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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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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克死你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
那样好听的嗓子,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人。
谢宁轩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惨白得骇人,眼底爬起一抹赤红。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很多很多块,是她握着刀一片一片割下来的。
魏清几乎是恶意地盯着谢宁轩的身体一点点僵硬冷却的,她在他的痛楚中得到巨大满足。
压抑了上百个日日夜夜的过去,如打开了闸门一般尽数倾泻,淹没眼前的少年。
谢宁轩身形微晃,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自己崩溃的神经。
他没有对魏清尖锐的嘲讽做任何回应,哑声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吃点什么?”
问完不等魏清回答,狼狈地跑了出去。
他需要一个暂时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借口。
等到再回来,他便已全然恢复,继续妥帖照顾着,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后来放了暑假,谢宁轩破天荒地有了别的安排没有和她一起回家。
魏清在与谢阿姨聊天中,无意得知,一向成绩大过天的谢宁轩今年居然要重新补考。
原来那夜早晨他其实是有一门考试的,但他选择陪在她身边照顾。
魏清的心在这一刻生出些许愧疚,她不该那样说他的。年少时的怨怼,再是耿耿于怀,也不应该成为攻击别人的武器。
更何况,是以他的感情作戟。
记忆回笼,此时谢宁轩修长的手指夹着两张画展的票券在她眼前晃了晃。
“最近很有名的一个画展,托朋友搞到的,怎么样?”
魏清登时眼睛亮起,“哇,厉害了!这个展又贵又难得,破费了啊!”
谢宁轩在魏清的恭维话里斯文地抬了抬眼镜,有条不紊地跟魏清讲今天的安排:“看完画展,再吃个晚饭,晚上我送你去兼职。”
“好。”
魏清不能忍受没有计划的事情,不受控制的事情让她没有安全感,她身边亲近的朋友深知她这点,每回都会特意给她列举好要进行的活动。
两人捧着奶茶来到画展。
这里就和魏清所说,装潢精巧,将每一幅画衬托的更加精彩,整个展室散发出极为高雅的艺术气息。
展厅有整整三层,一楼正中央有一座石雕喷泉,耳边是优美轻柔的钢琴曲,在这里看展确实是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一些画作作者也来到了画展,人们团团围着,听画家们讲述自己的创作理念。
谢宁轩低低和魏清讨论着,他不懂画,对画展也没什么兴趣,但他知道,她喜欢。
从小,她就很喜欢这些艺术,他妈给他报了个钢琴班买了架钢琴,魏清知道后不顾他的冷淡,特意和他搭话,来家里小心翼翼摸了一下琴键。
但后来,她没再允许自己和他说过一句话,那本没教完的半截琴谱至今仍孤零零地躺在他的琴盖上。
魏清观赏完,后退时后背骤然撞到一个人,她连声道歉:“抱歉抱歉。”
男人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没事。”
她愕然抬头,撞进那双温澈平静的眼眸,不是温誉是谁。
魏清不由得感叹着,这个国庆是被哪路神仙施了魔法吗?她居然每天都能遇见心上人。
谢宁轩顺着魏清视线目光落到男人旁边的人身上。
“余姐。”
余笙舟粲然一笑,大大方方对温誉介绍道:“谢宁轩,偶然结交的弟弟,在D大上学。”
温誉优雅颔首:“你好。”
余笙舟视线在谢宁轩和魏清脸上反复游走,掩唇一笑:“世界真小啊。”
魏清向谢宁轩解释道:“这位是我兼职画室的老板。”
四人虽然认识,但关系并不算熟捻,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各自分开。
魏清见他们走远后,压低声音问谢宁轩:“你怎么认识的地产千金?”
谢宁轩眼神躲闪,有点支吾:“一次,企业交流会上认识的。”
这个回答太简短了,魏清正想再问两句。
耳边忽然爆发巨大的玻璃震碎声。
一个男人在不远处挥着拳头疯狂地砸向画作,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柄利刃,几番下来,点点鲜血洒在洁白的大理石地上。
男人手里握着刀刃,围着他的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天呐!进了个疯子!”
人们被他疯狂的举动惊扰,此起彼伏地惊呼声响起,生怕被波及,纷纷向外涌。
“李祰!你还我画来!你无耻!盗窃我的画!”
