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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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玉捂脸哭泣，上楼关门，一气呵成。
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开心的打了个滚，哪有半点伤心的影子。
刘氏下了血本，想要大赚一笔，也不顾春末夏初天气渐热，买的被褥都十分厚实。
她打的主意不错，这笔银子最终落到挑剔的住客身上，他们总不能走的时候连铺盖卷一起背走吧。
棋差一着，蒙玉不准备走了。
她上辈子学了个垃圾专业，找工作四处碰壁，还被家人冷嘲热讽，拿年长十岁有父母全力托举，已经在大城市站稳脚根的哥哥相比，责骂她没出息。生活补贴不但一分没有，还每个月被父母追着讨钱。
蒙母每次打电话，不外乎钱。
她总是说：“养你有什么用？跟你哥一样供出来的大学生，结果我们连个回头钱都见不到。再瞧瞧你哥，有房有车有工作，还知道孝顺我们。你也别太自私，赚了钱一个人过好日子，总也要想想我们养你的辛苦。就不能每个月也给父母打个三千块生活费？我跟你爸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时常要进医院，总不能让你哥一个人负担吧。”
蒙玉心道：能一样吗？
哥哥读大学，父母学费全包，每个月生活费三千。
她的录取通知书到家，父亲先发制人：“家里没钱，想上大学你得去办助学贷款，等毕业了自己赚钱还。”
生活费也区别对待，她只有五百，连吃饭都不够。
母亲扔在她床头：“女孩子别学着跟别人攀比，咱们家也不富裕，要早早学会勤俭持家。”转头便给刚大学毕业的哥哥付了上百万的首付款，还提了新车。
她进了大学校门，连校园都不熟，先找兼职的地方，总要填饱肚子。
毕业以后，她一边要还助学贷款，一边每个月被父母追着还多年学费跟抚养费，总觉得生活如同一根无形的鞭子，而她便是被这根鞭子勒着脖子往前拖的一条死狗。
活得窝囊卑微，死了大概也无人心疼。
父母的电话如同催命铃声，每次都让她心脏拧紧喘不上气。后来不得以加入外卖大军，下班之后做兼职，结果在一个雨夜送餐之时，连人带车送进河里，做了个溺死鬼。
最后的一瞬间，她放弃了挣扎，内心不无轻松的想，幸好助学贷款已经还完。
从今往后，父母再不必因她一事无成而丢脸谩骂。
她大约父母缘浅，穿过来听说小姑娘母亲亡故，父亲为了再娶将女儿送养，大松了一口气。
披着至亲之人的外衣，行霸凌之实，扣一顶孝道的大帽子，休想反抗。
外祖家开着镖局，全家尚武。
老人家育有二子一女，偏偏小女儿桑连枝自小喜静，爱读书爱绣花，最后执意要嫁进蒙家，跟着蒙佶远赴西川定居。
桑老爷子见到吊着一口气进门的小外孙女，骂了半宿女婿，最后跟老太太商量：“玉儿身子这般弱，等病好了，就让她习武。”
老太太想起女儿的脾性，心疼的劝道：“枝枝便不喜舞刀弄棒，我瞧着玉儿病歪歪躺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说不得跟她娘一个性子，还是算了吧？”
“你懂什么？咱们就是当初太惯着枝枝，没逼着她强身健体，身子骨自小便弱，结果连生孩子都没扛过去，这才没了。”提起生孩子早亡的女儿，桑老爷子便有几分哽咽：“玉儿年纪小，好生练几年，不求有什么天份，只望她身子康健，别走了她娘的老路。”
老人家考虑周全，女儿家总要嫁人，生育便是一道鬼门关，总要有一副好身体。
等到蒙玉能够起身，老人家还拐着弯诱导小外孙女：“咱们家几代都是开镖局的，祖上传下来一点粗浅功夫，我瞧着你身子骨弱，不如跟着你表哥们练几日？”
他生怕蒙玉拒绝，再三承诺：“等到你身体好了，不想练也随你。”
蒙玉十岁的壳子里住着二十五岁的灵魂，哪会怕吃苦。
她一口便应下来：“我定好好习武，不辜负外祖父期望！”
桑老爷子没想到小外孙女如此好说话，后来发现小姑娘不但很有韧性，在习武一途还颇有天份，等到十二岁便托人送出去拜师。
蒙玉师门全是一帮武力充沛的疯子，没事就爱打得鼻青脸肿，非要分个高下。而蒙玉爱好和平，习武的初衷只是强身健体有自保之力，最讨厌打打杀杀，被逼无奈躲去厨房深耕厨艺，以美食止干戈，成为师门最受欢迎的小师妹。
才回家半日，蒙玉已经在心里比较衡量过几十次。
比起师门那帮动不动要分个输赢的疯子，外祖家集体催婚的女眷，试图牵线的舅母亲戚，蒙玉觉得后娘刘氏不足为惧。
何况还有新认识的小叔叔，面冷心热，还肯在刘氏言辞过火之时替她拦挡一二。
小叔叔年龄不详，无妻儿之累，观衣饰佩物，想来经济宽裕。
蒙玉决定长住，顺便还能给刘氏添点堵，再修理修理养歪的弟弟们，也算学以致用。
她自觉任重道远，总要做出一点姐姐的样子，让俩小崽子打心底里“敬重”长姐，才能成长为有担当的儿郎。
正在心中盘算，外面有人敲门。
她收敛笑意，起身开门：“小叔叔——”垂头露出个沮丧失落的模样：“方才多谢小叔叔仗义直言，不嫌侄女愚钝。”
