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社会也有鬼？》深巷杏花ovo

9、心魔

　　这副耳机对叶翛然来说莫过于是种折磨。
　　常人听不到，也看不到那白光交织下的一张张惨叫着的鬼脸，含冤而死的鬼魂们挤在一间小小的审讯室内，反复诉说着不公，直至成为怨魇和呓语。
　　他们都是无法再被超度的阴魂，有的已经被岁月消磨的只剩虚烟，有的则清晰历历在目。
　　一群无法与生前执念和解的可怜鬼，只能永远被困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日夜回忆苦楚直至丧失最后一丝神志。
　　耳机里不断传来悲泣与哀嚎，叶翛然摇摇头尽力忽视那些杂音，目光紧盯着座椅上戴镣铐的少女。
　　"距我们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唐焉是自杀而非他杀，"纪瑾辞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你说你是凶手，依据呢？"
　　虽然语气颇为严肃，但他这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行头配上动作，看起来倒像极了有钱人家的阔少爷，以至于颜韶在听见"我们警方"四个字时以一种怪异的眼神偷瞄了他眼。
　　"不……不是的，"颜韶低垂着头，手指蜷缩着微微颤抖，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话音有些哽咽，末尾带上了些哭腔，她紧咬着下唇才勉强抑制住声音的颤抖。
　　纪瑾辞不为所动，追问道："是你教唆她自杀的？还是……为她的自杀提供了契机，间接促使她完成了这一举动？"
　　颜韶面部没什么血色，她喉头动了动，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双唇颤抖的厉害，一开口几乎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一一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了！不会……不会——！”
　　纪瑾辞脸上没有半分怜悯的神色，嘴角紧绷着，双眼微眯："回答我的问题。"
　　手铐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少女的神色近乎哀求："你不是警察吗？我就是凶手，把我抓起来啊！"
　　叶翛然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耳朵，突然看见颜韶身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先前不知所踪的唐焉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伸手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近在咫尺时堪堪顿住。
　　纪瑾辞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发问时耳机中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我来吧。”
　　嗓音清冷又似缱绻宛如静流涌动，不同于面对面说话，尾音像钩子似的掺着些沙哑，让他不由的一怔，竟然默许了这一不合规的行为。
　　身后的门被推开，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勾住椅沿拉开座椅。
　　近距离和这些鬼魂接触果然更吵了，叶翛然皱了皱眉，微微偏头躲开一截瘦若枯槁的手臂。那个姓纪的警官身边竟然没有鬼魂围绕，就好像有一层屏障阻隔让他们无法靠近似的，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是因为那人阳气太重了吗。
　　"你不是凶手，"叶翛然开门见山道，"相反，你和唐焉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对吗？"
　　听到"朋友"两字时，颜韶身躯轻颤，空洞的眼神仿佛有了一瞬聚焦。
　　"朋友……呵，"颜韶喃喃自语着，“我算什么朋友……我这样……算什么朋友……”
　　看到她的反应，叶翛然知道自己猜对了，而她身边的唐焉却转瞬间再次不知所踪。
　　纪瑾辞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只是站起身将戴降尤的照片放在颜韶眼前，指尖敲了敲桌子："这个人，你认识吗？"
　　在看清那张扎着双马尾的脸后，颜韶的瞳孔蓦地收缩，双手再次颤抖起来。她的双唇哆嗦着，剧烈的摇着头："不认识……我不认识……！"
　　纪瑾辞双眸微眯正准备发作，衣角却被轻轻拽住了，他偏过头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叶翛然松开他的衣角，也压低声音道："用人不疑，纪警官。"
　　纪瑾辞挑眉，却是乖乖闭上了嘴，身子往后一仰，一副你看着办的作态。
　　叶翛然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紧盯着低垂着头的女孩。
　　"照片上的人叫戴降尤，是唐焉的同班同学，平日里经常以各种方式欺凌唐焉，我们怀疑，她与唐焉的跳楼有所联系。"
　　颜韶沉默着，目光躲避着照片上的人。
　　叶翛然语调依旧平稳，循循善诱道："戴降尤是留级生，今年已经年满16，到有义务承担法律责任的年龄了，如果确实是她直接或有意间接导致唐焉跳楼，那么我们有权将她绳之以法。"
　　"不可能……”
　　"什么？"
　　"不可能的……”颜韶哆嗦着抬起头，却依旧目光躲闪。叶翛然这才看清她的面容，相较于唐焉而言，她的五官称得上精致，宛如出水芙蓉，但眼睛已经被哭的有些肿胀了。
　　"我们会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掌握了一定证据，"叶翛然对她笑笑，"当然，如果你愿意提供更多的证据，法院的评判也会更加公正。"
　　纪瑾辞抱臂扬声道："如果你包庇犯罪，同样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明白？"
　　颜韶张了张嘴，双眼有些失焦。
　　"想说什么都可以，"叶翛然温声道，"比如，经常和戴降尤一起出现的人？"
　　沉默良久，颜韶终于开口道："你们……抓不住她的。"声音很沙哑，细若蚊蝇。
　　"什么意思。"纪瑾辞蹙眉坐直身。
　　颜韶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的看了纪瑾辞一眼，又将视线转向叶翛然。在接收到他鼓励的目光后，她抿了抿唇开口道："戴……降尤她，父亲是校董，家里……很有钱，就算是起诉，也不会有结果的。"
　　果然是这个原因，纪瑾辞冷哼一声道："所以你说自己是凶手，就是因为作为朋友却没办法帮她，觉得是自己间接导致了她的跳楼？"
　　叶翛然垂眸略一思索，没有出声。
　　"是……的，"颜韶咬着唇，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我帮她出头的话……戴降尤她，她会报复我的！就像——就像唐焉一样！"她神经质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脸，"我不能！不要！不要剪我的头发——！不要划烂我的脸！呜呜呜不要——！求求你！不要——"
　　纪瑾辞拧着眉，却看到一旁的叶翛然缓缓站起身。
　　他朝着失控尖叫的颜韶走去，声音依旧平稳，恍惚间仿佛能盖过刺耳的尖叫声。
　　"颜韶，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他蹲下身认真注视着女孩，"只要你相信我们，我们就能还你、还唐焉、还所有被戴降尤伤害过的人一个公道，无论是权还是势，亦或是金钱都无法撼动。"
　　随着女孩的尖叫声逐渐平复成小声啜泣，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还是说，你要像当时看着她被拖进厕所却转身逃走一样，继续见死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