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财神爷碰瓷之后》云朝朝

11、模拟

　　自从那晚的路边摊“实验”后，苏晓敏锐地察觉到，沈总看她的眼神发生了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看实验室小白鼠般的审视，而是……掺杂了一种类似于“发现新大陆”般的专注，以及一种更深的、让她毛骨悚然的……探究欲。

　　果然，她的预感很快应验了。

　　这天上午，她刚在《幸福感观察日记》里记录完【因早上地铁有座，幸福感+2】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内线电话就响了。

　　“进来。”

　　苏晓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沈淮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工作，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甚至还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示意苏晓在对面坐下。

　　这阵仗，让苏晓刚坐下的半边屁股又悬了起来。这是要……进行阶段性复盘？还是宣布新的“实验项目”？

　　“你昨天的日记，”沈淮开门见山，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苏晓提交的报告，“提到‘路过花店看到打折向日葵，心情变好’，强度5分。”

　　苏晓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又要开始学术研讨了！

　　“是……”她谨慎地回答，“向日葵很阳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

　　沈淮点了点头，在平板上划了一下：“上周四， ‘同事分享小饼干’，强度3分。上周五，‘团队下午茶氛围愉快’，强度7分。以及，夜市共享烤年糕事件，强度峰值9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晓：“综合以上数据，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结论：你对‘非计划性的、微小的、带有社交属性的积极刺激’反应显著，其产生的幸福效能，远高于计划内的、高成本的物质给予。”

　　苏晓：“……” 救命！她只是随便记录一下心情，怎么就被上升到理论高度了？

　　“所以，”沈淮身体微微前倾，那张俊美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苏晓眼前放大，带着一种学术般的严谨，“为了更高效地收集此类幸福样本，优化引导策略，我们需要增加此类刺激的发生频率。”

　　苏晓突然有种非常、非常不妙的预感。

　　“从今天起，”沈淮宣布了他的新方案，“我会尝试模拟并施加这些‘刺激’。你需要做的，是如实记录每次刺激后的情绪反应和强度评分，以便进行数据优化。”

　　苏晓目瞪口呆。模拟……刺激？老板您是要转行做人工智能情感交互吗？！

　　没等她消化完这个可怕的消息，沈淮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模拟”。

　　他拿起旁边沙发上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系着丝绒缎带的……首饰盒？

　　苏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来？！这次是什么？镶钻手链还是翡翠黄金？！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沈淮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非她想象的珠光宝气，而是……一枚造型非常别致，做成小向日葵形状的……胸针？

　　材质似乎是某种哑光的合金，花瓣勾勒得栩栩如生，花心是一小点暖黄色的珐琅，看起来精致又不失可爱。

　　“根据‘打折向日葵’数据，”沈淮将盒子推到苏晓面前，语气平稳得像在做产品介绍，“模拟‘意外收获符合审美物品’场景。请记录情绪反应。”

　　苏晓看着那枚小巧可爱的向日葵胸针，又看看沈淮那一本正经等待数据反馈的脸，心情复杂得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

　　这胸针……说实话，挺好看的，完全戳中了她的审美点。如果不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境下收到，她大概会真的很开心。

　　可是……“模拟场景”？“意外收获”？

　　大佬！您这流程还能再刻意一点吗？！这跟拿着剧本演戏有什么区别？！哪门子的“意外”啊！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惊喜”的表情，但失败了，最终只干巴巴地说：“……谢谢沈总。很……很精致。”

　　【上午10：20，情绪：极度尴尬与荒谬。原因：收到沈总“模拟意外收获”赠送的向日葵胸针一枚。幸福感？被强行按头“惊喜”的无力感强度：8分！】

　　沈淮看着光屏，眉头微蹙：“强度低于预期。是否模拟不够‘意外’？或物品类别仍需调整？”

　　苏晓：“……” 求您了，别再调整了！

　　第一次模拟，效果不理想。沈淮似乎并不气馁。

　　下午，苏晓正在核对会议纪要，沈淮的内线电话又来了。

　　“苏晓，进来一下。”

　　苏晓认命地起身。

　　办公室里，沈淮站在窗边，见她进来，指了指窗外：“看那边。”

　　苏晓疑惑地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楼下广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白鸽，正在悠闲地踱步、啄食。

　　“模拟‘偶遇治愈系场景’。”沈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记录。”

　　苏晓看着那群胖乎乎的白鸽，确实有点被萌到。但一想到这是老板安排的“模拟场景”，那点治愈感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我在完成任务”的麻木。

　　【下午3：15，情绪：麻木。原因：被要求“观赏”楼下疑似被老板用神力驱赶来的白鸽群。幸福感强度：鸽子本身可爱度6分，被模拟的尴尬-7分，综合评分：-1分。】

　　沈淮看着再次失败的数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 recalibrate （重新校准）他的模型。

　　临近下班，苏晓收拾东西，准备开溜。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回去好好消化。

　　沈淮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他手里拿着车钥匙，状似随意地对苏晓说：“顺路，送你回去。”

　　苏晓：“！！！”

　　来了！终极模拟——“模拟顺路同事的善意”！

　　她很想说“不用了沈总，我坐地铁很方便”，但看着沈淮那“这是指令，不是商量”的眼神，她把话咽了回去。

　　车上，气氛比米其林餐厅还让人窒息。苏晓报了个地址后，就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淮专注地开着车，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今天……感觉如何？”

　　苏晓浑身一僵。来了！数据收集时间！

　　她硬着头皮回答：“还……还行。”

　　“具体的情绪波动，峰值和谷值分别出现在什么时刻？”他追问，语气认真得像在开学术研讨会。

　　苏晓简直要给他跪了。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内心充满了绝望。

　　这哪里是记录？这分明是最高级别的职场PUA！用数据分析拆解你的每一次心跳，用量化表考核你的每一分笑容！

　　她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转过头，看向沈淮那线条完美的侧脸，幽幽地问：

　　“沈总，您有没有考虑过……有时候，不去‘模拟’和‘记录’，只是……正常地、随便地做点什么，或许……效果会更好？”

　　沈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沉默地开着车，神格内核因她这句话而陷入了短暂的逻辑混乱。

　　不去记录？不做优化？那如何确保效率？如何量化进展？如何……完成KPI？

　　这个凡人提出的建议，完全违背了他的核心运作原理。

　　然而，路边摊那串烤年糕的香味和当时她脸上毫无负担的笑容，却在此刻异常清晰地掠过他的数据流。

　　【矛盾。新变量“自然发生”与核心原则“计划优化”冲突。】
　　【解决方案：未知。】
　　【需进一步观察……与……体验？】

　　他没有回答苏晓的问题。

　　只是在下车时，他对她说了一句：“明天见。”

　　语气，似乎比平时，稍微放缓了那么零点一秒。

　　苏晓看着那辆昂贵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站在原地，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她可能永远也搞不懂这位老板了。

　　而搞不懂，往往就是某种开始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