徐书逸吓得一颤,又很快按耐下来,强作镇定地向来人看去。
岛枚对上他虚浮的眼神,从容一笑:“徐少爷,又见面啦。”
离近了,能更清晰地看见对方此时的状态,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眼下一片青黑。
很像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的状态。
徐书逸显然并不想看见岛枚,他嘴角神经质地抖动两下,又强行恢复了正常,道:“有事吗?”
岛枚好奇道:“徐少爷看起来似乎很不想看到我?”
徐书逸面无表情,断然否认:“你想多了。”
岛枚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转而道:“徐家真是大手笔,大喜的日子里上了这么多硬菜,徐少爷为什么一口也不尝尝,是不喜欢吗?”
徐书逸面露烦躁,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过于明显,颇为失礼地开口:“没胃口罢了。杨兄有什么事?”
岛枚将对方细微的肢体动作尽收眼底,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防备和逐客意味,泰然道:“没什么事,只是我看徐少爷在大喜的日子里神思不属,所以专程过来关心一下罢了。”
徐少爷皮笑肉不笑,配上他没多少肉的脸,更显得鬼气森森,道:“弟弟成婚,我高兴得很,不牢费心了。”
“高兴得很。”岛枚似笑非笑地跟着念了一遍,叹了口气道:“也对。毕竟令堂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吧,自然值得高兴。”
徐书逸脸色大变瞳孔骤缩,猛一扭头,直直对上了岛枚的目光。
岛枚神情自若,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看似掌控一切,实际上手心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吓的。
没错,岛枚想出来的方法就是使诈。
虽然他对徐员外的具体计划一无所知,但是徐书逸作为徐员外的长子,或多或少应该都知道一些。再加上他在婚宴上表现如此不安,岛枚可以确信他一定知道不少隐情。
所以在和队友商量过后,决定由岛枚出面,装作看穿一切的样子,故意凑到徐书逸跟前,诈他一番。
之所以选岛枚,是因为一来岛枚的心理素质好,二来他板起脸来装高深莫测的时候也最有信服力,使诈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
此时果然,他这么猛然一诈,徐书逸的衣袖直接打翻了桌边的酒杯,撒了他满身水。他却顾不得这个,色厉内荏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计划,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一时情急,忘了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岛枚当然也不知道计划的具体内容,当然,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也不用在这里使诈了。
他故意将话说得很半遮半掩,却又将自己所知道的、必然和徐员外有关的关键信息说的极详尽,给徐书逸一种他似乎完全明白事情始末的错觉:“徐员外倒是打的好算盘,冥婚这个借口甚妙。如此一来,大家只觉得徐家要来林妍的尸骨,为的是和徐二少爷结冥婚,殊不知徐员外是为了将她的尸体用于阵法……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就是令堂从哪里找来的王道长?”
他每说一句,徐书逸的脸色就白一分。等到“阵法”两个字出口,徐书逸浑身一震,嘶声道:“你……你从哪里听来的!”
岛枚并不回答,而是啧啧摇头,坚持把自己打好的腹稿说完了:“只是可怜林妍,被亲姐活活害死不说,如今连尸骨都要被如此利用,当真是世风日下。”
出乎岛枚意料的是,徐书逸在听到这句话后,反应竟然比刚刚更大。
他直接站起身,后退两步,甚至撞到了一个路过的宾客。
但徐书逸却全然不顾,哆嗦着追问:“你说什么?”
岛枚一怔,接着就见他魔怔一般,上前一把揪住岛枚的衣领,猛然爆发的力道差点将岛枚扼喉,赤红着双眼道:“你再说一遍,林妍是怎么死的!林有道明明说她是病死的!”
岛枚立刻反应过来,林有道应该就是林老爷。
只不过这徐书逸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一瞬间,岛枚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版本的狗血三角恋。
他面上巍然不动,即使被揪着领子也很平静,笑道:“病死?确实是个好借口。林家对外是怎么说的?”
尽管徐书逸揪着岛枚的领子,但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心绪。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和岛枚多言,但挣扎半天,终究还是感情占了上风,咬牙道:“死于心悸之症。”
岛枚故作了然地叹了口气,开始胡诌:“林妍身子骨虽弱,但一直被精心调养,院中下人时刻注意着,如何会年纪轻轻突然暴毙?”
见徐书逸目露动摇,他再接再厉:“我倒是知道一种花草,平日里无害且极具观赏性,但一旦被人误食汁液,就会引发与心疾类似的症状。徐少爷可知这是什么?”
徐书逸下意识追问:“是什么?”
岛枚一字一句,字字炸在徐书逸耳边:“是滴水观音。”
“林家只有林姝房里有滴水观音,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消息对徐书逸来说太过无法承受,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狠狠摇头道:“不可能,一派胡言!”