慕寒川高出小姑娘一个头，见她无精打采垂头而立，虽然忘不了她挥着鸡毛掸子揍小胖崽的样子，可想起她对刘氏的控诉，不觉间便心软几分。
“不用怕。”他掏出小小一只憨态可掬的鸭子递过去：“小叔叔与你多年未见，这是见面礼。”
他不曾跟妙龄女子打过交道，只记得妹妹小时候似乎很喜欢金子打的各种小动物。这些年有机会见到造型可爱的小动物，虽不知前往何处去祭奠，却忍不住去买。
蒙玉眼睛都亮了。
小叔叔出手阔绰，见面礼就送一只实心的金鸭子，简直是那种梦寐以求的有钱大方亲戚。
属于命中贵人，可遇而不可求。
她捧着小金鸭子，感受着压手的踏实感，悲伤也没了，沮丧也散了，笑容甜的能渗出蜜来，一瞬间变身成为乖巧可人的小侄女，贴心道：“小叔叔喜欢什么口味的饭食，尽管与我提。侄女旁的本事没有，厨艺还不错。”
宫力见自家少主将金鸭子送了人，心中暗叹少主不适合做生意。
他住进蒙家客栈，原本为着拆蒙仪的台而来，谁知安慰蒙仪侄女，反而倒贴了一只金鸭子出去，真是赔本的买卖。
不过比起他每每搜罗金子铸的小动物，却送不出去的蚀骨之痛，被蒙仪嘲笑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慕寒川见她转悲为喜，扭身便往楼下走去：“不必麻烦，能果腹即可。”
蒙玉扶着栏杆纠正他的观念：“小叔叔此言差矣，民以食为天，美食可不止果腹，还能慰藉人心。”
也不知这位出手阔绰的小叔叔以何为生，但见他行色匆匆出门，蒙玉自觉将他带入只懂赚钱无暇享受生活的工作狂。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决定好好孝敬小叔叔。
有钱又大方的长辈，怎么孝顺都不为过。
她揣起金鸭子，准备为小叔叔精心烹制一碗宵夜。
夜色降临，福来客栈昏黄的灯光下，老郭头再次见到了蒙玉。
他与刘氏打交道十年，也没少受气，想到蒙玉从小气性就大，免不得要劝和两句：“玉儿，你娘……”顶着她凉飕飕的眼神，连忙改口：“都怨我，平日跟右儿他们说习惯了。我是说掌柜娘子虽性情有些刻薄，可这些年也好好把俩双胞胎带大了。你既已回家，总要跟她好好相处。”
蒙玉一边剁肉馅，一边反驳：“郭叔说哪里话？我一没打掌柜娘子，二没骂掌柜娘子，反而是她对我诸多指责。我倒是想跟她好好相处，也得她能容得下我啊。”
老郭头卡了壳。
蒙玉管教弟弟，那是长姐应有之责，可后娘指责她的时候，也不见她闹腾，只哭着避开了。
他叹口气：“……反正你别跟她吵，她总是长辈，让旁人知晓你跟她闹，只会来指责你。”
蒙玉有点烦躁。
前世父母以孝道压她，讨不到钱的时候，还会发动亲戚长辈来教导她。
两千公里的距离，都不能阻隔叔叔姑姑，舅舅姨妈们指点江山教导晚辈的决心，固执的打视频过来，非要在她脸上捕捉到“心服口服”的表情才肯罢休。
家族群里更是批斗她的秀场，连表哥表姐自家哥哥都要来踩她一脚，数落她的诸多不是之处。
她忍无可忍之下，在群里破口大骂：“我读书差点饿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接济我一口饭一块钱？等到我能赚钱了各个跑来教导我，凭什么？这样的亲戚不认也罢。”然后退出家族群，拉黑所有人。
孑然一身，按时打钱，只当还了多年养育之恩。
“郭叔，我心里有数。”
她不知老郭头跟小姑娘之间的情份，也觉得在桑家多年涵养渐好，这些年鲜少跟人翻脸。
老郭头年纪大了，到点便要睡觉，见厨房无事，蒙玉要为蒙仪亲手做宵夜，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叮嘱完便回房歇息去了。
蒙玉坐在灶前烧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听声辨位，猜测是双胞胎之一，随手朝后扔出一粒五香蚕豆，只听得一声压抑的小小痛呼，她扭头发现蒙右正抱着胳膊呲牙咧嘴，柔声问道：“蒙小右，你不睡觉到处乱跑什么？”
蒙右只觉得半边胳膊都麻了，抱着搓个不住。
他疑心这位长姐对自己使了什么妖法：“你、你……”心中惧意大起，眼睁睁看着她起身朝自己走来，后背冷汗湿透，连动也不敢动。
蒙玉弯腰，含笑问道：“怎么结巴了？”
蒙右憋出一句：“你、你不是我姐姐！你是哪里来的妖女？”
“你是见过你姐姐，还是见过妖女啊？”蒙玉也不恼，摸了一把他的胳膊，小崽子惊讶的发现自己胳膊不麻了。
“我、我都没见过。可我姐姐肯定不会妖法，你刚才对我做什么了？”蒙右大着胆子追问：“你不会……不会把我们都吃了吧？”
蒙玉也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双手叉开张嘴做个吞咽的狰狞模样，吓唬他：“啊呜——”
小崽子吓得抱头鼠窜，一头冲向客栈大门，竟撞进从外面回来的慕寒川怀里。
也不知他几时回来，正站在门口看姐弟俩玩闹。
蒙右仰头发现蒙仪，顿时抱着他不肯撒手：“小叔叔救命！妖女要吃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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