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的故事后传》瞳如漆

1、小念的故事1

　　小包子后传----小念的故事1

　　顾念在黑暗里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里屋传来床板咯咯吱吱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隐忍的喘息，低低的暧昧不分明。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蜷缩起来伸出手堵住耳朵，可那声音似一条油滑小蛇细细钻进指缝、钻入耳孔、直钻到脑袋里去。

　　看样子今天要早点出门了！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披了外衣，在屋角打了点凉水洗漱将一头纠结如野葛藤一样的卷曲头发笨拙的挽了个髻严严实实的藏进帽子里。

　　安静的在屋角提上挖野菜的篮子，顾念仰头跨出门。

　　来到屋外天色已经有些青灰的泛白，他拢拢身上的衣服有些瑟缩。

　　时值晚秋早晚寒凉，身上的青色单衣早抵挡不住风深露重。他迈开步子小跑起来，风飕飕穿过身侧，那栋如小怪兽一样黑傀傀的破烂屋子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这里是雷家庄。

　　顾念跟母亲住在村角已经有三年，当年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站在一个形容枯栲的病女人身边眼神深沉警惕如一匹落单的小狼。

　　从外表上看谁也看不出这瘦得几乎可以被风吹走的女人曾经是汴梁城里醉杏楼的头牌花魁娘子顾云枫。

　　顾云枫得的是肺病，以前的摇钱树现在变了丧门星。鸨母怕传染了楼子里其他姑娘匆忙忙的把她嫁了雷家庄的老鳏夫雷货郎，算是半买半送。银子还是收了的，生病的花魁也是花魁更何况还附赠了个小拖油瓶也算他捡了便宜。

　　雷货郎是个好人，他还在的那两年是顾念生活最正常的两年，顾念时常怀念。他死得很突然，走街串巷做买卖的人遇了强盗突然说没就没了，顾云枫没法子又做起老本行，只是以前在楼子里做现在在家里做。

　　生活再艰难，总要活下去。

　　她有生意的时候不多，客人大都是周边的粗野汉子，得的银钱其实是连糊口都有些艰难的。

　　这个时节后山上多半还能挖到些野菜蘑菇，板栗应该也要熟了，在山坳里下的那几个陷阱夹子不知道有没有运气夹到什么猎物。

　　顾念已经爬上半山腰，他停下来略喘了口气，跑了这一会身上也暖了些，鸡啼的声音穿过早晨的薄雾远远的传过来。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景色怡人，只可惜腹内空空的时候确实无心欣赏美景。

　　“小念！”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身后传来的是那个说故事的疯子戚少商的声音。这家伙一堆怪名字，什么顾七、小七、戚少商、商哥、小兔崽子----等等等等-----------顾念最喜欢还是叫他包子，谁叫他长着张包子脸呢？

　　顾念不想与他打招呼，转身低了头默默的走。

　　身后脚步声沙沙的响得执着，顾念终于不耐，猛的停将下来转头质问他：“你没别的事情做么？老跟着我做什么？”。

　　身后皱着张脸的戚少商没料到他突然停下来一时收脚不及将身前瘦小的顾念撞了个趔趄两个人一起跌坐到地上。

　　“真是个土匪！”顾念有些懊恼，都怪自己嘴馋吃了他一个包子，现在这包子脸的家伙每天跟着自己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你又挨揍了？”这包子称得上是明察秋毫，手抬起来轻轻抚触顾念颧骨上的淤青。

　　“与你何干？”顾念呼了声痛往后退，昨夜里下了鱼，路边的泥土已经被泡得松软。他身子一歪就险些滚到山下去，惊惶里人被戚少商一把捞进怀里。身边的篮子却没那么好运气，骨碌碌合着些石块泥沙掉到深沟里去。

　　“糟糕！我的篮子！”顾念又气又急。

　　“让我看看！还伤了哪？”戚少商抓起顾念的手，袖子捋上去就露出细瘦手臂上纵横的殷红血痕来，心里紧紧的抽了下感同身受的疼。

　　“你娘又为什么打你？”戚少商抿了唇将人拉起来，心里烦躁得火烧火燎的。

　　“不是她！”顾念冷笑了下，顾云枫平时也爱打他，可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身子也不好，能有多大力气？昨天在村口遇见这土匪包子的几个兄弟，自己身上的伤倒有大半是被他们打的。

　　顾念低头用力将手从他手掌里挣脱出来，嘴里淡淡的说：“你只要少来惹我，我自然就不会挨打了。”

　　戚少商一听就明白了，心头火起抓了人就往山下走。

　　“哪个打的你我让他跟你道歉，谁以后敢欺负你我决不答应！”

　　“你不过小住这里，你是我什么人？能管得了多久？我还要去捡我的篮子，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疯！”顾念眼睛冒火，简直受不了这家伙的自以为是。“还有！别以为我是好惹的！谁要再敢在背后骂我娘我揍死他！”

　　戚少商看着眼前的人像个炸了毛的猫一样，挣扎里帽子滑脱了下来，一头自来鬈的头发披了一肩。初阳闪烁在发上勾勒出金色边缘，看在戚少商眼睛里简直是动魄惊心。手心微微的沁出汗来，这个小念是惜朝吧？还来得及吗？这是不是上天给的一个机会让自己跨过刀山血海提前遇见他，命运会在这里转弯吗？

　　“我会留在小雷门，我不跟我爹娘回去了！我再不会留你一个人！我跟卷哥说说，让你也进小雷门学武艺！”不会让你遇见晚晴，不会再有旗亭相遇千里追杀，戚少商握紧了那个削瘦肩膀，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顾念长久没有出声。沉默过一晌突然笑了起来。

　　“你真天真！你知道我娘是做什么的？小雷门会收我？”顾念冷了脸，下巴抬出固执的弧度来。一双眼睛亮得森然笑意一点都没有传递到那冰冷眼底。

　　“你这人是疯的！你讲的故事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你希望我是谁？希望我成为谁？我是顾念！我娘曾经是醉杏楼的花魁！你知道什么是花魁吗？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顾念冷漠坚定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所以！你最好离我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