男人声嘶力竭地喊着,疯狂地锤打着悬挂在墙上的画作,用血淋淋的手狠狠将作家名字抹去,仿佛在用生命宣告自己的冤屈。
魏清和谢宁轩也向外快步走着,走到喷泉边上时,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身体骤然失去平衡,谢宁轩因为被人群冲开与她相隔几步,来不及拉住她。
魏清一头栽进了水池之中。
落水声引来不少视线。
好死不死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浅色的裙子,水一浸湿,薄薄布料贴在身上,什么都能看见。
魏清难堪地抱臂蹲在水里。
谢宁轩目光触及她若隐若现的肩带骤然别开眼睛,耳尖微红。
他今天简单穿了件衬衫,没有外套给她披上。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工作人员给你拿毛巾。”
没办法了,她只能继续蹲在水里等着了。
顶着路人勾望的视线,魏清难为情地低下脑袋。
不露脸的话,丢人的程度就没那么高了。
正当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脑袋埋进水里的时候。
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快步走到她面前。
温誉遮住身后的视线,解开西装外套,罩在她的背后,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绅士地别开眼,轻声安慰她:“现在慢慢起来。”
魏清眼眶微热,老天终于有人来解救她了。
她瞬间像一条小泥鳅似的,钻进了外套与男人之间的安全空间里。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相当于钻进了他的怀里。
温誉垂目看过来的时候,两人身体相隔不过一拳,魏清眨着湿漉明亮的眼睛,在怀中仰视他,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魏清因为过于窘迫,浑然不觉他们此刻的距离有多么的近。
她双手紧紧攥着西装外套,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直到她后知后觉感受到西装上的余温和冷冽的香气,清楚看见温誉垂眸眼瞳里的纹路时,声音骤然卡壳。
谢宁轩抱着毛巾站在几米开外,双眼深深被刺痛。
他总是这样,不堪造就……
魏清在温誉地搀扶下跨出喷泉,人群忽然又躁动起来。
原来是拿着刀的疯画家朝楼梯跑来了。
人群一阵惊呼着散开。
魏清转头望去,终于看清了那名疯画家的正脸。
竟然是她同校的一个已毕业的学长。
余笙舟见魏清已经得救,急不可耐地拉走温誉。
魏清没有回头,她转身朝着学长消失的楼梯口跑去。
跟在安保人员身后跑上顶楼时。
学长手持刀刃比在自己喉间。
他站在阳台边缘,声嘶力竭地反复哭喊着,因为过于激动,甚至话序都是颠三倒四。
“我是个失败者!八岁习画,至今从未成功!我是个潦倒的画家!我曾经以为是我不配得到世人的肯定!没有人关心我的画!没有人喜欢我的作品!”
“是你!”他猛地指向人群中一名神色闪躲的新锐画家。
“是你李祰说我拥有着一个孤寂的艺术灵魂!肯定我的作品!我以为你懂我!把你当作知音!当作挚友!可你呢!”
画家激动地扽胸:“你他妈地把我当作一个攀名附利的垫脚石!”
他喉头翻滚,攥着刀刃的手抖动起来,颈脖处流下一条细细的鲜血。
或许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沉寂片刻,缓缓牵起嘴角,笑得极为凉薄绝望:“李祰,你告诉我,你是否有任何一个瞬间把我当作真正的朋友?”
李祰顶着人们谴责的视线,阴沉着脸咬着牙挤出一个字:“有。”
画家轻轻一笑:“撒谎。”
眼看着他握紧刀刃的手逐渐用力,下一秒就要切开脖子。
魏清一个箭步冲出人群,冲他大喊:“学长!我是魏清!曾经你还给我画过一幅画的!”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画家动作果然止住。
他看向魏清,露出一丝怔愣,“小学妹……”
魏清当年刚进大学的时候,跟着朋友去美术系玩,偶然与这名即将毕业的学长结识,他说魏清像森林的精灵,坚持要为她画一幅画。
她出于新奇和对艺术的渴慕答应下来,学长说等完成后请她去看,后来不知为何再无音讯,没想到两人今天竟然在这里再次相遇。
而且还都是如此狼狈的样子。
画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清急急地劝说着:“咱们学校法学院的同学们有一个公益法律服务组织,可以帮你维权的,你的画能够展出,说明是得到人们认可的,难道你不想活着看见这些画作重回自己署名之下吗?”
“而且,而且……”魏清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能说服他的话。
她还可以怎么做?
她的目光急切地越过人潮,遥遥与对上一双温澈清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