岛枚以退为进,并不执着于让他相信,而是摇头叹气,一幅感慨万分的样子:“不信也罢,我只是看你一幅蠢样,始终被蒙在鼓里,才好心告诉你罢了。只是可怜林妍,这一生没能得一个无病无灾的身体,还被自己的至亲姐妹害死,就连死后,尸骨也不能入土为安……”
“而你?”他细细打量徐书逸,故意做出略带嫌弃和怜悯的表情,直让后者涨红了脸,“你对林妍有感情,也明知你父亲的阴谋,但只敢在背后默默愧疚,眼睁睁看着她被凌辱尸体,却半点都不敢为她付诸行动。”
“看徐少爷的样子,这几日想必也是寝食难安吧?是不是觉得越是折磨自己的身体,就越能让自己对林妍的愧疚感减少?”看着徐书逸的表情,岛枚就了然了,干脆利落地下了结论:“徐少爷可真是会自我感动啊。”
岛枚的话半白不白,也难为徐书逸一直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也许是游戏设定、照顾玩家的原因,徐书逸看起来完全能理解岛枚的话。
并且他也没有执着于追问岛枚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而是一步一步地顺着岛枚的话茬接了下去,也就被岛枚成功地会心一击。
眼见徐书逸像是丢了魂一样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岛枚心里有点发虚,隐隐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受的刺激过大,转而恨上自己这个故意来刺激他的不明人士。
但万幸的是,短暂的僵持之后,徐书逸突然卸了所有力气,踉踉跄跄地跌坐回椅子上。
岛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诈赢了。
他没敢再多说什么,怕刺激过头,玩脱了就不好了,于是只是端坐在那里,看徐书逸为自己倒了杯酒,猛地一饮而尽。
他颓然放下酒杯,眼白已经红了,涩声道:“……是我对不起她。”
岛枚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没那个能力反抗我爹。”徐书逸低声说,“那个王道长是云游来的,一见我家的摆设就说,原本老宅的风水极好,所以徐家才能蒸蒸日上。但近几年徐家大兴土木,动了不少地方,原本的气运被折腾没了,徐家早晚会败落得一点不剩。”
岛枚皱眉。古人极为看重风水,徐员外又信道教,听到王道长的话,恐怕是深信不疑。
“王道长说他有办法帮我家更改风水,但这个法子……有悖伦常,需要一位出生于二月廿四、且八字极阴的未婚女子尸骨,将其骨细细研磨成粉,封入特制的坛中,再被王道长以法阵缚之,沉于门前,就能、就能……”
他没说完,但岛枚已经完全能猜到未尽之语是什么了。
“本来这个条件极为苛刻,怕是很难找到这种女子。我爹找了很久,甚至到了外镇去找,也一无所获。”
“但前些日子,林家突然发丧,我爹虽不抱什么希望,但也去问了问,结果……”徐书逸难堪地捂住脸,“林妍她,恰好完全符合。”
岛枚若有所思,适时抛出问题:“所以徐员外就假借为你弟弟物色冥婚媳妇之名,向林家把林姝娶了过来?你弟之前也认识林妍吗?”
徐书逸摇了摇头:“他不认识。我弟弟的死是意外,但王道长说正是因为徐家气运逐渐衰落,才会使得他霉运缠身,死于非命,所以我爹才会深信不疑。但是他之前和林妍从未见过,更谈不上有关系。”
也许是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在被岛枚成功诈了之后,徐书逸便不吐不快地全部抛了出来。
徐书逸的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看来这位明面上的冥婚新郎官只是一个用以让林家放下戒备卖掉女儿、掩盖真正计划的借口,本身似乎没有参与到阴谋中。
岛枚又问:“关于那姓王的道士,你还了解多少?”
问完之后,觉得自己这么个问法可能显得太不符合之前刻意营造的高深莫测、诸事皆通形象,岛枚轻咳一声,补充道:“你们之前就没有怀疑过这个王道长的来历?他既然是云游而来,本身的话就不具备多高的可信度,何况还提出了如此阴毒的方法,你们连怀疑都没有,就直接相信了?”
徐书逸不疑有他,苦涩摇头:“我是怀疑过,但我们家里,我爹说一不二,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和王道长具体谋划,我也只是略微了解一些。但我爹对王道长推崇备至,为他花了数万两银子不说,还决不允许我们讲王道长一句不是。”
看来从徐书逸这边套不出更多信息了,恐怕这个王道长还需要他们自行探索。
想起陆华屏之前曾跟踪徐员外一直到一个小偏院,恐怕那就是王道长住的地方。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关于这个法阵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岛枚心里暗暗想着后续怎么做,面上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惋惜。
在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他立刻换了一幅嘴脸,从最开始对徐书逸的否定,变成了似真似假的赞叹,为的是防止徐书逸恼羞成怒纠缠住他:“原来如此。一切的孽果看来都是由徐员外和那个妖道引起,徐少爷在他们的影响下还能保持本心,不愿同流合污,真是难能可贵啊。”
徐书逸没有同流合污吗?
岛枚心里冷静地想:未必。
虽然徐书逸看起来无害,似乎还很愧疚,但他从一开始就知情,而且自始至终并未真正阻拦。
虽然看似是因为徐员外说一不二,徐书逸没有话语权,但是他作为徐家的长子,二少爷又刚刚过世,如今他是徐家唯一的后代。倘若他坚持到底,绝不肯牺牲林妍的尸骨,徐员外无论如何,都会多少考虑他的意见。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打心底里觉得父亲的威严高高在上,他无法冒犯,还是说……
其实他也对徐家风水的败落耿耿于怀,内心深处,也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希望林妍的尸骨当真能为徐家带来新的繁荣?
但不可否认的是,徐书逸从岛枚肯定的话中获得了莫大的安慰,脸色都好看了一些:“你当真觉得……我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